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滚回你们的被窝去，一群垃圾。”小喽啰站在倒下的门板上，朝外面大吼。周围亮起的灯光迅速黯淡下去。
发现房间里没人，池沼一脚踹翻了屋中间的木桌，大马金刀的坐到凳子上把头一摆，会意的小喽啰立即开始翻箱倒柜，屋子很小，几分钟后，房间里到处都覆盖上扯乱的旧衣服。
“呸”保安队长站起身吐了口唾沫，“果然是穷鬼。最好永远躲着，别让劳资看到，走！”说完一脚踢翻了门口的架子。跟在他身后的小喽啰将老旧的卫星电视折好，揣进兜里。
已经到了教授级别还要值夜班，这在联盟星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但在医疗设施极度落后，资源极度紧张的东荒城，这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当然东荒城的教授和联盟星的教授含金量是完全不同的。
陈安平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跟着护士穿过空旷的走廊来到急救室。
拨开坐在于安身边的于劲，陈安平翻起于安的眼皮，“咦”了一声，又摸了摸脖子，有点哭笑不得，这于安起码死了三个小时以上。
转过头，发现于劲仿佛‘盯着’自己，正想说什么，突然陈安平一拍脑袋，“哎呀，于劲，你知不知道你父亲要把自己眼睛的角膜和虹膜换给你？我给你说，你不要拒……”
“啊~！陈医生，这人你还没抢救啊？”小丽护士有点懵了。
陈安平有点恼火，不知道这个名叫小丽的护士是怎么进到这家医院的，病人来到急救室，她连基本体征都没采集。“他已经死了，你快去。” ＷＷw．5Ｗx.ＯRG
“啊！哦，但是陈医生。”
“还有什么问题？”陈安平一字一句的问道。
“他还没有签手术同意书！”这一刻，小丽的护士素养突然高得出奇。
“你去做记录，叫人。同意书他儿子会签，快去。”
“可……”
“快去！”
“哦~~”慌乱的小丽护士只好讪讪的跑出急救室。
一会儿功夫，另一名护士走进急救室，给已经平躺在病床上的于劲和于安抽了血以后，按下病床边液晶屏上显示的手术一室，两张病床高度自动降低，床下的轮子缓缓转动，径直朝手术室驶去。
陈安平跟在于劲身边，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他心情很复杂，很早之前在给于劲做检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少年的丘脑，比常人的足足大了一倍不止，而且密度也高于普通人。这也是他翻看自己多年前的硕士论文的原因，按照他以前的理论来说，丘脑的发达程度和人类进化有着直接的关系。
陈安平从于劲对周围物体的洞察上，确认了他具有超乎常人的感知力，他贴钱给于劲做手术，其实就是想获得于劲更多的身体数据。否则一个矿工的遗体怎么可能换取高额的手术费用。至于他父亲于安，已是胃癌晚期，当然这种还没有扩散的胃癌，以现今的医疗手段，是可以治愈的，可惜的是于安没有能力支付那昂贵的设备费用。
手术室里，两台低精度眼科机器人正在忙碌的清洗和剥离于安的角膜和虹膜，一旁的全息4D打印机正在复制着于劲复杂的脑部结构。陈安平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光幕上的各种数据，并不停的做着记录。
这时光幕右上角监视于劲脑波的数据线剧烈波动起来，这是人类做梦时的脑波反应。
……
昏暗的废弃矿洞深处，四周凸起的岩石张牙舞爪，伸手不见五指。于劲摸着潮湿的洞壁，不停的往下走，忽然他听到了不远处似乎有声音，像是老鼠奔跑撞到了小石头。于劲吓得赶紧后退，动作慌乱，在这布满碎石漆黑的矿洞深处，正常人都容易摔倒，更何况是一个盲眼小孩。
“哗啦”于劲仰身倒下，后背压到一堆碎石上，没有小孩的哭声传来，只是响起轻轻的呻吟声。
这时，离他不远一个矿缝里，走出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在她身上厚厚的一层矿灰，如同包裹在精美瓷器上的封釉，丝毫掩盖不了她那小巧精致的脸庞。
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投影出现在圆盘中央，“于安，是我！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初始信息显示完毕，女子的影像消失，于安的投影紧接着出现。
“春华，今天早上我已经让儿子去东荒城医院做检查了，陈医师说了，明天就可以移植那个角膜和虹膜了。呜呜，”投影中的面无表情的小人，口中传出呜咽声，看上去有些好笑，于劲就这样‘目不转睛’的面对着虚拟小人，从小情绪内敛的他对养父母的恩情，只有深深的歉意。
少顷，于劲像做出什么决定似的，毅然的抱起‘床上’的于安快步走了出去。“嘭”房门撞击在门框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吊在电线上的节能灯震得抖动不止。
……
“陈医生，陈医生，那个于劲和他爸爸正在急救室，他爸爸好像不行了。”小护士着急的说到。
“一开始我们准备换一个眼睛给于劲，现在你不在了，我自作主张，答应了陈医生，死后捐赠遗体给他做研究，他同意用一只眼的手术费用，为于劲换上两只眼睛。第二只眼睛要等我下去找你的时候他会给于劲再做一次手术。”
于劲用力的‘盯着’桌上的人影，厚重的木桌上被他抓出深深的凹痕。
“我知道。”于劲打断了陈安平，“我还知道，如果再等一会儿，可能就不能做手术了。陈医生麻烦你了。”于劲说完，站起身朝着目瞪口呆的陈安平鞠了一躬。
陈安平愣了愣，遂即回过神来，“小丽，你马上去做下记录，明天的手术提前，去叫两个护士跟我进手术室。”
……
四十三岁的陈安平今天值夜班，墙上的挂钟的指针已经走到十一点半的位置，今天又没有什么大事。
于安家的门板轰然倒下，保安队长大步迈进屋里，“于劲，给劳资滚出来！”野猪般的嚎叫，惊得周围的简陋民居纷纷亮起了灯。
陈安平合上薄薄的《丘脑的进化与变异》，左手捏了捏鼻梁，这是他十多年前还在联盟星读硕士时写的毕业论文。
“砰”医生值班室的门被一个喘着粗气慌慌张张的护士推开。
矿工聚集地的小屋里，老旧的节能灯垂在房顶下轻微摇晃，灯下少年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
于劲清洗干净养父身上的血迹污渍，给他包扎好伤口，换上了以往过节出门才穿的衣服。静静躺在‘床’上的于安就像睡着了一样的，于劲转身走到桌子前，按下了于安随身携带的信息盘。
“等手术做完，于劲知道我把眼睛换给他，一定会生气的，唉~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我们的儿子越来越壮实了。在矿里，几乎所有矿工都没有他干活快。他依旧每天都会收听东荒电台，照他说的，眼瞎心不能瞎。现在我身体越来越吃不消，干活的时间越来越短，我想不用多久应该就会来陪你了，不着急，等以后我和你慢慢聊。”
投影消失了。收起信息盘，于劲走到养父的床边坐下，双手握住了养父的手，低下头将养父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摇晃的节能灯下，少年映在墙上的影子显得分外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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