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瞬离席，秦月也没过于寒暄，只顾将杯中酒水饮尽，又斟满一杯。
此时众人微醺，而阁楼外边也渐渐蒙上一层昏暗，暮色初启，今夜注定有人难以入眠。
秦月咧嘴轻笑，仰头，杯中尽。
“结果怎样？” ＷＷw．5Ｗx.ＯRG
众人酒足饭饱一一离席，秦月跟陈谦走在最后，直至出门时只听陈谦一声大喊：“周……周……周大公子去哪儿了？”
秦月急忙将他扶住，笑言道：“陈公子莫不是忘了，周公子与柳蓉姑娘有要事相商。”
陈谦迷迷糊糊的想了半晌，终如醍醐灌顶，一脸淫笑道：“对……对……对，有要事相商，有要事相商，哈哈哈……”
魏老头心思深沉，不愿接话，只当是大公子又发起了酒疯。
“魏爷爷，本公子想与你打个赌。”
“公子要赌什么？”
“就赌本公子不要人扶，自个儿能走回府去。”
“公子势在必得，自然走得回去，老奴认输。”
“你就这么信我？”
“信。”
秦月猛回头，只见一对黑眸如炬，深不见底。
魏东没来由的心神一颤，竟似有一丝戾气稍纵即逝。
“魏爷爷，您这辈子，可有其他人打过赌？”秦月时而癫狂，时而冷寂，时而清醒，时而迷醉，竟把旁边的翠娥吓得不敢靠近。
魏东掩嘴轻咳，坦言道：“与王爷赌过一次。”
“输了还是赢了？”
“输了。”
“赌的啥？”
魏东沉默半晌，走了几步道：“命。”
秦月闻言不惊，像是早有准备，笑笑道：“所以你守着王府一辈子，护了本公子十八年。”
此话声若蚊蚋，却在魏东几十年未起波澜的心底，荡起几许涟漪。
“魏爷爷，本公子想让你，带我去父王藏兵的地方瞧瞧。”
“公子！”魏东猛的大步上前，狠狠抓住秦月肩膀道：“不可多言！”
话音方落，魏东便急忙撇了一眼翠娥，一股杀气喷薄而出。
“你要杀她？”
魏东不答，只反手成扣，以螳螂之势拿住翠娥咽喉。
可怜翠娥哪知会有这番变故，往日里和颜悦色的魏东老爷子，竟然在今夜一朝暴起不念旧情，此时再看，哪还是那个少言寡语眉心带笑的老爷子，只有个杀气腾腾一身冷血的大魔头。
翠娥于生死间拼命挣扎，只见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直等到翠娥声息渐弱，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公……子……”
秦月惊醒，猛的抬手，以扫肘之势生生格去魏东双臂，愤声道：“本公子在此，你怎敢胡乱杀人？！”
魏东退步杀气不减，冷言道：“此事非同小可，就算她是公子的陪房丫头也要死，老奴事后自会向王爷谢罪，公子！闪开！”
魏东说罢扑身上前，却被秦月一记鞭腿扫过。
“公子！”魏东双手卸力，一面与秦月周旋，一面苦口相劝：“老奴跟了王爷一辈子，王府安危便如老奴生死，此事不可大意！”
秦月不服，开口说道：“今日本公子提起此事，你可是要连本公子也杀了？！”
魏东后撤两步，沉声道：“公子！你打不过老奴！”
“那又如何？！”
“老奴不敢伤了公子，若今日公子硬要护她周全，那往后王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便多了一分危险，你确定你能担负得起？！”
“我信她，便如你信我。”
翠娥闻言失声，本就没有二心的丫头突然抱住秦月大腿，一个劲的喊着公子救命，可心里却明明想着，公子如此有情有义，今日就算死了，也值了。
魏东收势。
“公子，回府吧。”
见魏东面色恢复如常，秦月知道，他今日不杀翠娥，往后便不会再杀。
秦月知道藏在魏东心里的秘密，知道父王世袭而来的王位也将世袭于他，知道荣华富贵的象王府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知道有人筹谋几十年只为天地道义，知道朝廷早已烂透到骨子里，可他唯一低估了一件事，便是魏东对王府的忠义。
今夜险些酿成大错。
秦月酒醒，走得更慢，翠娥于生死关口走了一趟，便再不顾秦月推他，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过了今夜，这个被秦月折腾了十几年的小丫头，恐怕再难将自己托付旁人，就算他秦月不娶，她也不嫁。
回府后已是半夜，没想到老夫人竟在堂中苦等，见宝贝儿子醉醺醺的进来，便急忙差人送上姜汤糖水，又让翠娥找来毡子，把秦月里里外外裹了个结实。
魏东老爷子谢罪，老夫人没多言语，这位伺候了王府一辈子的老管家，即便是王爷在此，也不会多说一句。
魏东回房，静坐书桌前大半个时辰，将最近几日秦月醒来后的诸多小事一一梳理，终于抓起旁边的金笔狼毫，书下一行小字：公子重病初愈，性情忽转，知谦礼，晓筹谋，勤习武，今夜至晚方归，初问。
“问”后无话，主仆二人心灵相通，隐晦的地方当无需赘述，魏东提笔良久，脑海中又浮现出今夜要杀翠娥时的情景，于是又在末尾补了一句：有御心之术。
这一帮子的少爷公子常年浸淫烟花酒绿，少懂行伍之事，于是周琦瞬这厢侃侃而谈，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小东西竟听得不亦乐乎。
秦月从柳蓉房间出来，走到门边听了半晌，直等到里头告一段落方才抬脚进去。
“那……那是当然。”
周大公子许久不回，楼下众人却喝得越来越迷糊，一时间竟没人想起少了个人。
秦月撑着肚皮，习惯性的敲着碗筷，心道带来的府兵反倒多余了。
“哟，秦公子这就完事儿了？”
秦月的出现委实让众人吃惊，却又不得不把心思藏着捏着，周琦瞬心底打鼓，难不成这厮学精了，不肯上套？
送走陈谦，门口便独独留下秦月跟魏东，还有旁边想要上前搀扶却几次被推开的翠娥。
一老两小前后相差半步，秦月踉踉跄跄的走了一段，忽而仰天长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爽快！”
陈谦顺势接话，拍了拍秦月肩膀道：“月哥在家中修养数日，大概还不知道今年出了春茶，柳蓉姑娘的春茶诸位公子可都尝过，她没让你尝尝？”
“没啊？”秦月一屁股坐下，懵逼道：“柳蓉姑娘莫不是对在下有意见？对了，方才在下本想与柳蓉姑娘再奏一曲，可结果……”
“既然柳姑娘相邀，那本公子上去瞧瞧，诸位稍坐，本公子去去就回。”
“结果柳蓉姑娘像是突然有恙，不愿多留在下片刻，还让在下过来请周公子上楼，说有要事商量。”
周琦瞬心思微转，只觉着柳蓉那边恐怕出了岔子。
楼上唇舌相交，楼下推杯换盏。
周琦瞬托大，此时正躺在椅子上指点江山，讲的是从他老爹周曰那里听来的军中传闻，还别说，周琦瞬这厮口才相当了得，比起隔壁酒楼里说书的先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蓉姑娘没请你喝茶？”
周琦瞬以为秦月痴呆，笃定就算把话说透七分也不妨事，秦月闻言故作诧异，皱眉道：“在下与柳蓉姑娘就弹了一曲，便没喝茶，难道柳蓉姑娘藏着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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