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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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朗满腔火气似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带着窦滔安安静静地离开苏宅,一直走到自己家门口,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对窦滔说:“苏慧是个好姑娘。” WWw.5Wx.ORG

    窦滔当然认可:“是。”

    窦朗叹了口气:“都说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孩子好,可我咋觉得,你好像有点配不上人家。”

    窦朗尽量压低他的大嗓门,可声音还是传出很远:“当然不会见,我就是用这个法子把苏道质逼出来,我叫他躲。”

    这个念头一下子窜上来,窦滔立刻起身。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窦滔悄悄翻过围墙,蹑手蹑脚摸到苏蕙闺房外面,窗上烛影可见,屋内娇声可闻,却始终不敢跨越这咫尺之遥。

    苏慧正在伏案端坐,面前平铺一幅八寸见方的白色罗帕,朱砂写成的“心”字位居正中,“璇玑图始平苏氏诗”八个字环绕四周,组成了一个最初的图案:

    氏诗图

    (1、“璇玑图”是作品题目;2、“始平”是作者原籍,即今陕西省兴平市;3、“苏氏”是作者姓氏;4、“诗”是作品形式。5、“心”是全图原点,寓意此乃发自内心之作。)

    创作回文诗《璇玑图》,是苏慧平时最为关注、最为专心、最为耗神的事情,虽然目前还只是一个初步构思的雏形,但只要拿起这张草图,她就会全神贯注,全心投入,其它的一切无不置之度外。

    可是,今天的苏慧显然有些反常,着色的毛笔久久悬在空中,一滴颜料悄然坠落,将罗帕中央的“心”字弄得模糊含混。苏慧赶紧去擦,哪里擦得干净,心里一急,索性挥动毛笔一阵乱涂,随手将罗帕甩在地上,噘着小嘴生起了闷气。

    这时,苏道质来到了苏慧的闺房。他从地上拾起一片狼藉的罗帕,看了一眼施礼相迎的女儿,轻轻叹了口气。

    苏慧不等父亲落座,有些急不可待地问道:“父亲,道安法师到底写了什么,现在能给我看了吧?”

    苏道质又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方信笺,递给苏慧。

    苏慧展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放下。

    当时,苏道质父女一起来到静光寺,在道安面前恭恭敬敬施礼拜见,道安法师却只向苏道质还礼,对苏蕙却视而不见,不加理会。苏道质以为道安不愿苏蕙在场,便暗中示意女儿回避。

    苏蕙断然拒绝道:“父亲,既然为女儿的事前来求教,为什么要我回避呢?”

    苏道质不知说什么好,道安法师精亮的眼睛向苏蕙闪了一下,缓缓说道:“如你所愿。请坐下说话。”

    按照中国古代尊卑有别的礼仪,晚辈不得在公开场合与长辈同坐,道安虽是佛门中人,却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这样说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观察一下苏慧是何等样人。

    苏蕙心思灵动,自然明白道安法师的用意,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站在父亲身后,低头顺目,静候下文。

    道安把目光缓缓收回,再也不看苏蕙一眼。

    苏道质毕恭毕敬地说:“道质专为小女终身大事而来,敬请法师指点迷津。”

    道安双眼向上,似乎要看穿漫无边际的苍天:“心有迷津,迷津存在;心无迷津,迷津不存在。”

    苏道质心中茫然:“天道难知,世事难料,道质心陷迷津,实在无力可解。”

    道安喃喃说道:“一切众生本来是佛,只因迷误的缘故,被妄想蒙蔽,把无我当有我,以虚幻为实有,因此成为众生,流转于生死之中。如能彻悟诸法空寂,顿歇无明烦恼,除去颠倒妄想,原有的法身佛性、万德庄严,自然就会显现,自然就可成佛。”

    苏蕙忽然开口:“请教法师,所谓迷津,究竟是虚,还是实?”

    道安目光向下,似乎要看透不可知的大地:“众生根性有利钝,惑障有厚薄,成佛自然会有快慢先后。有利根的众生,可以顿得佛慧;有钝根的众生,经历三大无数劫,积修万行,方可成佛。”

    苏蕙轻笑一声:“这就是所谓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吧?相苏蕙这样愚钝的人,自然永世不会成佛。”

    苏道质对苏慧喝道:“不得无礼!”

    道安的语气平和依旧:“贫僧有两句话,请女施主参详:待人只凭真心去,对己莫从意气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苏道质看道安闭目打坐,不再开口,只好怀着满腹疑虑,与女儿一起离开。刚刚走出山门,一个小和尚快步跑来,送上一张信笺,说是道安法师亲笔,请施主参详。苏道质打开信笺一看,皱了皱眉,没有理会苏慧探询的目光,随即上轿离开静光寺。

    头脑简单的窦朗又气又急,要不是在别人家里,早就一蹦三尺高了:“他想赖我家儿媳妇,没门!”

    “怎么办呢爹?”

    窦滔才不管这一套:“你跟小姐说,我有顶要紧顶要紧的事,赶紧去,你再不去我就进去了。”

    窦滔被父亲的话说中了心事,联想到静光寺里发生的情况,心中更是满是愁云,不想吃饭,不想练武,不想读书,不想做任何事,脑子里反反复复重重叠叠全是苏蕙的身影。

    “我要去找她。”

    “怎么办,找他说理!叫苏道质过来。”

    管家禀报:“我家老爷还没有回来。”

    平始璇

    苏心玑

    管家实在无法应付,昏头涨脑退出书房。

    窦滔对父亲嘀咕:“若兰不会见我们吧。”

    苏蕙目光稍稍向下,神态沉静,声音清晰:“家父吩咐,今日公务缠身,无暇相见,改天一定登门拜访,请窦叔叔见谅。”

    “窦叔叔万福。”

    窦家父子转头一看,只见苏蕙出现在书房门口,正在盈盈下拜,两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位未来的公爹,更是尴尬尴尬再尴尬,整个人僵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窦滔是从素娥那里挖到一条信息:“老爷吩咐把你家送的聘书聘礼找出来。”

    找出聘书聘礼,可能是要在婚礼上用。可苏家上下压根没有办喜事嫁闺女的意思,再想到苏慧在静光寺的言谈举止,窦滔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于是赶紧跑来向父亲报警。

    窦朗的火爆脾气什么都不顾了:“他还躲起来了,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管家,告诉你家小姐,我要见她。”

    管家简直被这位窦老爷惊得嘴都合不上了:天底下哪有未来老公公求见没过门儿媳妇的道理,这窦老爷是不是下雨天摔破头——脑袋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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