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声“下/贱”骂出来,不提贾环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连躲在一边的探春,都忍不住泪盈于睫。赵姨娘见儿子和女儿因自己而受辱,不由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哀求道:“说,我都说,老太太,实在不关环三爷和三姑娘的事。全都是因为我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说着,赵姨娘便将自己如何与马道婆接洽,如何商议整治宝玉和王熙凤,又是如何将纸人等物放在他二人的床铺之下这些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贾环想来是真不知道这事,极其惊诧的看向赵姨娘,一脸的不敢置信。反倒是探春,只是看着母亲目露怜悯之色。想来,宝玉他们二人的事因何而起,在她心中,自有一本账册在。
听完了赵姨娘的话,贾母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她!亏那婆子还是宝玉的寄名干娘,竟然做出这样的恶事来!绝不能轻饶,绝不能轻饶!” WWw.5Wx.ORG
王夫人也是恨极了,但她的脑子还算清醒,指着那雕像说道:“这东西又有何用?那上面沾着的,是不是血?”
赵姨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回廊一端便跌跌撞撞的跑来了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却原来是贾府环三爷。他跑到赵姨娘面前,哭着喊道:“姨娘,姨娘,这是怎么了?”见赵姨娘只是流泪摇头不语,贾环便跑到贾母面前跪了下去,泣道:“老祖宗,敢问姨娘犯了什么错,为何要令人拘住她?”
贾政连连叹气,说道:“全凭母亲处置,只是,看在她生育了两个儿女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听了贾政的话,贾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看向别处,没有开口说什么。贾环正要开口求情,却被贾政狠狠的瞪了一眼,便不敢再开口了。而藏身在花木里面的探春,更是完全没有要现身出来的意思。贾母便开口说道:“将这贱/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不可手下留情!以后便禁足在房中,无事不准出现在人前。”
赵姨娘垂头丧气的被两个婆子拖了下去,贾环满脸是泪的目送她离开,不敢再出言求情。他心中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求也无用。最可恨那贾探春,此时怎么也该得到消息了,却不见她的人影。她便是一心想要往上爬,却又怎能如此的不顾人伦亲情?一阵阵的恨意,从他的心底深处,逐渐的生了出来。他没有看到,躲在暗处的贾探春原本往外走了一步,却又硬生生的顿住了。她雪白的牙齿,紧紧的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了血来。
贾母点头,又问道:“烧了此物,宝玉他们便能够醒来了吗?”
“烧了此物,只能保证他们的身体不再恶化下去。若要他们能够醒来,还需找到做法的人,处置了她。”
“那是当然。”贾赦在一旁插言道,“那等出入俱是大户人家的婆子,背地里不知道做下了多少恶事,弄得人家里家反宅乱的。像是我们府里这样的事,恐怕她不是第一回做了吧?依我看来,还是报官吧。”
闻言,贾母恨恨的瞅了贾赦一眼,说道:“报什么官?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是不是?这等事情被人知道了,丢的是谁的脸?”
贾赦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丢谁的脸?反正,又不是我的妾室姨娘做出来的事。”
听了贾赦的话,贾政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的难看了。贾母看了看这两个儿子,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说道:“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叫赖大带上些身强力壮的家人,立即出府到马道婆家里去。抓住了她,自然一切事情都迎刃而解了。”说着,她又向老道士说道:“道长,还得麻烦你,跟着我们的家人走一趟了。我孙儿和孙媳妇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老道士闻言,微微躬身说道:“义不容辞,小道这便随他们出府去。”
“麻烦道长了,事情办妥后,我们荣国府自然不会亏待道长你。”
闻言,老道士摸着胡须笑了起来:“呵呵呵,我们出尘之人,哪里会计较这些俗务?只是凡事都有个因果始终,若是什么都不要,反倒负了老太太的一番好意,有失于因果。如此,小道便却之不恭了。”
扶着贾母胳膊的鸳鸯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此处是赵姨娘的屋子。”
听了这话, 贾母将手里的褐色沉香木拐杖往地上一拄, 道:“这起子小妇养的, 素日里我便瞧着她们心底藏奸,没想到,竟然真的敢下手害人!甭管其他人的面子, 进去搜!”
几个丫鬟婆子走上前,连拖带拽的把赵姨娘给拉了出来。赵姨娘披头散发的被两个丫鬟拉住了,脸上又是汗,又是泪,十分的狼狈。见了她这般激烈的反应,众人俱是心中有数了。贾政见状连连跌足,口中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而此时躲在草木之后的探春,一张粉面变得煞白,眼中隐隐有泪光在闪动着。但,她依旧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上前去的意思。
赵姨娘一脸的破罐破摔,说道:“这雕像也是马道婆给我的,说是每天滴一些人血上去,更添奇效。”说着,她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子里的,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腕。
贾母气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对贾政贾赦说道:“那马道婆自不能饶过,可是事情的起因,全是因为这小妇心中藏恨。依我看来,一定要严惩于她,方可起到震慑的作用。”
贾母的话语落地有声,立即便有两个婆子应声往赵姨娘屋子里走去。此时,有位身着葱绿衣裙的丽人匆匆赶来, 却不是一向心气甚高的探春是谁?她也不敢上前去, 只是默默的躲在一丛花木后方,看向那一边。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握紧了,长长的指甲陷进了皮肉里,她也浑然不觉得痛楚。
两个婆子走到门前,抬手大力的拍起门来。只听到赵姨娘在屋子里应道:“来了来了,那么着急作甚?”不多时门板应声而开, 赵姨娘抬眼见到门外竟来了这许多人,不由得慌张起来。她福身下拜,挤出一脸笑,说道:“哎哟,今儿个老太太怎么贵足踏贱地, 到我这里来了?”
处置了赵姨娘,贾母又看向老道士,问道:“敢问道长,此物该如何处理?”她伸手,指向那黑黢黢的诡异可怖的雕像。
老道士抬手摸了摸下颌的胡须,说道:“此物极阴邪,需用烈火焚烧殆尽,方可不留遗祸。”
两个婆子进到屋子里去不久,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贾母问道:“怎么样,搜出什么来没有?”
站在后面的那个婆子闻言,上前一步,将手里托着的东西奉到了贾母等人眼前,说道:“奴婢在赵姨娘的床底下,搜出了这个东西……”众人闻言看去,却见那婆子的双手之中,捧着一尊用红布托着的黑糊糊的雕像,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隐隐可以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腥膻味道。那雕像模样极其狞恶,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贾母伸出手,在那雕像身上摸了摸,感觉有点黏腻。收回手一瞧,指尖竟沾上了血色。贾母见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姨娘说道:“老实交代,这邪恶物件儿是从哪里来的?若是敢有一句谎话,立即拖出去打死!”这下子,贾母可是动了真火了。
贾母闻言眉头倒竖,叱道:“你这糊涂种子,知道什么!你哥哥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全是拜你姨娘所赐!你不去守着你哥哥,反倒跑到这里来给这恶人求情,真是下/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下/贱/种子!”
贾母冷冷的看着贾环,眼中不见一丝温情,说道:“你站到一边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贾环闻言却并不起身走开,依旧跪求道:“姨娘毕竟生养了我和三姐姐,还请老祖宗看在孙儿和三姐姐的面上,饶了姨娘这一遭吧……”
听了道士的话语, 人群中立即便有一人惊声说道:“这怎么可能?道长,你是不是弄错了?”众人闻言转头看去,却是贾政满面惊愕的开口了。
贾母皱着眉,问道:“怎么就不可能了?这里是谁的屋子?”
贾母冷冷的看着她,也不答话,只是对那两个婆子说道:“还愣着作甚?进去看看。”
两个婆子得令,抬手推开挡路的赵姨娘,迈步走进了屋子里。见此情景,赵姨娘愈发惊慌,跟着进了屋想要拦住那两个婆子,嘴里说道:“你们这是要作甚,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搜检我的屋子……”她乔张做致,滚地撒泼,一时间竟然将俩婆子给镇住了。贾母见状大怒,连连拄动拐杖喝到:“反了反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她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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