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诗看着赵风驰通红的眼眶，心情也沉重起来。若不是因为沉迷赌石，赵舅舅现在可能早就成为了一个优秀的玉雕师，有光明的前景，幸福的家庭。
都说造化弄人，倒不如说是贪心害人啊！
赵风驰胸膛起伏不定，半天才恢复了情绪，接着道：“当年为了买那块红翡毛料，我借了将近一千万的债。其中借得最多的，是一个姓沈的珠宝商，也是我后来的老板。因为还不起钱，沈老板提出让我给他雕15年的玉。15年里，除了他给我的籽料外，我不允许雕刻任何其他作品，也不许将作品卖给其他人。”
景诗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追问道：“凶手是谁？红翡还在吗？” ＷＷw．5Ｗx.ＯRG
赵风驰略微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记得，我信心满满地拿去给师傅看，却被师傅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后来我又重新临摹过，才知道师傅训得一点都没错，是我当年太骄傲了。”
景诗一边观察着赵风驰的神色，一边道：“上个月，我在一场拍卖会上见到了那枚狮纽印章，但是却是以董洵真品的名义拍卖的。”
赵风驰一怔，“怎么会这样？因为沈老板喜欢那枚印章，便从我手里买走了……也许是他又送给了别人，然后被人误会成董洵的真品？”
“那怎么会选择在这里？我看这一片都要拆迁了，一直住着也不是个长久事。”景诗又道。
“这里安静，没人打扰。而且你别看写着拆迁，其实已经拖了好几年了。沈老板说政/府地卖的贵，开发商又出不起钱，所以一时半会儿拆不了！而且沈老板还帮我接了水电，虽然房子小了点、破了点，但毕竟是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我舍不得搬。”赵风驰道。
景诗闻言皱了皱眉，赵舅舅总是提起的这个沈老板到底是个什么人？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与其说是赵舅舅舍不得离开，倒不如说是沈老板不想让赵舅舅离开？
景诗下意识地和白晏对视了一眼，然后在对方眼中都看见了疑虑。
“赵舅舅，你还要为那位沈老板工作多久？”景诗问。
“今年是最后一年了，”赵风驰脸上终于带上了一点笑容，“我和沈老板约好了，就干到这个月月底。小毓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我就算再舍不得离开也得为孩子以后考虑。”
“小毓说你这段时间总是天黑了才回来。”景诗试探地问道。
赵风驰笑道：“是啊！虽说当年我答应沈老板免费给他干活，但沈老板人大方，还是给了我不少工资。我都攒了起来，准备买一套房子。这几天到处跑就是为了看房。”
“想买到合适的房子着急不得，要不赵舅舅先让小毓去我外公家里住吧！正好安安，就是我表哥的孩子和小毓差不多大，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是伴儿。”、
“这……”赵风驰神色有些迟疑。
景诗看出他的疑虑，“我知道赵舅舅你是害怕见到外公，但是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都说‘父子没有隔夜的仇’，外公只是嘴硬心软，要不然也不会让我来您。只要您道个歉，他肯定就原谅了！”
赵风驰听到师傅还关心自己，眼眶顿时一红，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师傅，我回去给他老人家认错。”
当年师傅那般苦口婆心的劝导，他全都听不进去，还怨恨师傅不肯借钱给他。现在想想，自己就是个混蛋啊！
只要肯答应见面就好……这师徒俩其实一直就是却个台阶下而已。若不是狮纽印章的事，景诗觉得这两人还不知道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去呢！
把话说开，赵风驰的情绪好了许多。他关心地问起了景诗母亲张月雯的近况。当年他跟在师傅身边学习的时候，张月雯没少找照顾他这个小师弟。
景诗一一应着，见赵风驰眉眼间的阴郁散了不少，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和他约好去见外公的时间，然后就和白晏离开了。
等回到车上，景诗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发现……”
恰好白晏也在此时开了口：“那个……”
两人对视一眼，白晏笑道揉了揉景诗的头;“你先说！”
景诗眯着眼睛笑了笑，然后把刚才的话补全，“我一开始没发现，刚才突然想了起来，赵舅舅那个架子上摆的玉雕没有一件是原创作品，全都是临摹的名家名作。这很奇怪……我怀疑赵舅舅确实是在仿制赝品，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玉雕的去向。而那个沈老板就是幕后捣鬼的人。我说完了，你说。”
白晏点头道：“我和你想的一样。那个沈老板让赵风驰留在拆迁楼里雕刻，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方便隐藏。你赵舅舅肯定是被人利用了，甚至我怀疑当年红翡的事件，说不定都有那个沈老板的插手。”
“不会吧……”景诗被白晏的猜测吓了一跳，“那可是谋杀案！”
“只要利益足够大，人命又算的了什么。”白晏冷哼一声道。
“那赵舅舅现在岂不是很危险？”景诗担忧道。
“只要你赵舅舅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就是安全的。”
十几年过去赵风驰都好好的，说明他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他们还需要赵风驰的技艺来制作赝品。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景诗问。
“等我找人先调查调查那个沈老板再说。”白晏摸了摸景诗被吓得发白的脸，“若是对方真的是专门靠赝品牟利的，那么很可能是一个犯罪团伙。所以现在我们现在一定要镇定。你不要再过多的联系你赵舅舅，以免打草惊蛇。”
景诗紧锁眉头，“好，我明白了。”
“今天先这样，我们回X市吧！”
“嗯……”景诗点了点头。
两人赶回X市正好是下午五点多，景诗因为满肚的心事没有一点胃口。白晏好说歹说劝她吃了一些东西，才把她送回了家。
等到了家，景诗还是觉得坐立难安。她一想到赵舅舅这么多年是在为一个犯罪团伙制作赝品，就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她拿出纸笔，开始整理思路。
切石简单, 解石可就是个细致活儿了。高档翡翠价格昂贵, 哪怕是伤了一点儿, 那损失的钱都得以万来计算。
只听赵风驰继续道：“我花了整整三天才将这块红翡全都解了出来。总重48斤，其中有三分之一到了玻璃种, 剩余的三分之二是冰种，可谓是大涨啊！我当时欣喜欲狂，当即便要联系认识的玉商把这块红翡卖掉，但是朋友却阻止了我。”
“没错, 我思考许久, 最后决定自己留下一部分红翡。然而，正当我准备把决定告诉朋友时，我却突然怎么也联系不上他，而我们一同存放红翡的密码箱也不见了。”
景诗看着赵风驰眼角处掩饰不住的皱纹，心里叹了口气。从这一番话里，她能看出赵舅舅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但有些事她还是想再求证一下，否则难以心安。
“赵舅舅，你当年曾经雕过一个狮纽印章，是临摹的董洵的作品，你还记得吗？”
“为什么？”景诗道。
“朋友说, 你自己就是个玉雕师, 难道不想用这极品红翡雕刻吗？我一听顿时犹豫了……”
“有这种可能……”景诗一听不是赵风驰去送拍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接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赵舅舅，你在家里雕刻吗？我看到里面一个房间里放着横机。”
“是啊！”赵风驰点了点头，“以前我是在沈老板那里雕刻，自从小毓出生以后，为了照顾孩子，沈老板就同意我在家雕刻。这些设备都是他帮我安装好的。”
景诗一愣，“怎么会不见，不会是……”
“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朋友带着红翡跑了。一股怒火冲上了脑顶，直接赶去了朋友家。朋友的妻子却告诉我，朋友已经三天没回来了。我顿时觉得有些不对，然而就在这时，警察突然找上了门。”赵风驰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放在右腿上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着，“警察告诉我朋友被人故意杀害，尸体扔到了河边。他临死前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装红翡的密码箱……”
赵风驰脸色灰暗，“我母亲因为担忧我，急火攻心直接去了。我姐虽然嫁了人，但因为我还不上姐夫家的钱，所以她一直在夫家抬不起头来。而我自己呢，朋友死了，红翡没了，只剩下一屁股的债。我没脸见师傅，也没脸见家人。”他说的每一字都仿佛啼血一般：“直到这时我才终于醒悟过来，赌石赌的不是钱，是命啊！”
赵风驰摇了摇头，“我后来听警察说，朋友身上没有反抗的痕迹，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我本来是第一嫌疑人，幸好那天有不在现场的证明。等我赶到警局打开密码箱，里面的红翡已经不见了。”
十几年前还不像现在这样遍地都是摄像头，连坐火车都还没实名制呢！想调查一起杀人案难度非常大。
景诗十分意外, “赌涨了？那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穷困潦倒？”赵风驰苦笑一声, “这都是命啊！当年我和朋友将毛料买回来后，连拜了好几天佛, 选了个良辰吉日准备解石。说实在的，我当时心情忐忑得很，都说‘宁买一线不买一片’, 万一这块毛料是个‘靠皮绿’, 那我的钱可就要全都打水漂了。直到第一刀切下去看见了玉肉，我这才算心里踏实了。为了不伤害玉肉, 我便换了小型的砂轮慢慢的擦。”
极品玉材对每一个玉雕师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景诗觉得如果是她，她也会犹豫的。
“那么一大块翡翠, 你可以切下来一部分自己雕刻, 剩余的卖掉。”白晏插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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