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小一团,也不怕被这无上福气伤着!
老安国公夫人严氏心里腹诽,脸上淡淡,赏下一套造工精致金项圈。
福康长公主齐敏抱着打扮得喜庆可爱滕辉月接过,然后让侍女桂月拿着,道:“本宫代阿樾谢过老夫人赏。”
严氏和齐珍登时傻眼。福康长公主这一尊,可比月华室主加棘手。滕祁山与公主成婚后,两人几次试探都铩羽而归,还被公主借机反将一军,弄得灰头土脸。
安国公扶须笑道:“今日可是我们小阿樾好日子,祖父希望小阿樾长大,孝敬父母,友爱兄弟。”说罢,赏下一套看不出质地九连环。
这九连环似金非金,表面雕刻着古朴花纹,十分精巧漂亮。
坐安国公身边继夫人齐珍带着柔美浅笑脸此刻微微变色,倚她怀里大约三岁小童泫然若泣,嗫嚅道:“那是我……”
没想到安国公会转手给了滕辉月。
严氏也看过去。她认得这九连环是老安国公当年随高帝征战时偶得宝物,当年赠给滕海,道是要当成传家之宝,不禁道:“这是滕家传家宝物,怎么能随手给阿樾?”滕辉月可是会出嫁文子!
安国公道:“不过是一小童玩意,没有母亲说得那么严重。给阿樾玩正好,他正喜欢这些。”说着,看了滕祁逸一眼。他没有听漏幼子那一句“那是我”。
滕祁逸对安国公这个父亲一向既爱又怕,被这略带严厉一眼吓得直往齐珍怀里缩,又是心虚又是委屈,眼泪眼眶打转。
齐珍揽住滕祁逸,挡住安国公目光,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安国公实偏心得厉害。
滕辉月可不管他们几个之间气氛不对,把九连环牢牢抱住,煞有介事地拨弄着,很是感兴趣。
环与环之间碰撞发出清脆声音,滕祁逸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玩具没了,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呜呜,我!我……” WWw.5Wx.ORG
严氏吓了一跳:“阿逸怎么了?”
此时站一边两个弱冠少年霍地站了起来,神情困惑又急切。他们分别是安国公次子和三子,滕祁岳和滕祁川。见自己文子弟弟突然大哭,他们都十分吃惊!
齐珍脸色难看,捂住滕祁逸嘴道:“阿逸乖!虽然是你先看中,但你父亲已经把他给了阿樾。你是阿樾小文叔,是长辈,要宽宏大量,知道吗?”
“阿海,九连环是阿逸先看中?”严氏拉下脸问,语气里指责味道浓重。
齐珍话听得安国公不悦地皱眉:“这本是准备给阿樾抓周礼物!”
“既然是阿逸先看中,为什么不先给他?阿樾也不缺这一件玩意儿。”严氏道。
如此胡搅蛮缠,安国公不好对母亲严氏说重话,转而对齐珍道:“够了。不过是一件小事,别胡闹耽误了进宫时辰!”
齐珍抿起唇,默然不语。
气氛一时僵住了。
滕祁山与齐敏夫妇冷眼旁观,完全不为所动。虽然因为齐敏缘故,老国公夫人严氏与齐珍如今不敢再明目张胆为难滕祁山,但逮着机会总是有意无意恶心他一番。
以滕祁山以往骄傲,此时恐怕已经把九连环扔回去表示不屑要了。但他与齐敏成婚后琴瑟和谐,性情比以前好了不少。加之他极疼滕辉月,见他喜欢九连环,自顾自地正把玩得高兴,哪里舍得强行夺过来扔出去?
“此九连环如此珍贵,儿子定会嘱咐阿樾好好爱惜。”滕祁山慢悠悠打破沉默。
滕辉月听到自己名字,抬起头看了亲爹一眼,很给面子地“啊啊”了两声。滕祁山顿时笑了。
“儿媳代阿樾谢过父亲赏。”齐敏微笑道,定力一流。她还是很给安国公这个公爹面子。
安国公脸色和缓下来:“好了,收拾一下进宫吧,别耽误时辰。”又向严氏一礼:“母亲,有劳您了。”
不过他憋闷缘由旁人眼里却是无数人穷一生都修不来大福气。
盖因他独生子滕辉月投了郑太后与明帝缘,自出生到周岁,一年中倒有小半年被抱到宫中养着,还是郑太后和明帝轮流养。郑太后作为天底下尊贵外祖母,含饴弄孙倒还能说得过去,但明帝堂堂一个帝王,也凑热闹亲自养育自己外甥,这就大大惊掉所有人眼珠子了。不单如此,连明帝嫡长皇子齐明曜都是极喜爱滕辉月,一反平素安静沉稳模样,一有空闲便围着小小滕辉月转,“阿樾阿樾”叫个没完。二皇子齐明渊三皇子齐明勇虽然没有大皇子那么夸张,但也是眼巴巴稀罕着滕辉月。四皇子齐明炎年纪尚小,却和滕辉月一起被太后抱养了三个月,听说亦相处融洽。
捉周礼当日清晨,福康长公主齐敏并安国公世子抱着滕辉月抵达安国公府,按礼数国公府上下给福康长公主行礼,而后滕祁山一家给老安国公夫人严氏、安国公滕海与继夫人齐珍请安。
严氏“嗯”了一声,微微塌着老眼瞥了一下滕辉月颈间流光四溢项圈。这项圈镶了色泽莹润暖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想来是宫中之物,今日正是摆现时候,也难怪看不上她所赠金项圈。
齐敏对严氏带了不满目光恍若未见,抱着滕辉月转到安国公面前。
一个不足一岁婴儿能得到皇家祖子孙三代疼爱,实不得不令人感叹缘分奇妙。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足为奇。滕辉月母亲是元徵朝尊贵公主福惠长公主,自幼被皇室捧手心长大,父亲又是朝中实力强保皇派安国公世子,与明帝交情不浅。有这样一对父母,滕辉月身份比一般皇子还要尊贵不少。不少有心人琢磨着,恐怕捉周之后,滕辉月得一个室主封号是少不了。
小童眉间带了一颗朱砂痣,昭示着他文子身份。他正是齐珍所出文子,滕祁山小同父异母弟,滕祁逸。他是安国公老来子,又是字辈中唯一要出嫁文子,自来极得老安国公夫人严氏与齐珍宠爱,连对齐珍不冷不热安国公也对他十分疼爱,偶尔会带身边。
日前滕祁逸无意中看到安国公手上这一套九连环,一眼便喜欢上了,央了安国公给他,可是安国公没给。于是他就求上了母亲齐珍。齐珍想着安国公虽然对她不冷不热,但该有体面还是会给,而且以安国公对滕祁逸宠爱,一套九连环应该不话下,就答应了滕祁逸会给他。
老安国公夫人严氏现年六十八岁。她与已逝老安国公初初成婚时掉了一个男胎,之后生了滕海再无所出,一直待滕海如珠似宝。后来月华室主齐澄嫁入国公府,完全占据了滕海心思,令滕海死扛着不肯纳妾差点绝嗣,严氏便对齐澄有了微词。只是当时有老安国公压着,齐澄身份高贵,又有福气很生下嫡长子,严氏不得不把心里咕噜收回去。后来齐澄难产而亡,严氏为滕海续娶齐澄庶妹齐珍,才终于有了吐气扬眉机会。毕竟齐澄是皇室亲封室主,才貌过人,又得老安国公赞赏和滕海钟情,严氏是半分婆婆架子都拿不起来,自觉过得十分憋屈。她想要一个乖巧恭敬媳妇儿,可不是一个必须敬着祖宗。齐珍只是寻常宗室女,没有封号,又肯对严氏伏低做小,自然讨得严氏欢心。渐渐地,严氏便偏心到齐珍及她所出孩子身上了,对齐澄所出嫡长子滕祁山没有一开始那么待见,并且齐珍挑唆下,越来越变本加厉,逼得滕祁山几乎有家归不得。安国公有心相护,但夹母亲与儿子之间,左右为难,无法面面俱到,惹得严氏对滕祁山反感,百般阻扰安国公为其请立世子。
严氏与齐珍本以为稳操胜券,没想到时局风云色变,滕祁山交好皇幼子齐略顺利登基,他本人则不声不响突然便尚了主,对象还是元徵朝尊贵硕果仅存嫡公主,福康长公主。
偏偏为着一个小小抓周礼,累得严氏一大清早起来折腾。可是纵有满腹抱怨,严氏也不敢说出口。毕竟天下尊贵两位都为滕辉月劳师动众,轮不到她这个曾祖母置喙。
即使是福康长公主唯一勉强称得上弱点“无子”,也随着滕辉月出生不攻自破。偏生滕辉月生得像粉团儿似,却天生不亲近严氏和齐珍,严氏对他也生不出疼爱之心。国公府内眷和公主府关系又疏远一层。
严氏年纪越大越有些左性,越发不喜有个月华室主为文爹嫡长孙滕祁山,连带也不喜继月华室主之后又压她头上福康长公主。他们存总是无时无刻提醒她低人一等身份,明明她是国公府老封君,应该是大。
转眼间,福康长公主府里嫡长文子要满周岁了!
孩子爹安国公世子兴冲冲地准备好一大堆物品给爱子捉周,不想一道懿旨一道圣旨先后到了公主府,宣布阿樾捉周礼将宫中举行。这个消息宛如一盘冷水,兜头淋滕祁山头上,叫他擂胸顿足,憋闷不已。
滕辉月虽是无关大局文子之身,可是郑太后和明帝摆明了态度要宠爱,旁人只有交好没有得罪份儿。皇子们年纪尚小不足以洞悉形势,他们背后后宫妃嫔、母族却不是吃素,自然会耳提面命。可以预见,只要滕辉月日后荣宠依旧,他宫里必定是横着走主儿。
齐氏皇室对滕辉月捉周礼十分重视,虽然没有惊动朝中大臣,但滕辉月三代以内亲人都获准进宫参加。这些亲人不是皇室宗亲,就是安国公一系重臣,分量极足,把滕辉月地位加显了出来。郑太后与明帝用实际行动宣告对滕辉月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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