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闻言慌忙摆手,忙忙说道:“不不,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林姐姐,林妹妹,你们千万不要误会啊……”看着黛玉红了的眼圈,听着慧玉的冷言冷语,他不禁感到懊恼起来。不管怎么说,林氏姐妹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比一个藕官重要得多。如今为了一个藕官恼了这两人,他心里不禁隐隐觉得后悔起来。
慧玉看着宝玉,出言问道:“这样说来,你是不会再做惹我们姐妹生气的事了,是吗?” WWw.5Wx.ORG
宝玉听了慧玉的话,将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口中连连说道:“对对对,我不会再做惹林姐姐和林妹妹生气的事了,一定不会了!”
宝玉闻言急了,忙道:“没有,没有,林妹妹,我哪有污蔑你啊?”
藕官拼命挣扎,想挣脱那婆子的手。可那婆子平时是做惯了粗活的,手上的力气哪里是藕官能挣脱得开的?她心知求林氏姐妹是没有用的,还是得靠贾宝玉。于是她回头看向站在原地低头不语的宝玉,哀哀切切的喊道:“宝玉,宝玉,救我啊,救救我啊……”
贾宝玉站在一棵花树底下,看着地上的落花,听着藕官的哀求,心里疼起来,却依旧不言不语也不动作。慧玉不紧不慢的摇着团扇,看着眼前这场闹剧,面无表情。黛玉看了看无甚作为的宝玉,收回眼光,不由得心里对这个宝哥哥感到有些鄙夷起来。这样软弱的性子,哪里还像个男儿?他毕竟是个主子,真要从这婆子手里救下一个丫鬟来,也不是不能做到的。若换了自己是他,先将藕官从那婆子手里截下来,再严厉告诫那婆子不可将此事传出去,否则她全家都要跟着遭殃。而后再好言求告自己姐妹,这一点面子,不会不给他的。可是,他明明心里难过,却什么都不做。这样的人,将来如何承担得起一个家庭?以后他的妻子儿女,恐怕就只能依靠自身了……
这件不大不小的烧纸钱事件,终于以藕官被撵出大观园作为了结束。可是仿佛以这件事为开头一般,一桩接一桩的事情接连发生,闹得整个园子不得安宁。先是芳官的干娘撵得芳官满地跑,然后又是什么茉莉粉替去蔷薇硝,紧跟着又是玫瑰露引来茯苓霜。这些事情还没闹明白,小厨房又出了事。总之一天到晚,没个宁静日子。林慧玉和林黛玉见这段时间大观园里是非太多,便不怎么进园子里去了,整日只在梨香院里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也没有什么是非找上她们。不由得令林慧玉感慨起来,果然有了县主和乡君的封号,还是很能镇住一些人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这么的在意藕官偷溜出去这件事, 但林黛玉还是听话的跟着姐姐离开梨香院往园子里走去。二人来至沁芳桥附近, 人还没走过去, 耳边便听到了吵闹声。仔细听去, 却原来是一个粗使婆子在叱骂着藕官, 责问她为何弄些纸钱进园子里来烧。这事可大可小,闹出来, 也许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若是宫女在皇宫里做这种事, 说不定会被杖毙。大观园虽比不得皇宫大内,但也沾着点皇家气息。在这里烧纸钱,实在是极为不智之举。林黛玉想到藕官毕竟是分到自己姐妹手底下的人,不能看着不管,正欲举步走过去,却被姐姐拉住了。她不解的看向林慧玉,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林慧玉悄悄抬起手朝着柳堤那边指了指。黛玉顺着姐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贾宝玉正分花拂柳而来,眉间隐含怒气。看起来,他也是冲着藕官那边去的。黛玉想了想,便止住了欲要前行的步伐,驻足静听起来。
贾宝玉下了柳堤,来到山石后面,看见藕官满面泪痕,正与一个粗使婆子对峙。地面上,犹堆着烧剩下的黑色纸钱灰烬。他素来怜惜藕官这样可爱的女儿家,厌恶这些死鱼眼珠一般的粗使婆子,当下便要不问青红皂白的开口为藕官辩解。他还没有开口,那婆子便抢上前来,恶狠狠的拉住藕官说道:“我已经回了奶奶们了,奶奶们气得不行,快跟我走,前去回话!”
宝玉闻言心念急转,想着如今林妹妹封了乡君,便是偶尔犯了错,旁人也对她无可奈何。但藕官不一样,只是一个身世飘零的小丫头而已。此时被这婆子抓了错处不依不饶,说不定会被撵出去。他一向以护花使者自居,怎能眼见这貌美丫头落得如此结局?于是,他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话没说完,忽然一个饱含怒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叫了这藕官在园子里做出这种事来!”
“好。”慧玉冲着宝玉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一直站在旁边的粗使婆子说道:“你都听到了?这件事与我们姐妹无关。该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
自从这一群小戏子们进了园子,仗着主子们的宽待,整日家招猫逗狗,欺下瞒上,惹人嫌得很。园子里的婆子媳妇们,早就看她们很不顺眼了。如今听了林慧玉的话,那婆子巴不得这一声,连忙拉了满脸是泪的藕官就走,口里还说道:“快跟我去见奶奶们吧,该怎么处罚,你都得领着。谁叫你自己做错了事呢?还想赖在主子的头上,真不是东西。”
藕官听了这话,心里害怕起来,哪里肯跟那婆子走,两人便推搡起来。贾宝玉忙止住那婆子,口中说道:“你且慢些,这事原怪不着她。”
粗使婆子知晓宝玉的绵软性子,虽然面对主子,心里却并不畏惧,说道:“宝二爷不要管这事,这事原是藕官犯了错,自当受罚。”
好不容易,大观园里终于渐渐的平静下来了,便又到了宝玉的生日。还有薛宝琴的生日,也是这一天。众人便商议了,在红香圃里开宴席,以贺二人诞辰。这样的日子,林氏姐妹不好不进园子,便备了二人的生辰贺礼,一起来到了红香圃。因为贾母王夫人不在家,众人没有了管束,便十分自在起来。主子丫头们聚在一起,喝酒划拳,好不热闹。酒宴散去之时,不见了史湘云,众人不由得诧异起来。正在此时一个小丫头走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姑娘们是在找云姑娘吗?适才我从山子后头过来,看见她吃醉了图凉快,躺在那后面一条青石板凳上睡着了呢!”
听了这小丫头的话,众人不由得笑了起来。便一起离开红香圃,朝着那山子后面走去。走到假山后面,果然看到史湘云正躺在僻静处的一条石凳子之上,香梦沉酣,身上和地面上红红紫紫的芍药花瓣飞了到处都是。</dd>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林氏姐妹联袂而来,开口的正是满面怒气的林黛玉。见了这二人,藕官更是怕得瑟瑟发抖。她不畏惧林黛玉,却极为害怕林慧玉。总觉得时常脸带笑容的林慧玉,要比林黛玉可怕得多。贾宝玉见了林黛玉,顿时面露尴尬之色,嗫嚅道:“林妹妹……”
林黛玉走到宝玉面前,直问到他脸上去:“宝二爷,敢问你为何要随口污蔑我?”
此时林慧玉轻笑了一声,摇着素蓝团扇走过来说道:“宝二爷想必是看着这藕官生得美貌,又流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便怜香惜玉之心大起了?你只顾着替她着想,怎么不替我们姐妹想一想?这在皇家园林里烧纸钱的罪名,可是随意背得的?宝二爷,我们姐妹与你似乎无冤无仇吧?你怎能做出这种事来,开口便污我们的清名?——什么叫做无心之失?她若无心,想来你便是有心的了?”
“没有?”听了宝玉的话,黛玉怒气更甚,“我今日一直在梨香院,根本没有进园子里来。这藕官却一直留守在稻香村,我什么时候吩咐她在园子里烧纸钱了?”
宝玉闻言,无言可对,只得苍白无力的解释道:“我只是,看着藕官可怜,她想必也是无心之失……”
这一日, 慧玉黛玉正在梨香院里叙话, 忽然有个留在稻香村的小丫鬟来到梨香院,回禀道:“大姑娘, 二姑娘,碧云姐姐叫奴婢来回报, 说是藕官趁着碧云姐姐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了,似乎是朝着沁芳桥那边走了。碧云姐姐已经跟去了, 便叫奴婢来回两位姑娘。”
闻言,慧玉立即站起身来, 对黛玉说道:“妹妹,我们且往园子里走一趟吧。”
宝玉无奈,只得说道:“她并没有烧纸钱,原是林妹妹叫她来,烧一些废了的烂字纸,你莫冤枉了她。”
那婆子听了,蹲下身去在灰烬堆里拨了拨,拨出半截还没烧尽的纸钱来,对宝玉说道:“宝二爷,这些真是林二姑娘叫她来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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