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前辈酒喝得不少，来，喝茶。” ＷＷw．5Ｗx.ＯRG
梁平老眼睛一瞪：“我可没喝多少，我是说……”
吕婆楼拦住话茬：“殿下叫你喝酒，你就喝酒，叫你喝茶，你就喝茶，殿下的话你敢不听？殿下，犬子阿光，还有老梁的小公子阿成，别的不敢说，这满腔的赤胆忠心是一点不少，我们这些老家伙小家伙，只要殿下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
“这话说得对，就得让德性好的人当皇帝，像高祖景明皇帝那样的，天下才能太平，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
吕婆楼说：“当今皇帝残忍暴虐，人心丧尽，希望殿下未雨绸缪，早作打算。我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干不了什么大事，就为殿下推荐一个人才吧。”
梁平老插话：“你是说你那位邻居吧？”
吕婆楼说：“是的。我的这位邻居，学识渊博，谋略过人，堪称天下奇才，殿下如能将其招致麾下，何愁大事不成。”
苻坚也忍俊不禁：“一部《孙子兵法》足矣。”
梁平老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一辈子就学怎么当孙子？我可不学，我劝殿下你也别学，男子汉大丈夫，咋能老给人当孙子呢？”
粗人说出了细意思，吕婆楼心里暗暗称赞。
苻坚一笑置之，问吕婆楼：“此人叫什么名字？”
吕婆楼说：“姓王名猛字景略，青州北海郡剧县（今山东省寿光县）人氏，早年因八王之乱，逃荒来到关中，以贩卖畚箕为生。”
苻坚颇有兴趣：“是不是在桓温大帐扪虱而谈的那位王景略？”
吕婆楼说：“对呀，殿下认识他？”
苻坚摇摇头：“听说过。此人为桓温出谋划策，可晋军还是一败涂地，恐怕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吧。”
吕婆楼坚持自己的看法：“以我对他的了解，是实超于名，而且远远超于名。我虽然老眼昏花，看人还是蛮准的。”
苻坚想了想说：“哪天有空，请他过来谈谈。”
吕婆楼摇了摇头：“王景略绝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之人，殿下还是……
这时仆人来报：“中书监董荣前来传旨。”
苻坚赶忙来到上房，面向董荣跪下：“臣苻坚接旨。”
董荣端着架子，仰着面孔，朗声说道：“圣上口谕：着苻坚即刻进宫，商议军事。钦此。”
“臣苻坚遵旨。”
“殿下，新平军情紧急，请殿下立刻进宫。”
“请董大人先行一步，待我禀报太妃，随后就到。”
“下官奉旨陪同殿下进宫。”
“我去更衣，董大人稍候。”
苻坚回到书房，吕婆楼急忙上前说道：“殿下，此时进宫，恐怕凶多吉少。”
苻坚平静地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听天由命了。”
梁平老一拍胸脯：“我们老哥俩一起进宫，给殿下保驾。”
苻坚略一思忖：“不。若有意外，徒死无益。”
吕婆楼毫不犹豫：“为殿下而死，死而无憾。”
苻坚态度坚决：“不，都别争了，我一个人进宫。”
梁平老大叫：“殿下，咱们反了吧！”
苻坚一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们各自集合家丁，一旦有事，不要管我，立即保护王太妃和家眷冲出长安。”
吕梁二人只好答应：“是。”
房门呼地一下被人推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冲了进来，正是苻坚的小弟苻融，他激动得满脸通红，热泪盈眶：“二哥，我随你进宫。我和当今皇帝相处得还好，有我在场，他未必下得了毒手。”
苻坚爱惜地抚摸了一下苻融的头，苦笑着说：“四弟，你终究还是年轻。听我说，我走以后，你马上通知大哥，准备应变。”
苻融点头应道：“二哥，我知道了。”
苻坚又叮嘱道：“暂且不要惊动母亲。可怜她老人家，连个生日都过不好。”
苻融眼泪夺眶而出：“放心吧二哥，我一定全力保护母亲安全。”
可苻坚不同意。一则多年战乱，四处奔波，父亲又在三年前去世，母亲日夜操劳，含辛茹苦，今天无论如何都该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二则人命系于天，怕鬼鬼上门，不管是不是为母亲庆贺生日，董荣那帮人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索性由他去。
苟太妃一想也是，借这个机会，三亲六故聚上一聚，放松一下，总是难得的好事，就答应了。
“古人云：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梁平老也跟着说：“这话说得对，我老梁全家五十多口，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没二话。”
苻坚虽然只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但性格沉稳，心思缜密，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位前辈的慷慨陈词，使他心中很是激动，但表面上依然平静如常：“苻坚年轻，还望两位前辈指教。”
寿宴结束，女宾们簇拥着太妃在后堂看戏聊天。苻坚陪着两位客人来到书房。两位客人是：特进、领御史中丞梁平老和尚书吕婆楼。他们当年是苻雄一手提拔的亲信将领，所谓父死子继，现在奉苻坚为主，都是忠心耿耿、誓死无贰的角色。
梁平老气呼呼地说：“咱们这个皇帝啊，唉，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整天就知道杀杀杀，干脆把满朝文武杀个净光，叫他一个人当光杆皇帝算了。”
梁平老又插话：“听说这个人能把《孙子兵法》，从后往前倒着背，我觉得他这么有本事的人，不可能只学孙子兵法，像啥儿子兵法、老子兵法、祖宗兵法，肯定都学。”
吕婆楼笑骂道：“你这老家伙净胡说，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兵法。”
“你者啊者的，啥意思？”
“意思是天下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只有德性好的人才能当皇帝。”
苻坚明白，这老哥俩儿在这里一唱一和演双簧，其实都是说给他听，是要鼓动他把暴君苻生从皇帝宝座上拉下来，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苻生再怎么残忍，再怎么暴虐，再怎么嗜杀，可毕竟是高祖景明皇帝生前指定的皇位继承人；自己再怎么有修为，再怎么爱百姓，再怎么得人心，也不过是皇帝麾下一名臣子。所谓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以下犯上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两年前，太尉、平昌王苻菁趁苻健病危的机会连夜起兵，企图杀死太子苻生，夺取皇位，没想到苻健强撑病体登上端门，叛军一看皇帝还活着，马上四散而逃，苻菁当场被杀。自己虽然继承了父亲东海王的王位，但并没有掌握兵权，难道就靠府里的这百十个家丁，杀进宫里，把苻生干掉吗？退一步说，就算侥幸得逞，把苻生杀了，也难逃弑君篡位的恶名，后人又将如何评论呢？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话说得对，为了这个操蛋皇帝，丢了天下老百姓的人心，丢了咱大秦的江山社稷，不值，太不值。”
这一天是苻坚的母亲、东海王太妃苟氏四十岁生日，前来祝寿的达官贵妇一拨接着一拨，王府里的欢声笑语，灯火通明，就跟过年一样热闹。
苟太妃原本不想大操大办过生日，嫡生儿子苻坚知书达礼，忠厚孝顺，无缘无故成了皇帝宠臣董荣那帮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只在家中坐还怕祸从天上来，吹吹打打还不更加招人嫉恨，过不过生日都是一岁，就算了吧。
吕婆楼，字广宇，读过几年书，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他叹了口气说道：“不必等到那一天，南方有晋，东方有燕，皆有亡我之心，等他们打过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这败家玩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还得跪在他脚底下高喊万岁万岁万万岁，真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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