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苌怕惹姚襄生气，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时，参军权翼进来报告：“秦军邓羌率兵三千在南门挑战。” ＷＷw．5Ｗx.ＯRG
姚襄随口答道：“不理他就是了。”
姚苌看着姚襄的脸色说：“也没啥，就是，弟兄们想家了。”
邓羌张口骂道：“大秦建节将军、你祖爷爷邓羌在此，姚襄乖孙子，快出来磕头认亲，祖爷爷早给你预备下了压岁钱，再不出来，可就叫你爹抢走了。”
三千秦军狂喊乱叫，把姚襄的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母亲以及母亲的母亲，挨着个问候了无数遍。
姚襄气得脸色铁青，却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任凭部下再三请战，就是不允。就这样外边骂，里边听，一直挨到午时一刻，姚襄看城外的秦军有的坐，有的躺，队不成队，列不成列，一片松松垮垮的样子。他认为时机已到，命令手下悄悄打开城门，带着一万骑兵旋风般冲了出去。
姚苌从后面赶了上来：“上当了，五哥快撤。”
话音未落，四面山头滚下无数个燃烧的巨大草捆，漫山遍野的荒草败叶遇火就着，整个谷地很快成了一片火海，姚军官兵被烧得焦头烂额，连哭带叫，四处乱窜，已经完全失去控制。
姚襄姚苌兄弟躲在一道塬下，眼看自己的队伍就像眉头的苍蝇一样乱跑乱撞，秦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由得万念俱灰，举起宝剑就要自刎。
姚苌慌忙抓住姚襄的胳膊：“五哥，我保你冲出去！”
姚襄眼中含泪，喃喃自语：“没想到，我姚襄一世英名，竟然死在这里。”
姚苌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五哥你千万别灰心。”
姚襄苦笑一声：“那就留下你这个青山，好自为之吧。”
姚苌正要再劝，忽见姚襄一跃而起，卸下自己身上的头盔铁甲，高举宝剑，向着迎面而来的大队秦军猛冲过去，剑光闪处，非死即伤，瞬间倒下十几个人。
姚襄在塬下缩成一团，呆呆地望着他的五哥。
姚襄孤身一人在重重包围中厮杀，敌人的血，自己的血，混在一起把他染成了血人。
姚襄只是呆呆地望着，大脑一片空白，浑然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过，要为五哥粉身碎骨的誓言。
“都闪开，我来对付这条疯狗。”
只听一声怒吼，副牙门将梁成手持丈八蛇矛冲了过来。
姚襄已经精疲力尽，面对梁成凌厉迅猛的冲击，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先是左肩被刺了个窟窿，随后右腿又受了伤，最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挥剑挡住当胸刺来的蛇矛，高声喊道：“二十四弟，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未落，梁成手中蛇矛就像风车似的自下而上划出一个半圆，尖利的矛头刺入姚襄腹部，把他的身体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时，苻坚在众多侍从的簇拥下来到谷地，看见梁成正要持刀砍下姚襄的首级，便出声阻止道：“留个全尸吧，总算是一条硬汉。”
梁成不放心：“殿下，姚襄可是我杀的。”
苻坚笑道：“忘不了你的功劳。”
姚苌突然从塬下窜了出来，连滚带爬到了苻坚马前，一个劲地叩头：“姚苌投降，姚苌投降。”
梁成一把揪起姚苌，迎面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个怂包蛋！殿下，这小子可算不上硬汉。”
苻坚瞅着姚苌可怜兮兮的狼狈相，轻蔑地摇了摇头：“杀降不祥，留着吧。”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二十四弟身穿天子龙袍，高坐皇帝御床，你们大家都在下面拱手肃立。我想，这是上天的意旨，二十四弟将来肯定位极人臣，贵不可言，我们的部落前途光明，一定还会兴旺发达起来。拿酒来，大家一起，向二十四弟敬酒三杯。”
姚苌，字景茂，二十九岁，在兄弟行里排行第二十四，人品一般，打仗一般，长相更是丑得出奇：一双八字脚，两条小短腿，大大的脑袋，粗粗的脖子，一张大嘴能伸进拳头，两片薄唇比刀片还薄，一双眼睛倒是很大，可眼珠却又小得可怜，真难为造物主了，得费多大劲才能把人鼓捣得这么出格。
姚襄笑了：“咱们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必这么客气。”
权翼说道：“将军还是到城楼上看看吧，秦军离城门只有一箭之地，狂吼乱叫，骂声震天，弟兄们都气坏了，都在请令出城迎战。”
姚襄上了城墙，果然看见秦军步兵成群结队站在城墙一箭之外，为首一员大将，骑着灰青骏马，手持铁杆砍刀，满脸络腮胡，一对铜铃眼，正是建节将军邓羌。
姚襄看重姚苌当然是有原因的：半年前的一次战斗中，姚襄战马中箭倒地，姚苌把自己的马让了出来，算是救了姚襄一命。至于做梦、身穿龙袍什么的，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种骗人的鬼把戏，没有一个人信，却没有一个人说不信，都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说好好好，敬敬敬，喝喝喝。
酒敬过了，场面话也说了，姚襄吩咐部下返回各自岗位，防备敌军攻城。然后，他压低声音对姚苌说道：
邓羌亲自上前迎战姚襄，刚打几个回合，回头看见自己的部队稀里哗啦跑出老远了，赶紧虚晃一刀，斜刺里败了下去。
姚襄认准了邓羌，快马加鞭，死命追赶，眼看就要追上了，猛听前边一阵鼓响，勒住战马一看，脚下是片低洼谷地，四面全是高山峻岭，地形显然极为不利。他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中埋伏了？”
姚苌问道：“五哥，咱还要在这待多久？”
姚襄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姚襄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来来回回在屋里转圈。
姚襄脸色更难看了；“家，哪里是家？”
姚苌小心翼翼地说：“五哥的意思在这里常驻？那就常驻，我倒挺喜欢这里。真的，新平真的挺好的。”
这边秦军众将一片兴奋，那边新平城里的姚襄却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虽说没费多大力气就拿下了战略要地新平，但由于长期流动作战，而且败仗居多，队伍得不到休整，战力下降，士气低落，尤其是对他这个首领的信任和尊敬大不如前。想起父亲姚弋仲当年受封大将军、大单于，堪称威震四方的英雄豪杰，而自己到处不招人待见，几次差点连命都丢了，这种到处流浪无处安身的日子真让人窝火。现在，想走，舍不得新平城；不走，粮草越来越少。真是令人左右为难。
这天清早，姚襄起了床，饭都没吃，就把全体将官佐吏集合在一起，神态庄严地对大家说道：
“二十四弟，哥哥今天让你露脸了吧？”
姚苌恭恭敬敬地应道：“小弟这辈子就是五哥的一条狗，身子是五哥的，心是五哥的，为了五哥粉身碎骨没二话。”
阅读情天恨海璇玑图最新章节 请关注舞文小说网(www.wushuzw.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