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下意识地互相看了几眼。这是陈天启最近第一次考较他们的军事眼光，这无疑是在陈大人面前长脸的好机会。
李长久这个粗人第一个回答：“属下觉得，这炮是用的啥线膛，这玩意儿不好保养，用的久了还会把膛线磨没了，恐怕越打就越打不准。” ＷＷw．5Ｗx.ＯRG
陈天启笑着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了赵志勇。赵感觉陈天启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连忙开口：“属下以为，榴霰弹目前仅华先生一人会用，且炮弹若不能在敌人上方爆炸，则威力必将大大削弱，因此这判断距离的本领也要要求炮手掌握，这或将减慢我军炮队部署榴霰弹的速度。”
——以上摘自中国龙骑兵之父，原第一龙骑兵师师长，龙致远上将的回忆录
陈天启这时才笑道：“好啊，你们三个差不多把榴霰弹的缺陷讲完了！”他转身看着正在向炮手讲解注意事项的华生，对三人说：“长久的问题好解决，苏先生提供的炮管质量是极好的，无需特意应对，膛线磨损了，替换炮管便是；志勇说的也有道理，这只能慢慢来，没有什么办法；倒是致远的提议，”他有些神秘地笑了笑：“正在研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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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大船的中部，火枪营的士兵们正在艰难地练习海上射击。
只见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呢子军装，手中握着一把军刀，站在队伍左翼，目光有神地看着面前的士兵们。
“前两排准备——”他高高举起军刀，刀刃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慑人的寒芒，“放！”
一道淡淡的白色烟墙几乎瞬间出现，宛若一条游龙，闪烁在线列士兵的前方。七十余颗前端被划出十字形的铅弹怒吼着飞出枪膛，旋转着冲向目标然后十发有九发没有打中。
在旁边观摩的祝思叹了一口气，伸手打断了火枪兵的射击训练：“马连长，马连长，这样不行的。”他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马德里，道：“燧发枪不比火绳枪，线膛枪也比滑膛枪厉害多了，这些拿着元年式燧发枪的战士们不应该来齐射，更何况在海上。”
马德里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这位髡人教官，还是说：“可是我们以前都是练得队列射击，陈大人说这样可以更好的发挥优势。”
祝思挠挠头，不知怎样和他讲解自由射击的好处。他是知道美国独立战争时期民兵们用线膛枪教训了龙虾兵的事情，但这要如何跟这群明朝同胞说啊？沉默了一会，他只好说：“这是军事条例的失误，现在我先指挥，你看一看我的方法。”
马德里马上向祝思敬礼，随后将指挥权转交给对方，自己站在祝思身旁睁大眼睛，好像个小学生一样仔仔细细看着教官展示新的战术。
“所有人，装好弹后寻找掩体，自由射击，不用等待我的命令！”祝思大声下达指令，然后等着士兵们开始战斗。然后他就看着一百多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活像一群呆头鹅。
祝思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喊：“去自由射击啊，不要排队列了！”
“好了，马连长，我命令你继续训练他们，只是把训练方向调整为在海上装弹和搏斗就可以了。”半晌儿后，祝思无奈地承认，要这些线列步兵立刻转化为轻步兵（就是线列时代在队列前方自由射击的精锐士兵）确实是不可能的，还得好好训练。
陈天启他们看完了12磅实心弹射击，又准备观摩一下机械所新制造出的榴霰弹。
这种炮弹要求比实心铁球高多了，需要华生亲自下场，那些不靠谱的炮兵只能给华生打打下手，顺便学习一下一位在现代打了几百次炮的老炮手的操作细节。
他们可以想象，要是一大批敌人挥舞着砍刀、举着盾牌冲锋上来时，有几门榴霰弹炮朝着他们的头顶炮击，那画面
陈天启依然微微点头，显然在等着龙致远的意见。
“属下以为，榴霰弹覆盖范围太大，并且无分敌我，亦无方向可控，若是敌人接近我军，则榴霰弹也无法使用。”龙致远道，“因而属下建议炮队将拿破仑炮与榴霰弹炮相结合，妥善应对远近之敌。”
华生指挥着炮兵们给拿破仑炮更换了一根线膛炮管，再摸出一根火绳，又用望远镜看了看海面上的靶船，心中估计了一下炮弹的飞行时间，用一把小刀仔细地剪切了一下火绳，将它放置在了炮弹内，再令炮手做好炮击准备。
“预备——”华生调整了一下炮口的指向，口中大喊，“fire！”
现在经受过晕船考验的只有不到100人，大概是全营的四分之一多一些。他们肩并肩站成三排，第一排单膝跪下，第二排则站立，一起架起元年式燧发枪指着海面，而第三批则上端着步枪，等待在前面两排出现伤亡后上前补位。
现在临时调来指挥他们的是马德里，他在进入军营学校学习前就是火枪营的一个连长，这次也算本职工作。
龙致远身子一抖，从想象中惊醒过来。他几乎看到了无数人被铁珠打成筛子，浑身上下出现几十个血洞，朝外面喷涌着鲜血和碎肉，倒在地上惨叫。
“事实上，我在第一次看到榴霰弹时，便和同袍们一样，对它的可怕产生了预料。但我当时并没有准确地对其的杀伤力产生直观的印象，也没有对火枪营的士兵们进行相应的抗血腥训练，这也导致他们在战场上出现了不应该的失误。因此，对在日本长崎战役中我军的战术失误，我要负主要责任。”
说到这里，陈天启露出了笑容：“难得你们都在，现在说说吧，榴霰弹有什么缺点？”
此时的龙致远还没想到自己以后会有如此锦绣的前程。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和身旁的赵志伟对视一眼，显然对方眼里也有同样的震撼。后者向陈天启道：“大人，有此神器，我们此去日本应当是万无一失了。”
陈天启微微颔首，同意了赵志伟的看法，但他补充了一句：“榴霰弹好是好，但不是万能的，它毕竟还有许多缺陷。”
华生本不姓华，自然也不叫“华生”，这只是他的英文名翻译过来的称呼。他是个潜伏在美帝深处的美籍华人，日常生活除了上学就是泡在某个南北战争俱乐部里学习19世纪中期的战争知识，被苏醒想办法招揽后就果断地舍弃了学业赶来明代为建设伟大的炮兵贡献自己的力量。
陈天启曾经为华生的高效感到惊异，后来华生解释，他们俱乐部曾经有一位叫林深河的华裔成员，某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忽然发奋整理了一堆关于“如何在工业水平几乎为零的地区建设一批近代化军事装备”的资料，后来据说是回国了，反正是消息全无。华生这次接到邀请后便直接拿了林深河的资料赶了回来，按着上面介绍的组织了拿破仑炮的仿制和改良攻关，现在已经制造出了第一门样品，就等着军队给出意见决定是否可以定型。
“嘭！”陈天启只见一发炮弹带着残影从炮膛的硝烟中穿出，转眼间飞越了两百多米的海面，在目标上方数米处轰然炸开。上千颗细小的铁珠覆盖了数百平方米的海面，即使翻涌着浪花的波涛都无法阻碍人们清楚地看到铁珠在水面上击打起的波纹。
在普通人眼中，那条靶船的命运比之前被实心弹打成两段的同类要好了不少，它只是全身被击穿不知多少个窟窿，最终因海水进入过多而沉没，至少形体还是完整的。但在用望远镜观看的17世纪军事家们看来，这种看上去并没有实心弹有威慑力的炮弹，却在几乎所有地方都胜过了传统的铁球炮弹，尤其是对步兵的杀伤力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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