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压兵权？”金阳摇了摇头，“陛下，贾兴武早已卸任夏官职司，齐鲁公主缴还五校令旗后不能在明面上调动一兵一卒，哪里还有兵权教您削减？” ＷＷw．5Ｗx.ＯRG
金昊苦笑道：“她是有本事让一个末流的正六品武官连升三级变成从四品宣抚使的。”
“陛下，哪怕如今的安国齐鲁长公主被贬黜为庶民，她的一纸手书同样能压过兵部牒文的效力。”金阳想了一想建议道，“不如由臣去提点长公主一二，教她日后谨慎行事，免得落了言官口实要紧。”
元春细细解释：“大嫂是较真的人，出了茜香继嗣的事儿，大哥生生矮了半头，听母亲说，现如今大哥只管公差，自郑国府算起，中馈家务尽由大嫂一人做主，连伯父伯母都不能轻易插手的。”
颜氏瞥了他一眼：“好。”
理郡王撞上软钉子，悻悻地回宫复命去了。
颜氏远没有外表体现出来的那样镇定。
贾茗贾英听完母亲的决断颇为费解：“娘，您不是不愿意我们进宫掺和吗？”
齐鲁公主的儿子与寻常贵戚别有不同，倘若进宫读书，与皇子、各府皇孙、皇曾孙的关系定位难得准确，颜氏索性省一省心，除了贾茂这个封国驸马，其他孩子都是自进家学延师教导。
颜氏并不作答：“你们不但得进宫读书，还有一项要务背负在身上，办的好了，你们求什么我给什么。”
哥儿俩四目放光：“请母亲大人吩咐。”
“说起来不算难，你们两个今后留宿宫中，每隔五日轮休一天，不得同时离宫。”颜氏详细解说，“换句话说，一年三百六十日，哪怕正旦，你们两个至少得留一个在宫中。”
贾茗关心自己的福利：“我们住在哪儿呢？”
“东西五所都是留给皇子皇女住的，我教皇贵妃把英华殿收拾出来，那里原是前明太后与太妃太嫔的礼佛所在，最是清净不过的。
贾英皱皱眉：“我们生日呢？”
颜氏看了他一眼：“我拿你们二哥去换！”
贾茗点点头：“那成！”
贾瑚对妻子的举动亦感不解，晚间就寝时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送他们进宫读书了？”
颜氏注视着丈夫反问道：“想听真话假话？”
贾瑚愈发好奇：“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让他们增长阅历，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颜氏闭上眼，“其实是让皇帝放心。”
贾瑚眉心狂跳：“周郑交质？”
颜氏淡淡地说：“交字不恰当，可以改作郑国纳质。”
“雪儿，让我帮你好吗？”贾瑚终于不吐不快，“不管你在图谋什么，我愿意尽全力帮你——”
颜氏并不领情：“我有儿子帮忙就成！”
“雪儿，我愿意为你去死！”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天底下再没有后悔药买，发妻当着儿女的面摆足了恩爱姿态，只有贾瑚自己知道，自从审讯过贾逸贾定，颜氏再不曾推心待己，如今哪怕曲意奉承，依旧不能教她释怀，这份执念怕是直等进了棺材都是无以挽回的。
“既不愿教你徒生为难，更不会让你平白舍身。”颜氏揽镜卸妆，“你的心意我是领受的。”
齐鲁公主的儿子要进官学，连报告都不用打的，直接领着贾茗贾英在东六宫拦下皇帝向他报道：“今后请您担待了。”
吩咐金玦带走双生子，金昊不喜反怒：“你是存心和我置气？”
颜氏瞥了吴淑妃一眼：“你退下！”
吴淑妃忍不住呛声：“长公主，这是臣妾的钟粹宫。”
“放肆！”颜氏猛的一拍炕桌，“钟粹宫列居六宫之内，孤为坤殿主，你与哪个分的宾庄。”
吴淑妃明显被噎的不轻：“臣妾失言，长公主恕罪！”
金昊挥了挥手：“下去吧！”
颜氏这才说道：“英儿的淘气在明面上，茗儿平时不露声色，一旦有所举动，肯定是惊天震地吓死人的，派多少宫女、内侍跟桩是你的事儿，万一惹下乱子，我和兴武是不担罪过的。”
金昊抿抿嘴唇：“也好，让他们兄弟能够作伴长进。”
颜氏又道：“他们懒怠辛苦奔劳，我想再求恩典，把英华殿腾出来让他们小住。”
金昊郑重起来：“英华殿是做佛堂用的，小孩子居住实在冷清了一些，东西五所都有空处——”
颜氏抬眼说道：“一年小两年大，毕竟是外男，住的近里，冲撞了后宫小主反不妥当。”
周隆心肝狂跳：还要常住？
金昊盯了表姐半晌，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好。”
要与紫禁城相比，荣国府那些拜高踩低的腌臜勾当顶多算小升初的水平，颜氏给吴淑妃下马威，敲打的当然是后宫内不长眼的奴才，他们若敢怠慢贾茗兄弟，只把今日之事想上一想也足够生出三四分的顾虑。
既然有那为儿子撑腰的母亲，自然就有替母亲伸张委屈的儿子，走出正殿看到舞剑弄狠的皇次子，颜氏迎头而上，不闪不避劈手便把金玦的利刃倒擒掌中，周隆只觉眼前一花，明晃晃的一把宝剑“唰”的一声直直没入身后的梁柱之内：“这样的兵器不该如此作践，该让你父皇找个明白师傅认真指点一回，免得暴殄天物、有折宝刃身价。”
御前的小黄门上前拽了两拽不得成功，金玦的脸色犹如憋紫的茄子，贾茗狂眨星星眼：“母亲大人威武！”
皇帝含酸讽刺：“想不到安逸了十几年，你竟是半分不曾懈怠，到如今还是那个刀劈女真先锋的金陵公主。”
颜氏向金玦扬了扬下巴：“不敢怠慢，都如你的儿子一般，早早晚晚还有我上阵杀敌的一天。”
皇帝甚是恼怒：”自今日起，你的骑射功课再加半个时辰。”
吴淑妃的钟粹宫登时变得人气鼎沸，闲的直磕牙的嫔妃们组团来瞧热闹，近来颇得盛宠的贾贤妃率先开口：“淑妃妹妹，好好的大殿梁柱怎么多了个窟窿，这可不像是被耗子咬的。”
杨贵嫔跟风而笑：“淑妃姐姐，不是妹妹挑您的理儿，如今中宫虚设，齐鲁长公主代掌国母职权，六宫的一砖一瓦都得认她作主，咱们可不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洪贵嫔附和道：“姐姐说的是，你我还得督促皇子，让他们用功上进、不给万岁丢脸方为要务。”
吴淑妃鼻子都气歪了，郭惠妃忙打圆场：“齐鲁公主是当代的樊穆，漫说二皇子还没长成，多少男人都及不上她的。”
“妹妹的话极有道理。”杨贵嫔大点其头，”不上进不打紧，有自知之明也是好的。”
皇贵妃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指望她说颜氏一个“不”字明显不现实，金昊灌了一耳朵齐鲁长公主的“高古品德、伟绩丰功”，略坐一坐便往隔壁的翊坤宫去了。
魏德妃是六宫妃嫔中根基最浅、晋位最快，却又最能在丈夫面前放得开的传奇人物，听了金昊的问话初时一愣，继而吩咐随侍宫女：“去内务府催一催，都入冬了怎么还不送炭过来。”
金昊按了按额角：“伴君如伴虎，朕连齐鲁公主都能猜忌，何况是旁人。”
颜氏的反应比金阳想象中更为平静：“我知道了。”
理郡王磕磕巴巴地给金昊圆场：“您是坤殿女主，该当承担中宫职责，参决军务于礼不合。”
金昊扬了扬眉：“这才九月！”
德妃只回一个字：“冷。”
夏莲踌躇着说道：“主子，陛下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不会为一个四品的军职小题大做，咱们是不是缓一缓——”
“照旧！”颜氏点了点额角，“等茗儿英儿下学后立刻把他们叫来。”
与发妻宠妾相比，本该维护堂嫂的贾贤妃反倒说出了几句公道话：“长公主顾念亲戚，可惜她有压服天下男人的执念，否则何必如今日这般劳心费力。”
“天下的男人——”金昊状似随意地说道，“朕记得兴武原本是不惧内的。”
打虎亲兄弟，第二天早朝后，洪禧皇帝刻意把理郡王留到了最后。
金昊叹息一声：“妇道人家，还是安于内宅更加妥当。”
当天晚上，金昊留宿在了永和宫。
前面说过，与永泰皇帝决然相反，洪禧天子完完全全是在顺境中长成的。自太孙太子时代，骨子里就透着一丝单纯，哪怕敦亲王善意提醒他有步骤的压制荣国府兵权，依旧不曾十分放于心上，直到收悉“齐鲁公主大敛绿林、暗蓄死士”的密报方才重视起来。
金昊不愿相信颜氏会针对自己，但她贵为坤殿女主，实在犯不上用鬼蜮伎俩算计旁人，掂量再三不得要领，既是不愿拿这样未落实据的事儿扰动父母，只该自己一人头疼，踏着新月逛到长春宫，冷不丁问了发妻一句：“皇祖曾言，金陵公主是戡乱的利剑，依你看，这把利剑会不会刺到朕的身上？”
“阴阳怪调！”金昊露出不满来，“有话直说！”
德妃微阖双目：“万岁爷，我心里想什么您未必不能清楚，何必问的更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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