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唐宇便迅速离开了家门。
春天的风从遥远的田野上吹来，带着青草的芬芳，也带着遍地红花甜腻肥厚的香味。我在这风中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但当唐宇回头望着他的家，远远的，能看到父亲和母亲从窗口望着他——唐宇赶紧转过头去望着别处。
回不去了，唐宇的生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怕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甚至没有勇气开口问他们。
在连续一夜的疆梦过去后，唐宇在剧烈的头疼中被母亲唤醒了。刚醒过来的几分钟，唐宇懒洋洋地半睁着眼穿衣漱口，直到坐在餐桌前准备吃早餐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想起了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一幕。
这是一家跻身500强的企业，在当地算是纳税大户。前来应聘的人很多，走廊和会客厅里都坐满了人，大部分都和他差不多年纪，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紧张的神情。
“唐宇。”前台招待走到唐宇面前，作了个请的手势，唐宇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面试的房间。
和他同时面试的还有5个人，他们坐在一排长桌子前，对面是这次面试的考官们。
“正确。”女主考官点头微笑。
唐宇回过神来，连忙举手:“对不起。 ” ＷＷw．5Ｗx.ＯRG
“什么?”她望向我。
“我并不知道这次要带计算器来，面试通知中没提到这一点。”唐宇说。
“不需要计算器 。” 她耸了耸肩膀，几个报出答案的人指了指， “这是测试心算能力。”
“心算？”唐宇疑惑地看了看那几个人，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和他一样，只有一张纸、一支笔，并没有其他东西。
我去，这是开挂还是提前背了答案？谁的心算能有这么快?这里不是招收策划总监吗?
唐宇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等他发问，测试又开始了。
一位男主考官朝他们举起一 张巨大的白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5号字体的汉字，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看来，那些汉字就像是一个个小蚂蚁
，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唐宇正要伸出头去仔细看看，主考官已经把纸收了起来。
“请在你们面前的白纸上写下你们刚才看到的内容！”男主考官笑道，“记得的内容越多，分数越高。
唐宇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我看都没看清，就在眼前晃了一下就没了，谁能知道上面说的是什么?
然而，旁边几个人已经埋头“刷刷”地写了起来，唐宇转头望着他们，他们写的速度极快，不到5分钟，已经陆续写完交卷了。
唐宇也不甘示弱地交了卷一一交了一张白纸。
男主考官目光在几张纸上扫了一圈，不到10秒钟便宣布:“除了唐宇， 其他人都是满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宇身上。
唐宇耸了耸肩膀:“你们要作弊， 何必拉上我作陪衬?”
“作弊?”一个年长的主考官惊讶地看着唐宇， “怎么这么说?”
“很明显，你那张大纸拿出来只是一晃， 而且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字体，不要说记清全部内容了，根本连上面说的是什么都无法看清，怎么可能完全纪录下来?更何况你刚才阅读我们交上去的答案时，用的时间不会超过10秒，就算你一目十行，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4张纸上写的内容都看清楚并且和标准答案相对照吧?”唐宇愤怒地说。
出乎他的意料，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我早说过，这种刚从外地回来的人不会适应我们企业。”几个考官交头接耳。
唐宇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那个年长的考官同情地看着我说:“年轻人， 你还没有喝过红花汤吧?”
“红花汤?那是什么?”唐宇忽然想起来，昨天，父亲曾经提到过要我喝这种汤，心头忽然一紧。
“让你妈妈做给你喝吧，虽然有点晚了，但总比不喝要好。”他笑嘻嘻地说。
唐宇还想继续问，前台招待已经走了进来，礼貌地把我请了出去。
一连走了好几家公司，碰到的都是同样的情况。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变得异常聪明，只有唐宇格外愚笨，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最后一家公司，和一个同样被刷下来的男人一起坐在公司楼下的饭馆里吃午饭时，唐宇忍不住问他。
“还不是这些红花惹的祸!”男人咬牙切齿，挥着手冲服务员高叫，“一碗红花汤!”又转头问唐宇，“你来一碗吗?”
唐宇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这种红花汤和父母奇异的举止有直接关联。
“我以前从来不喝红花汤，我儿子也不喝，现在看来，不喝不行了，跟不上时代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桌子道。
红花汤很快就送上来了，热腾腾的一大碗，就像是沸腾的鲜血， 上面飘着几朵花瓣。
甜腻肥厚的香味热烘烘地扑了过来，唐宇朝旁边躲了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唐宇又问了一遍。
“屁事！”男人哧溜喝了一大口红花汤，用纸巾擦了擦对唐宇说， “看到那些红花了吗?”
唐宇点点头。
“就是它们闹的!”他又喝了一大口血红的汤。喝下去的分明是汤，他却有些醉醺醺的样子，唐宇再问他什么，他都一律傻笑着，什么也不肯说。
唐宇朝周围看看，喝红花汤的人很多，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痴呆的笑容 。
而另一部分清醒的人们，正在埋头啃着大片大片带血的鲜肉，时不时抬起发亮的眼睛瞥我一眼。他们衣冠楚楚，容颜鲜亮，脸上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笑容。
一盘盘的鲜肉托在服 务生们的手中，在餐厅里穿梭游走，送到各个餐桌上。
唐宇看到一个小服务生趁人们不注意，猛地将一大块鲜肉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唐宇看到一个瘸腿的乞丐偷偷钻进来，在那些被红花汤灌醉了的人们的眼皮底下，将一大碗红花汤直接倒进嘴里。还看到一个年轻人看了眼手机， 说:“快要迟到了!”便四肢伏地，往门口
冲了出去.....
究竟是怎么了? 这么多异常的情况就发生在眼皮底下，唐宇却到现在才发现?他惊讶而恐惧，小心地从餐厅了出来。
唐宇留意观察四周——真的，其实不需要留心，只要每个人
不是那样沉溺于自己的内心，稍微朝四周看看，就能发现这里的人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到处都是行动快得像风的人们，在墙角、路边、马路中央……甚至高压电线上，到处都能看到些人们， 他们精神抖微，目光灼热，四肢着地地飞快爬行。前一秒钟还在眼前，后一秒钟就已经像火箭样冲了出去。
几个学生一边蹦跳着行走， 一边大口啃着手里用竹签穿起来的鲜肉，鲜血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来，他们咧开嘴，露出被染红的牙齿笑着。
一个母亲用奶瓶装满血红的红花汤，一边哄着啼哭不止的婴儿， 一边把奶嘴塞进婴儿的嘴里:“乖， 喝汤，别输在起跑线上。”
几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年轻人倒挂在唐宇面前的一棵树上，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把身体扭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大声嘲笑着：“ 一看你就是没喝过汤的，老土了吧?”
……
整整一天，唐宇东游西逛，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
他现在知道，这些红花是突然出现在小镇里的，起初是一些孩子误食了红花的花瓣，出现一些怪异的行为，比如爱吃生肉啊，晚上磨牙啊，眼睛像野兽一样发光啊……大家觉得害怕，以为是新的传染病出现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人们发现，除了这些毛病之外，这些孩子的智力和体力大大超越了常人，成为学校里的天才儿童，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个人开始。总之，人们渐渐改变了对这种红花的看法，到后来，所有的人都争相服食红花的花瓣，尤其是用红花花瓣熬成的汤，据说效果是最好的。
有些人起初不肯服食， 但大部分都喝了这种汤之后，少数没有喝汤的人们，一相比较， 反而显得弱智了——在所有的人都发生了变异之后，那些没有变异的正常人，反而成了异类。这座城市虽然小，竞争也同样激烈，智力和体力不如别人，注定了要被淘汰，这种法则使得少数坚持不喝汤的人，最终也都开始喝汤。
唐宇一路走来，看到无数喝了红花汤的人们，在街头，在屋角，在一切地方宣泄着他们过于旺盛的体力。他们也用尽一切办法，向他这个还没有喝汤的人炫耀着他们高高在上的智力。
当唐宇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从公寓前的斜坡朝下望，可以望见大半个小镇。小镇里没有亮灯，到处都是闪闪的紫色，那是人们的眼睛在发光。在这些紫光的照射下，加上天上那轮圆得不像真的的月亮，唐宇能清楚看见，无数的人匍匐在地上，快速移动。
当月亮升到中天时，城市里的人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号叫: “嗷!”
唐宇的耳朵几乎在这震耳欲聋的叫声中失去了听觉。唐宇上楼，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从他身边“嗖嗖”地爬过去。
唐宇敲了敲家门，从房门内发出的叫声骤然停止了。
灯亮了，门开了。母亲和父亲站在门口，棕色温柔的眼睛，整齐的衣服，慈祥的表情。如果不是餐厅里的桌上还残留着咬了一半的鲜肉，唐宇会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回来了?”母亲递过来一碗鲜血般的汤，“喝汤吧?
唐宇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汤，鼻间萦绕着肥厚甜腻的香味，想起这一天所遇到的一切，想起在公司里四处碰壁一一毫无疑问，这种汤很快就会流传到这座小镇以外的地方，也许用不了多久，全世界的人们都会在这种汤的作用下飞速进化。
也许是退化?唐宇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他不喝汤，将无法适应这个社会，将成为弱小的那一部分，被淘汰，被舍弃。
而如果他喝了这汤呢?唐宇打了个寒噤。
即使智力和体力上极度优越，但作为人，仅仅只是智力和体力上的优越就够了吗?是不是还应该有些其他的东西?而喝了这种汤，他还能保持作为人的那种基本的东西吗?
喝，还是不喝呢?
唐宇望向窗外，月色正好，全世界都在春风里沉醉。
血红的汤在他眼前荡漾着，父母充满期待的目光渐渐凝聚了紫色，唐宇的心开始动摇.....
（本章完）
但再干净也会留下痕迹的。唐宇想起们用过的纸巾，弯腰朝垃圾桶里一 看，几团纸巾就在最上面。他拿起一团纸巾展开， 用手机的光照着——唐宇看到一片凝固的血迹，还有几团细小的肉块。
他们刚才吃的是生肉?汗水又冒出来了，唐宇歪着头在脖子上擦了擦潮湿的额头，想了想，把冰箱门打开。冷藏柜里有三四块毛巾大小的冷鲜肉，就这么一片叠一片地放在不锈钢托盘里，托盘里积聚了一小洼血水。除此之外，冰箱里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唐宇又打开冷冻柜——4个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是这样一大块一大块的冷冻肉。
“没事，没事。”唐宇强笑着道。
唐宇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昨天见到的那一幕，反复回想。
假如他不是如此沉溺于自己的内心，或许能够早一点发现事情的真相。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昨夜见到的一切，不断询问，不断假设又推翻，周而复始，直到出租车开到公司楼下。
唐宇忽然感觉心脏一阵剧痛:他们究竟是怎么了?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多久?他该如何面对他们?
头脑里一片混乱，还没有理清思路，灯忽然亮了，有人在身后问:“你在干什么?”是母亲的声音。
“3824956乘以33957240结果是多少?”一个看起来不过20岁出头的女主考官突然开口问。
这算是什么面试?我瞠目结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旁边已经有4个人报出了答案：“129884948881440 !”
唐宇一直在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棕色的、温柔的眼睛，是我熟悉的样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异样的光芒，我真怀疑自己看错了。
……
唐宇摇摇头:“我约了朋友一起吃早餐。”
餐桌上摆着一碗皮蛋瘦肉粥，母亲和父亲面前空空的。当然，等他出门了，他们就会大口大口吞吃新鲜的生肉。想到这个，唐宇一点胃口也没有了，甚至有些恶心反胃。
“快吃呀。”母亲催促唐宇。
唐宇走进饭厅，他不敢开灯，把手机盖打开照着，在餐桌上和灶台上查看了一阵，没有发
现什么，他们打扫得很干净。
唐宇一个哆嗦，快速把冰箱门关上，转过身，扯着嘴角笑道:“我饿了。”
唐宇感觉到自已脸上的肌肉在抽搐着，也不知道母亲发现了没有。她披着一件外套，里头是睡衣，就这么直立行走过来，棕色的眼睛温和地看着我，有些歉意地说“不知道你要回来，没准备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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