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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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幼年的我长得又瘦又小,刚开始习武时,我连马步都扎不稳。那是我和桑拉是一个师傅,桑拉比我大三岁,自然样样都优于我。你也经历过独自成长的阶段,该知道一个失去阿妈又不被父汗重视的孩子,在宫里必会遭人冷眼相待。所以那几年,是我最艰难的时候。” WWw.5Wx.ORG

    舞惜沒有说话,她毕竟沒有亲生经历,但是……若非十分艰难,原先的六公主怎会选择轻生呢。

    “所以,我几乎是不眠不休,每日苦练,渐渐地终于不会再一味地被师傅责罚,同桑拉的对峙也偶有胜绩。后來,我被父汗交给斛律速将军,才开始慢慢好起來。然而,不论我如何努力,父汗都鲜会称赞我。他总是用不满意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哪里还能做得更好,哪里做得还不足。”

    舒默扯起一丝笑容,当年对父汗的怨恨真的不是一点点,不仅是为自己不平,更多的是为阿妈抱不平。阿妈为父汗付出了那么多,背井离乡,独自在乌桓,又为父汗生儿育女,甚至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然而阿妈尸骨未寒,父汗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舞惜绝对是个极好的听众,她同他十指相扣,认真聆听,不时地颔首或轻声应着。

    “这几年随着我同父汗的相处愈发频繁,我也渐渐看见父汗深情的一面。直到今夜,我才更加肯定,父汗对于阿妈的感情,只怕比我想象中要深许多倍。”末了,舒默感叹道。这么多年來,关于父汗对自己的那些,他早已看淡,不去抱怨。而能看出父汗对于阿妈的情深,他替阿妈欣慰,也更加能体谅父汗了。

    舞惜见他该说的似乎说的差不多了,才说:“舒默,对于你父汗同阿妈的情感,我是局外人,又是晚辈,不好评论。但是对于父汗在父亲这个角色上,我有些替他抱屈。”

    舒默沉默了,沒有说话。舞惜继续说:“父汗那么宠爱你阿妈,结果她都被人暗害了。你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集宠于一身也是集怨于一身。父汗对你的冷漠正是他对你的保护啊。换言之,你能有今日,也是被父汗激出來的吧。”

    舞惜的话对舒默來说无异于是醍醐灌顶。他恍然大悟。一直以來,他觉得是他原谅了父汗。沒想到,这些年來,一直深深误解父汗的也是他。

    舞惜看着舒默脸上的震惊,恍然间也想到了雍熙帝。难不成父皇那样对舞惜也是为了保护她。不。不。不。舞惜很快便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羽贵妃和倾城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雍熙帝一心以为羽贵妃让他绿云盖顶,能留舞惜性命已是难能可贵了,哪里还会顾忌她是否被人欺负。而倾城是因拓跋乞颜而死,所以拓跋乞颜才会想保护舒默。

    雍熙帝……

    父皇……

    舞惜猛拍自己的额头。她想起來了。

    舒默见她突然那么狠地打自己一下,皱眉:“你何时开始有自虐的倾向。”

    舞惜瞪他一眼,一点也不欣赏他的冷幽默。她飞快下床,从妆台前的锦盒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玉佩,递给他。舒默看见这枚玉佩,才想起來还沒告诉她玉佩的真正主人是阿妈。

    刚想开口,却被舞惜的话打断:“我一直觉得这枚玉佩眼熟,我如今想起來在哪儿见过了。在我父皇那。”她肯定地说。

    舒默一脸惊愕,听见舞惜继续说:“我曾经在父皇那看过一枚一模一样的,当时我觉得这龙纹雕得极精致,本想问父皇讨了來的,结果被父皇断然拒绝。”说道这里,舞惜还有些小郁闷。

    “不可能。”舒默想都沒有想,脱口而出。

    “怎么不可能。”舞惜不高兴了,舒默竟然怀疑她的记忆力。

    “因为这玉佩是我阿妈的遗物。是她临死前交给父汗的。”舒默说。

    舞惜杏眼圆睁,什么情况。这是舒默阿妈的。可是她明明在父皇那看过一模一样的。两块玉的颜色、光泽几乎一模一样。绝不会有错。她反驳道:“我记得清楚,不会有错的。父皇当时拒绝我的理由是,这块玉佩是由同一个人***造了五枚,是赏给大秦开国功臣的。除了先皇,另四枚分别给了大秦的四位异姓王,代表着君臣之谊。”

    舞惜说得清清楚楚,然而舒默另有疑虑,他为了乌桓以后一统天下,对大秦早已做了非常周密的调查。大秦的异姓王现在分明只有三位,哪有四位。难道……

    “舒默,你阿妈是汉人,那她有沒有可能也是当年和亲的公主。”舞惜问他。

    舒默肯定的摇头,说:“绝不可能。关于阿妈的身世我虽不十分清楚,但是我记得有次老师无意间曾提起过,阿妈与父汗相识于危难。当年的阿妈是个孤女,是我父汗救了她。所以阿妈绝不会是什么公主。”

    相识于危难。孤女。舞惜猛然间意识到,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漱玉轩内,当舒默推门进入的时候,便看见舞惜趴在桌子上,舒默知道舞惜是在等他。于是轻手轻脚地上前,将她轻轻抱起,然而他刚抱起她,她便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间冲他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让舒默有些莫名的感动,好似所有的感情皆在这简单的四个字上。他突然意识到,有个人一直在那儿默默地等着他,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恍然间,他记起,年幼的时候,阿妈也是这样无怨无悔地等着父汗。原來被等待是这样的感觉呵……

    舒默搂紧她,低沉的声音如提琴般流曳,寂静的夜空里,动人心怀:

    舒默的口吻中似乎仍旧带有淡淡的失望,舞惜心想:大汗啊,您的一片苦心只怕您儿子到如今也不能领会啊。

    “后來,许是年岁在增长吧,我也渐渐不再奢望父汗的肯定与赞同。只是对于阿妈这块,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然而大概是五六年前,有一次中秋,父汗找我去恋雪轩,,我阿妈旧时的寝殿,我才发现,也许父汗对阿妈,并非是如我看见的那般绝情。”

    “嗯。”他应道,并沒有松开她,反而抱得更加紧了些。他将舞惜轻放在床上,自己也靠过去。瑞钰在十个多月的时候断了夜奶,就单独睡了,这样也更方便他们之间说说话或是别的什么。

    “阿尔萨刚才來传话,说是你被父汗宣进宫了。”舞惜问他。白天才见了,晚上再宣,倘若不是朝政上的事,就一定是关于那枚玉佩的了。

    舒默斜眼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舞惜看他那副表情,恨不能将他一巴掌打醒。明明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件事这么笨呢。舞惜有些坏心地想:童年的阴影果然是难以驱除啊。叹口气,无奈地说:“你想想,你阿妈为什么会去世。”

    “小时候的记忆里,父汗对阿妈特别好,每天除了上朝似乎一直都陪在阿妈身边,陪阿妈说话、赏花、看书、对弈……或是带着我在恋雪轩中习武,阿妈便在一旁含笑看着。”

    “后來,阿妈去世了,带着刚出生的弟弟。记忆中那几年是最难熬的。一下子失去了最爱我的阿妈,而阿爸也在一夕之间变得让我陌生。不再关心我,不再对我笑,不再将我抱在怀里……”

    “舒默……”舞惜能体会他的心情,一个孩子渴望父亲认同的心情。

    察觉到舒默语气中的落寞,舞惜起身面向他跪着,将他的头搂入怀中,安慰道:“舒默,当年父汗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要体谅他啊。”

    “或许吧,但是当年的我哪里懂呢。只以为父汗对不起阿妈。阿妈去世后,父汗开始对桑拉很好,就像原來对我那样好。不,可能更好。无论他做什么父汗都会夸奖他,而我做什么似乎父汗都看不到。于是我去找到老师,问他,为什么父汗要这样对我。老师说,如果我想让父汗重新像原來那般,我就要足够的努力,足够的优秀。于是,我拼了命的学习,不论文武,只为了让父汗对我另眼相待。”

    出了汗宫,舒默骑在马上,慢慢地走在回府的路上,想起父汗的话,想起父汗这些年对于那枚玉佩的在乎,他不禁有些动容。百度搜索他开始觉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父汗,也不了解父汗与阿妈之间的感情……

    轻扬马鞭,绝影的速度快一些,舒默突然想早些回到府上。一时间他心中有太多急欲说出來的话,想找个人倾述。他需要舞惜,需要将这些情感说与舞惜听。

    舒默点点头,感叹道:“是,父汗找我去聊了聊关于阿妈的事。我突然间发现,一直以來我都不是很了解父汗。”顿了顿,他突然问她,“舞惜,关于我父汗和阿妈的事,我是不是从未向你提起过。你可有兴趣。”

    舞惜温柔说:“那我就洗耳恭听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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