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客气了一翻，这才说到正题。
“在先生回来前，参政林大人离开不久，他与老夫说了些话，特别关照说，姚相曾去信于他，说不敢将老夫‘怠慢’了，这‘怠慢’二字很有深意，老夫是真的有些诚惶诚恐了，所以才将先生唤回，与老夫参谋一二。” ＷＷw．5Ｗx.ＯRG
顾井然轻轻点头，道：“确实，姚相这两个字与其说是讲给林大人听的，倒不如说是在给大人的一个警告。”
关好门之后，冲着董柏卿微一施礼道：“顾井然见过大人。”
董柏卿深思良久，才道：“鮑州好说，最近几年还算干净，查不查他们倒也无所谓。可那一个凉州却是千难万难的，唐家父子与姚相沾亲带故，这些年又太过跋扈懈怠，那瀚海四大寇的名声，如今就连包白脸都知道了，朝议时直接就点出唐家父子姑息养寇的罪名，这凉州府到底查还是不查？此事棘手的很呐。却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顾井然想了许久，之后展颜笑道：“却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启程？”
董柏卿愣了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道：“原想着三五日之后便启程去往鮑州，可是刚才林大人却言道，如今下雪，山路难行，让我过两个月再启程。”
“此事也不难，大人明日去拜访林大人，好教林大人以私信给唐家父子，叫他们在大人赶到之时商议出一个替罪的羔羊来，就说那人与四大寇私通，至使这些年来凉州府剿寇不利，有如此一个替罪羊在，想必姚相爷也不会怪罪大人，那包文兴想咬大人也咬不到。”
董柏卿双目骤亮，道：“却不知先生有何人选？若是那唐家父子随便推出一个人来，糊弄不过去，岂不是尴尬？”
顾井然轻轻点头道：“此事学生也考虑到了，有一个地方倒是很适合。”
“何处？”
“白马驿，那位白马赵无敌的家乡。”
董柏卿皱眉问道：“这是为何？为何独独选这白马驿？”
顾井然笑道：“凉州府边关军镇二十多处，唯独有五处军镇与那四大寇频繁活跃的地方最是接近，这白马驿便是其中之一。其余四处都不值一提，兵不过千，军镇将官等人最高也不过九品官。独独这白马驿，因是赵无敌故居，又因当年青头蛮叩边，必先来攻打此处，所以白马驿的守军也是最多。能有资格与四大寇私通的，又够份量的，除了这白马驿，还有何处？”
董柏卿深以为然，轻轻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说起白马驿，倒是让老夫想起一个人来。那原吴苏府赞事游拙，好像就是被发配在白马驿吧？”
顾井然失笑道：“难得大人还记得这么一个小小的罪官。”
董柏卿感慨道：“由不得人不记得啊，那么大的一件案子，连永世镇南七百五十载的沐家都灰飞烟灭了，起因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参事告发，何其荒谬，又何其让人记忆犹新呐……”
……
只是他没想到，那口无遮拦的女儿竟然会说出那般大逆之语。所以也就顾不得其他，一把掌扇过去，把那话打断。至于至尊以后听到这些，或许念着与女儿的情份，能断个“有辱圣听”的罪名，将他革拿查办，到那时就算掉了脑袋，至少家族却不会被连累，这已经是万幸了。
却不想当年不过无意发了善心，救了秦红锦，如今却得来这么大一颗善果，当真侥天之大幸啊。
“大人，学生顾齐到了。”
董柏卿叹了口气，道：“老夫自是明白的，这‘怠慢’两字的警告一出，却让老夫进退两难啊。若是依着姚相的意思，这巡查九边的差事就是走个过场，便是让老夫不要‘怠慢’九边三州的姚党门徒。可若真的轻轻放过，只怕包白脸那边应付不过去啊。怪只怪辽州的那伙兵卒把事情闹的太大了。老夫不敢得罪姚相，又怕被包白脸咬死，如之奈何？还请先生教我。”
顾井然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思索片刻后才道：“九边三州，辽、鮑、凉。辽州那边肯定是压不下去的，想必此事姚相也是明白的，大人就算重法严办想来也没什么不妥。难就难在鮑、凉二州了。姚相爷的‘不可怠慢’想来指的便是这两州。”
从以为必死，到又能活命，董柏卿的心情可想而知，都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暗念一句：“看来以后要对这言行放荡的女儿多加管束了，这一回那罗飞是看在‘折燕’秦红锦的情分上才轻轻放过，下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而她此时又哪里会知道，董灵珠是有多恨他。
顾井然呵呵笑道：“这位林参政还真是个好人呐，连借口都替大人相好了。北地雪大，山路难行，大人大可就此上表，多在锦州府盘桓些日子。”
董柏卿恍然，道：“却该如此，有这两个月的时间，想必凉州府那边把该平的帐也都平了。只是‘姑息养寇’这件事情该如何向包白脸以及那些太学学生们交代？却是个难题。”
董柏卿长长出了口气，将心情平静下来，紧跟着笑道：“正在等着先生，先生快快请进。”
暖阁门被打开，一个微有短髯，面目白皙的书生施施然走进。他的年纪不过三十岁上下，身上穿着一身藏青色绣鹤绵袍，整个人看起来尽显儒雅之气。
董柏卿客气道：“哪里，哪里，老夫扰了先生会友之雅兴，已是大大的不该了。”
“顾先生快快请坐，老夫可是等了顾先生好久啊。”
顾井然依言坐下，微笑道：“锦州府有学生几个相熟的好友，学生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与他们多亲近一翻，倒是累得大人久等了。”
本应在女儿刚刚开始说出那话的时候便打断的，可是他却来不急反应，即便能急应过来，他也不敢打断，因为门外有随行的辑事司人员罗飞，若是冒然打断女儿的话，过后那罗飞问一句：“董大人为何不让令媛继续说下去？可是想掩盖什么？谋算什么？”
只消这一句话，整个董家便可能万劫不复。与其让那位多疑的天下至尊胡乱猜忌，倒不如让女儿把话都说完，左右也不过是小女儿家在闹情绪罢了。
……
就在董柏卿心情五味交杂的时候，暖阁外传来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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