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接过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好酒。走,那位喝醉了,正在明光殿寝宫睡觉呢,先逮起来再说。” WWw.5Wx.ORG
这时,苻法、梁平老等人正好赶到,与吕光合兵一处,邓羌当先,众人在后,径直奔向明光殿,悄无声息地将苻生寝宫包围起来。
邓羌正要冲进寝宫,被吕光一把拦住。
邓羌气坏了:“我就玩阴的,我阴死你!我邓羌行得端,立得正,从不说假话骗人,你小子敢不信我?!”
邓羌哭笑不得:“抢啥功,不赶紧抓起来,跑了咋办?”
吕光示意邓羌听听寝宫里传出的鼾声,又指了指站在台阶上的苻法:“等殿下发落。”
邓羌明白了吕光的一片好意,称赞道:“还是你脑子好使。”
西宫一片寂静。
长安城一片寂静。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寂静中,人们似乎能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突然,云龙门外亮起数以百计的火把,将黑夜里的半边天空映得通明,接着响起人们一阵阵齐声高喊,在万籁俱静之中传遍整座皇宫:
“东海王率众起义,剪除奸臣,余者不问,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火把组成的队伍,迅速进入云龙门,进入端门,随后分成两路,将太极前殿和明光殿重重包围。在宫内各处站岗执勤的虎贲卫士们先是吓了一跳,慌乱中不知该怎么办,后来听明白了是东海王苻坚率兵入宫,纷纷扔下兵器,高举双手,也跟着高声呼喊:
“东海王率众起义,剪除奸臣,余者不问,顺之者生,逆之者亡!”
苻法对邓羌和吕光下令:“冲进去。”
邓羌上前用力一脚,寝宫大门应声洞开。
众家丁一声呐喊,蜂拥而入,你争我抢冲到御榻旁边,眼看着帷幕重重,金碧辉煌,却又不由得心生畏惧,一个劲地往后退缩。
邓羌和吕光随后走到近前,命令侍寝太监打开御榻的帷幕。
两名太监不敢违抗,只好走到榻前,哆哆嗦嗦拉开帷幕。
家丁们都很好奇,探头探脑往前看,只见苻生四仰八叉横卧榻上,嘴角流着口水,鼻孔一起一落,鼾声大作,睡得正香。
家丁们纷纷议论:
“谁呀这是?”
“废话,别人能睡这儿?”
“他就是皇帝?”
“他不是,你是?”
“嘻嘻,咋看着不像啊?”
“是有点寒碜。”
“不光是寒碜,简直不像人样。”
邓羌回头怒喝一声:“都他妈的住口!”
苻生被吵醒了,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睁开惺忪迷离的醉眼:“这么多人,干啥的?”
太监缩身低头,不敢回答。
邓羌高声大嗓应了一声:“都是反贼。”
苻生笑了:“都是你抓住的?叫他们给老子跪下。”
吕光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苻生火了:“还不赶快跪下,再不跪,统统砍头!”
家丁们觉得这就像耍猴一样有趣,不由得哄堂大笑。
吕光心想不能让苻生老在这里待着,便问邓羌能不能在皇宫里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先把他监禁起来再说。
邓羌想了想:“椒房殿有地宫和地道,别说关个把人,就是一百二百也有富余。”
吕光断然否定:“不能惊扰后宫。还有呢?”
邓羌又想了想:“那就清凉殿吧,那里有放冰块的地窖,就是有点冷。”
吕光觉得可行:“正好让他醒醒酒。”
苻法听邓羌介绍了清凉殿冰窖的情况,点头表示同意,只是吩咐除了多派警卫严加保护,还要安排太监在旁伺候,吃喝穿用尽量齐备,不管怎么说,他总是苻氏皇族的一员。
几乎就在同时,留守东海王府的王猛来到后宅,求见苟太妃。
东海王妃、清河王妃以及阖家女眷,都在后宅陪着苟太妃,大家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惶惶不安,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苟太妃看王猛神情严肃,感觉不妙,便开口问道:“要逃难吗?”
众女眷一听,顿时恐慌起来,有捂嘴失声,有的两腿发软,有的已经哭了起来。
王猛答道:“不,请太妃准备进宫。”
众女眷大为吃惊,苟太妃也是一愣:“有消息了?”
王猛胸有成竹:“快了,我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嘴快的女眷抢着发问:“到底是胜了,还是败了?”
苟太妃朗声笑道:“当然是胜了。如若不然,景略先生请我进宫,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猛微笑点头,算是认可。
女眷们满怀愁绪立马没了踪影,一个个喜笑颜开,把苟太妃围在当中,争先恐后向她贺喜。
王猛冷眼旁观,终于忍耐不住,像苟太妃大声说道:“太妃,时候不早了,请立刻进宫。”
众女眷们叽叽喳喳,说咱不是胜了吗,这还着什么急呀,太妃辛苦了大半夜,连夜宵也没捞着吃,早该歇歇了。
对于王猛究竟为何如此着急,太妃心里并不清楚,可她觉得,既然苻坚信任他,反复叮咛遇事听他安排,肯定自有道理,而且是大有道理。因此,苟太妃吩咐女眷们各自回房,自己随着王猛来到前院,坐进早已备好的轿车,由窦滔率领二十名家丁骑马护卫,顺着章台街,向西宫东阙而来。
夏初的夜晚似乎总是很短,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只是阴云笼罩,雾霭重重,丝毫看不见太阳的影子。
辰时将到,太极前殿虽然没有杀气腾腾的虎贲卫士,也没有寒气逼人的刀枪剑戟,但气氛却显得非常紧张而压抑。文武大臣按照职位级别的顺序,分列两班,肃然就位,除了相互交换一个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眼色之外,谁也不敢走动半步,更不敢弄出一丁点儿动静,谁要是有了放屁的生理需求,要么怯生生地放,要么硬生生地憋,打死也不敢犯失仪(指违反礼仪)之罪。
大家看着空荡荡的皇帝御座,心里想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位新的皇帝坐上那个位置,接受群臣三拜九叩,山呼万岁,而曾经高高在上的废帝,究竟只是废“位”,还是连“位”带命一起废,无从猜测,也无人理会,他们最为关注的是,这场风波对自己会有怎样的影响。各人扒拉小算盘的结果,有的忐忑不安,觉得吉凶莫测;有的欢欣鼓舞,感到生命无忧;有的心头狂跳,唯恐大祸临头。
正因由于这个原因,当东海王苻坚和清河王苻法一起出现在太极前殿,众位大臣行礼参差不齐,问候也是此起彼落。陪同苟太妃站在太极前殿窗外旁听的窦滔气得够呛,恨不得揪住这帮不知礼数、对上不恭的家伙,挨个给他们一通拳脚,以示薄惩。
其实,窦滔真是有点冤枉他们了,这些大臣不是不想,而是非常想,非常非常想,以最恰当的方式向两位殿下表达自己无上崇敬和无比忠诚之心,可难题是究竟怎样才算是恰当呢?以天子之礼,有点早了;以诸侯王之礼,不太合适;以别的啥礼,来不及想。幸亏两位殿下宽大为怀不予计较,要是搁在“废帝”身上,就冲这失仪的罪过,肯定要砍掉一颗甚至数颗脑袋。
在礼部尚书吕婆楼和御史中丞梁平老的陪同下,苻坚和苻法并肩来到御座前面,向文武百官举手行了揖礼。
吕婆楼神情庄重地向群臣大声说道:“东海王殿下、清河王殿下,替天行道,为民请命,已将暴君苻生废黜幽禁。”
吕光一听邓羌竟然猜到苻坚是此次行动的首脑,面色立马变得狰狞凶狠:“你想咋样?”
邓羌却满不在乎:“哎哎哎小心点,我这脖子可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你咋不早说,我大开城门放你进来不就完了,用得着费这劲。”
吕光语气有点含糊:“今上。”
邓羌不解:“啥意思?”
吕光小声说:“别抢功。”
吕光冷笑一声:“算了老邓,谁不知道,卫将军苻黄眉、前将军苻飞、虎贲中郎将邓羌,是当今圣上最看得上眼的三员心腹大将?别耍花招了,你还是老老实实静候东海王殿下发落吧。”
邓羌也冷笑一声:“说你傻,你还傻上瘾了。苻黄眉和苻飞两位,如今在哪儿凉快呢?”
吕光颇有几分得意:“听我的,没错的。”
一片寂静。
邓羌一瞪眼睛:“对呀,人都杀了,还他妈心腹?来来来,你给我当回这样的心腹,算我求你了行不?”
吕光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不会给我玩阴的吧?”
吕光笑道:“还记着呢。”
吕光挪开家在邓羌脖子上的宝剑:“那我就赌一把。”
邓羌直起身摸了摸脖子:“酒呢?”
吕光脸色一沉:“我。不行啊?”
邓羌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少吃了几年奶。是不是洛城东?”
吕光幸灾乐祸:“阴曹地府呗。”
邓羌紧接着问:“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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