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天似在自语,又似在等着何人来解答。
但黑暗中始终没有声音传来,楚南天自嘲一笑,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玄色衣袍上,想起那个晚上,白发如雪的年轻人突然到来。
年轻人有着和王妃一样的美貌,但那双眼却没有王妃的温柔,那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睛。
过了一会,禁尊楚南天才道:“下去领罚吧!” WWw.5Wx.ORG
他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听起来更像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好。”
楚南天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或许是因为那张脸,让他想起故人,又或许是,他一直记得王爷才是自己的主子。
楚南天道:“老臣无悔。”
年轻人道:“我爹娘已不在,你们不必如此。”
楚南天道:“一日为臣,终生为臣。”
“我回来不是为了那个位子。”年轻人道:“……告诉那些老人,不要在这方面花心思,我回来只是……为了玩。”
楚南天从衣袍上收回目光,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王爷当年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不要那个位子,他不要他们这些人在这件事上费心。
唯一不同的是,王爷不是为了玩,他是为了王妃。
楚南天走出牢房,对一名云禁使道:“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要活的。”
“是,禁尊大人。”
楚南天往外走,出了天牢,外面天光大亮,朝阳拨开云层撒下金色光芒。
上元节到了。
楚南天问身旁的禁使,“楚易呢?”
云禁使回道:“公子今夜不值班。”
“给他五天假,让他不要回来。”
“是,禁尊大人。”
楚南天朝深宫方向走去,今天是个好日子。
皇城最高的楼,叫天一楼,楼有九层,内藏群书,又被文人雅士称为九层金玉。
古人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皇城里的天一楼有九层金玉。
站在书楼顶上,可以俯瞰整个皇城,甚至是更远的地方。
从天牢地下三层,到皇城正中心的九层金玉顶上,偃师师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苍穹一片碧蓝,浮云悠悠,寒风呼呼扑面而来,像任性的手放肆地抚摸青丝,衣裳在风中翻卷如飞,吹动一树的桃花,落英缤纷。
偃师师打了个冷颤,衣服还是薄了些,但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去在意这些。
今天是上元节,也是太子大婚之日。
云枢城商州大街一路通往皇城正武门,道旁人头接踵,络绎不绝,欢笑声,嬉闹声,赞美声不绝于耳,一支火红的迎亲队伍远远而来,像一条火龙游过长街,游入一派喜气洋洋的皇城之中。
十里红妆从正武门一直铺到承天大殿,无数鲜花点缀着殿前的空地,屋檐画柱到处挂满红绸纱幔,蔚蓝的天空中绽放无数礼炮,皇族最优秀的乐师们在为喜庆的婚礼增添动人的乐声。
若是在平时,偃师师定会被眼前的盛况所震撼,然此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站在这么高的地方?
偃师师望向身旁的姬千燮,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看风景。”
姬千燮很淡然,目光望着天边的云,像一条红绸缎横在山峦之上。
偃师师心情沮丧,“我不是来赏风景的,我有要事。”
“除了看风景,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要去抢婚,这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应该在宫外,把新娘子换成自己。”
“我是来抢婚,不是来结婚。”
“有区别?”
“有,我想把他带走,前提是他愿意跟我走。”
姬千燮冷笑。
偃师师问:“你笑什么?……我的行为很可笑吗?”
姬千燮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落到偃师师的脸上,那张脸不是天下最美的脸,却有着一双天下最美的眼睛,眼眸黑白分明,灿若星辰,写满了最真诚的情绪。
“不可笑,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可爱。”
“我就当你夸我了。”
偃师师望向脚下的皇城,一红一金两辆御辇一东一西向着承德大殿汇拢,偃师师心慌意乱。
“我要过去。”
姬千燮沉默。
偃师师望向他,认真的道:“我知道,地宫不会只走到这里。”
姬千燮想了想,道:“可以贯穿整个皇城,但……总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偃师师咬了咬牙,坚决道:“那我还是要过去。”
姬千燮淡淡地道:“你现在过去,哪怕会有很多人因你而死,你还是要去吗?”
姬千燮说这句话的时候望着遥远的天边,他在问偃师师,又像在做什么决定。
偃师师确定道:“是!”
姬千燮道:“我以为你会很善良。”
偃师师道:“这和是否善良无关,那些关我的,杀我的,害我的人可曾对我释放过善意?以前我觉得除恶扬善,伸张正义就是对的,但是现在我明白了,那是强者才能做到的事,我是弱女子,挨了打会哭,难过了会哭,我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但是现在不重要了,我已经不需要别人保护了,因为我现在不要命了!”
姬千燮的眼眸依然冷漠,心中却想,我不是对你发了善心了吗?你是记性不好,还是瞎了?
“承德殿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殿内有机关阵法,黑甲护卫五步一人,对闯宫者,有权不问而杀。……外面的巡查士兵比昨天增加了三倍,更别说还有躲在暗处的云禁使,出了这座楼……你会死。”
偃师师说:“有些人,你放弃了,会比死还难受。”
姬千燮冷冷一笑:“你随意。”
偃师师明白了,转身下楼。
狱卒看了一眼牢头,心中稍有安慰,天塌下来有牢头顶着。
敞开的牢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黑暗中,面对着更加黑暗的墙壁。
可牢头心中不甘,牢门紧锁,又在地下三层,每个入口都有云禁使把守,除非他有通天入地之能,不然他怎么出去?
“我要坐牢。”
年轻人说:“你知道哪间牢房适合我。”
许久,黑暗中的人才道:“几时发现的?”
狱卒看向牢头,牢头瞪了他一眼,兢兢业业地道:“回禁尊大人,牢中一个时辰检查一次,是……是……第三次……”
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是王爷的书童,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目睹了皇族当年发生的那件事。
年轻人又说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些话牢头不敢说,当差多年,他知道自己失责难逃,再辩无用。
牢中陷入一片沉默,只余下牢头额上的冷汗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
楚南天望着黑暗中的墙壁,低低叹息一声,道:“王爷,你当年便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吗?”
牢头愣了一瞬,确定自己听到的是领罚不是拉下去杀了,这才激动地猛磕头,道:“谢禁尊大人,谢禁尊大人,属下领罚,属下领罚……”
牢头和狱卒被带下去,牢中再次恢复沉静。
天牢在皇城西北角,地处偏僻,属云禁司管辖,是个无人愿意踏足之地,尤其皇宫贵族,对此地更是闻之色变。
此时天牢地下三层,值班的狱卒跪在冷冰肮脏的地板上,脸色苍白如纸,牢头跪在他旁边,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身体就像寒风中摇曳的枯草,随时会被折断。
牢头说不下去了,低垂着头,身体不停地颤抖,牢中一个时辰检查一次,到第三次才发现犯人不见,这便说明他们的工作多么粗心大意。
这间牢房关的是皇世子姬千燮,犯的是谋逆之罪,现在人不见了,他们这些当差的必然会因失职之罪被问斩,这叫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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