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黄氏安置素娥住在一间很安静很舒适的屋子里,水果、点心、茶水摆了一大堆,还派了两名小丫头专门伺候,简直就是顶级贵宾待遇。等了一晚,又等了一天,眼看着第二天就要过去了,压根没看见两位少爷的影子,素娥沉不住气了,让小丫头把赵黄氏找来。
“他俩到底啥时候来呀?”素娥心里火急火燎。
“这个我可说不准,可能一时三刻就到,也可能三天五天不来。哎我说大妹子,这里有吃有喝,能坐能躺,你就宽心耐性等着呗,我又不管你要房钱。”赵黄氏笑嘻嘻地好像挺大方。
赵黄氏又装作思考的样子:“这样吧,他俩隔三差五总要到花香楼去,你就到那里等着,保你能见着他们。” WWw.5Wx.ORG
“你拿十两银子?这,这怎么行?”
“咋不行?”
“无亲无故的,哪能用你这么多银子。”
“哎呀妹子,你咋这么死心眼呢,我的银子有毒咋的?要不这样,算你借我的,等有了钱你再还我,这总行了吧?”
“那,我打借条。”
“行,打借条。你写吧。”
“我不认字,不会写。”
“不会写,还非得打借条,真有你的。我叫账房先生写,你摁手印,这样行吧?”
“行。”
借条打好,接过银子,素娥跟赵黄氏一起来到医馆。
郎中显然跟赵黄氏打过不少交道,看她进门,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哟,这不是赵嫂子吗?这会花香楼生意正忙呢,咋有空来我这里?是打胎呀,还是买避孕药啊?”
赵黄氏嘴一撇,眼一瞟,手一扬:“再胡说八道,撕烂你嘴。老娘是给你送药钱的,窦公子在哪儿?”
“窦公子也是你花香楼的客人?”
“啥客人不客人,他是我大妹子的亲戚。”
“你大妹子,新来的?”
郎中一眼看见赵黄氏身后的素娥,心里立马明白了:“我说钱来的咋这么快呢,好端端的清白闺女,这下完了。”
素娥把十两银子递给郎中:“以后的药钱,我会再想办法,请你一定治好他。”
郎中阴阳怪气地说:“既然是赵嫂子的妹妹嘛,这点小钱自然不会赖账,我一定好好治,好好治。”
赵黄氏插话威吓道:“敢不好好治,出了半点差错,把你送进县衙门,重打五十大板。”
窦滔病情好转,药钱也算有了着落,素娥一腔愁绪烟消云散,对赵黄氏更加信任,就此在花香楼放心宽心安心地住了下来。一则闲来无事,二则要找那两位少爷,她没事就到楼下大厅看热闹,起先对男男女女打情骂俏很看不上眼,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回到房间一个人待着,反倒觉得冷冷清清有些不太习惯了。几天下来,那两位少爷人间蒸发似的总是不见踪影,素娥心想这样傻等下去总不是办法,就对赵黄氏提出下场表演挣点银子。
赵黄氏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瞅着素娥一个劲地笑。
素娥不明白怎么回事:“你笑啥?”
“笑你。”
“笑我啥?”
“笑你来了这么多天,还没明白这是啥地方。”
“啥地方?花香楼呗,给人唱歌跳舞的地方呗。”
“谁想来唱就唱,谁想来跳就跳?”
“你说行,不就行了?!”
“这么简单就好了,我的傻妹子。我来告诉你吧,朝廷里头有个礼部,礼部里头有个教坊司,咱花香楼所有的姑娘都归教坊司登记,都得编到乐籍里去。谁要是没入乐籍就下场唱歌跳舞,官府见一个抓一个,见两个抓一双,像我这当老板娘的,也得跟着蹲大牢。”
“朝廷,教坊司,上哪儿找他们?”
“妹子,你是跟大姐说着玩的吧,不是真想下场吧?”
“我哪有心思说着玩,窦少爷的诊疗费还没凑够呢,还有借你的十两银子,总不能欠着不还吧?!”
“你要是真打定主意下场,我倒是能帮你加入这个乐籍。”
“你认识朝廷那个什么司?”
“我不认识,我亲戚认识。”
“你亲戚?”
“始平县令强光是我远房表哥,他跟教坊司常来常往熟得很,请他一说准行。不过我得听你结结实实说一句,是你自个心甘情愿加入乐籍,别到时候反悔不干了,把官府惹急了,打板子,关大牢,还得连累我跟着倒霉吃官司。”
“不后悔,不就在这里唱歌跳舞吗,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那咱可说准了,你千万千万不能反悔。”
赵黄氏的面子挺大,强光的办事效率也很高,只过了一天,素娥加入乐籍的手续就办好了:配入乐户赵家,艺名赵阳台。
乐籍是古代官府将罪犯的妻女编入乐户充当艺伎的一种制度。史书记载:“诸强盗杀人者,首从皆斩,妻子同籍,配为乐户;其不杀人,及赃不满五匹,魁首斩,从者死,妻子亦为乐户。”素娥被编入乐籍,从此成为丧失个人权利的贱民。
赵阳台的艺名,出自先秦宋玉《高唐赋》。赋中有一段文字,描述楚王与巫山神女在阳台朝云暮雨的故事,后人即以阳台比喻男女欢会行乐的场所。赵黄氏请强光为素娥起个艺名,强光翻开书本正巧看到这个典故,于是世上便有了一个艳名远播的艺伎赵阳台。
赵阳台在花香楼的第一场表演,就引起很大轰动,一传十,十传百,每天都有许多人慕名前来,看不到她的歌舞,说啥都不离开。老鸨赵黄氏数钱数得手都酸了,每天夜里睡觉都能笑醒好几回,一个劲念叨还是强光脑子好用,出了这么高明的主意。
起初,赵阳台每天都抽出点工夫去医馆看望窦滔,后来表演场次越来越多,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越来越少,实在腾不出空,只好委托赵黄氏送钱送物,再三叮嘱只要窦滔苏醒过来,不管啥时候都要立刻告诉她。
赵黄氏为了让赵阳台安心演出挣钱,对窦滔的照料还算尽心,但她早就打定了一个主意:不能让赵阳台与窦滔接上头,不能让赵阳台跟着窦滔返回老家新平,不能丢了这棵摇钱树。
这天早晨,窦滔终于醒了,问这是在哪里,谁救了他。
赵黄氏告诉窦滔: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救他性命,送他就医,为他筹钱,两天前刚刚离开这里,说是要去长安。
窦滔想当然地以为,这位非常漂亮的姑娘肯定是若兰,于是不顾伤还没有痊愈,自己身体还很虚弱,请赵黄氏代雇了一辆马车,立即上路赶赴长安。
赵黄氏估计窦滔走出四五十里路以后,才回到花香楼找到赵阳台,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把窦滔已经醒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赵阳台一听这话,立马飞也似跑到医馆,可是病室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窦滔的影子。赶紧问郎中,郎中说,窦滔乘马车去了长安,走了好半天,肯定追不上了。赵阳台脑子一团混沌,整个人完全呆住了,傻掉了,只是不停地向自己发问:“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赵黄氏的劝慰更触发了素娥的委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赵黄氏拉着素娥坐在在路边的石头上,把手里的汗巾过去擦眼泪,又从茶水摊上端来一碗水:“妹子渴了吧,喝碗水。”
素娥喜出望外:“他们在哪,能不能带我去找他们?”
“我自己怎么都好说,还有病人呢。”
“哦,看我这脑子,这么大的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就跑了。好办,我这就拿十两银子给郎中送过去。”
素娥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含着眼泪向黄赵氏勉强一笑:“谢谢。”
赵黄氏扮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问道:“妹子,看你不像是干这行的,咋在这里卖起艺来了?”
“这不是你有难处吗,我帮一把还不行吗?”
“不行不行,说啥也不行。”
赵黄氏装出为难的样子:“咱一个妇道人家,可不敢随便问人家住哪儿,你说是不是啊大妹子?”
素娥一把抓住赵黄氏:“请你费心帮我找到他们,等我有了钱,一定重重谢你。”
素娥觉得赵黄氏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而且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跟着赵黄氏来到花香楼。
素娥有些不放心:“他们今天不来咋办?”
赵黄氏接着装出豪爽大方的样子:“那就等明天呗,明天肯定回来。放心吧妹子,你吃的住的,我全包了。咱们都是女人,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过了半个时辰,素娥唱累了,也跳累了,眼看着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两位少爷却始终不见踪影,面前只有观众扔下的零零散散几十个铜钱,心想这样下去可咋办呢?心里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赵黄氏眼看时机已到,一摇三晃走了过来,假装同情啧啧连声:“怪可怜见的,别哭了,有啥委屈跟大姐说,看能帮上忙不。”
素娥看赵黄氏不像坏人,就把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告诉了她:“我不是卖艺,我就是想找那两位少爷,求他们再帮我一把。”
赵黄氏两手一拍大腿说道:“嗨呀,我当谁呢,原来是他俩呀,我都认识,刚才还见过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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