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园里，这嫡系族可是一个都没有，倒是仆下人中，有不少人还值得栽培投资——反正这年代，还没走出晋朝的大庄园经济模式，这些人在庄园里自给自足，教会了他们，也不怕跳槽跑掉。” ＷＷw．5Ｗx.ＯRG
这是一个好时代，只要掌握田地，掌握人口，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
最起码，也能算是不好也不坏吧。譬如说，自己好端端的生活了五年，也就这样了。
是投靠哪一个势力？
“阿郎，咱们这次去洛阳，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在家过了年岂不是甚好？”
外面赶车的，是跟了李卓五年的虎子，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这个时代的人最好的年岁。
这小子是五年前李卓捡到的孤儿，当时不过是十三四岁，瘦弱不堪的样子，几乎能够随时饿毙。
也正因为他和李卓形影不离，所以说话也随意一些。
“这不是没办法么，要养活你们这些人，你以为是容易的？账上没钱了问我，粮食没有了问我，什么没有都问我……再说像你这样的，每天还吃那么多，我就是被你们吃垮的……”
李卓向来是言出必行，立下规矩之后就必须遵守。但是闲暇时候，却都是很随意的。听见虎子这么问，李卓也是毫不介意，懒懒的说笑道。
虎子也是随意惯了的，眼神一直看着前方，小心谨慎的驾着车，手里熟练的拉扯着缰绳，嘴里却是毫不示弱的说：“阿郎不是说，我吃的虽然多，但是都靠着给阿郎做事赚回来了么，您可是没吃亏呢。”
这小子，还知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李卓没好气的说道：“啊……你就记住这点啊，我跟你说的可不止这些呢。我还说了，你要是再不努力学习，努力赚钱……”
李卓懒懒的躺着，眼神毫无焦距的扫过四周景色，面上一本正经的说笑，但是心内那根弦，却是不由得又紧绷起来了。
“是啊，这可是隋唐之际，马上就有十几年的大乱世呢，可不是什么和平年代，一个不小心，怕是身首异处……这世代，你要是不努力，怕是要饿死。但是努力下来，就有一大摊子的人要养活，扛着偌大的包袱。现在这局面，已经颇为不容易，要维持下去，更是艰难，前路漫漫啊……
以后，也不知道这齐州地界有没有乱王，自己的成就会不会造人惦记？
再说了，现在是大业五年，过了年可就是大业六年，记得好像是后年就有人拉起杆子跟大业皇帝对着干了，时间紧迫啊。”
当然，这些事情李卓是不会跟任何人讲的，不管是虎子或者其他亲近的人。
这种从千百年后一觉醒来到了唐朝，说出了不会有人信，他们怕也理解不了。虽然不至于被当成疯子神棍，但是也没必要沾惹这麻烦。
“所以啊，虎子，你得赶紧勤快些，多赚一些回来，你倒是能做事了，但是庄园里那些小子们，可都是要阿郎养着呢。”
骑着马在前头领路的柳五，见得虎子说话越来越随意，对李卓有些逾越的神态，倒是想提醒这小子几句。但是碍于李卓也在，也不好多说。
在柳五的心里，即便是李卓再亲近他们，自己内心里，都最好有分寸。
毕竟，李卓虽然看着年幼，但却是真正的主心骨，主人！
“阿郎，这次要去怀智里，是要停留几日？”
柳五虽然是个高大汉子，但是在跟随李卓之前，就是走南闯北的好汉，个人武艺或许不算多好，但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李卓每每出远门，行程都是他安排。
“秦大哥传信与我，说是收到邀请，可能最近会去从军，我预计大概会多呆一两日。再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与秦大哥也是许久未见，所以可能要多留一些日子。”
李卓要出远门，柳五自然不可能就让自己三人出去，暗地里还有一些安排。听得李卓的打算，柳五心中的一丝担忧消失不见，额头旁边的刀疤也柔和下来，连连点头，道：“好，仆下明白了，这就安排好，不让阿郎操心。”
此时已然是夕阳西下，但是因为离怀智里本来就不远，三人也就没有赶时间的意思。沿着黄河驰道，慢慢前行。
这黄河虽然经常泛滥，但对于沿河的人来说，也算是喜忧参半。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这黄河，也算是养活了不少人。
不多时候，虎子驾着马车离开驰道，进入村落。这时候已然是炊烟袅袅，正是农户们一天劳作之后，准备晚饭的当口。
这时候的人大多是一日两餐，加之没有娱乐方式，多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李卓估摸天色，此时大概是傍晚四点左右，但因为是冬日，天黑得早气候也不太好，估计大多农人都回家了。
再往前走没多远路，更是鸡犬相闻，一派农村景象。
李卓往常，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少有闲暇观察，此时也是兴致盎然，观看这一千多年前的村落生活。
“快跑！”
忽然只听得林子里发一惊惶的叫喊，随即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不少脚步声杂乱的跑动。
“虎子小心一些，护住阿郎，我前去看看。”
虽然这是村落，应该不会有响马盗贼之类，但是小心起见，身负护卫职责的柳五，闻言大是谨慎，一边喝令虎子照看好李卓，自己拍马前去查看。
却说柳五拍马加速，打算看个究竟，却不想不等柳五奔出多远，前面忽然跑出一群小孩子来，年纪大大小小都有。有十七八岁的，领头模样的也大概有五领个。还有十五六岁的，十二三岁的，不一而足。大大小小，约有三四十个。
在这古代村子里，因为很多八九岁就开始帮家里做农活，要聚集这么多孩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因为如此，柳五更是一脸谨慎。
远处，一群衣衫破败的童子闹哄哄的跑出来，却是亡命一般的景象。柳五连忙紧了缰绳避让，却差点摔到地上。也亏得他马术还不错，这才堪堪避开。而后面的虎子，见得这闹哄哄的场景，知道不是响马之类，已然放下心来，把车停在路边观看。
原以为是两个村落的少年打架哄闹，哪知道后面追赶的，居然不是一群孩童，而是只有一个。
只见他约莫十来岁年纪，一脸恼意的追赶，口中喝骂不休。在这北方的冬日里，居然是光着膀子，下身也穿一条粗麻破布裤。
仔细一看，这小孩肤色黝黑，大概是常日这样，并不见得寒冷，只见他捏着两个拳头，圆睁一双怪眼，怪叫着来打这逃跑的一群孩童。
“这倒是有趣！”
更别说这历城的风景，就是一千六百年后，也是优美至极，令人趋之若鹜。
不过此刻，更是完全的不曾有过人为改造，有种真正自然的感觉，令得刚刚摆脱诸多账目的李卓，突然之间放松所有压力，感觉心旷神怡，无比惬意。
不过，在李卓双眸深处，掩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担心和困扰。只是，这些事情也无法与人诉说。
说不上好，但也不觉得很坏！只是，大概会有无可逃避的孤寂，以及对未来不可掌控的恐惧，常伴左右。
这可不是后世，没有那许多的律法和道德约束。在这里，人命大概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善保此身，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安稳活下去。
“看来，这账目最好是开个培训班，再多训练一些人手。真要让自己还这样算下去，怕是累死也不算数——也不指望培训出来的人能干啥，自然不强求他们领悟力超强，能够举一反三。只要条理清晰，账目清楚就行。就好像是前世流水线上的产品，最好能够批量生产。哪怕是半成品也将就，会按照自己的指令不打折扣的完成就行！”
李卓伸了伸腰，活动一下还在有些不适的身体。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与十五岁年纪根本不相符的无奈和苦笑。
但是现在，却是一个二十来岁正当年的青少年，双臂虬髯有力，使得大刀长枪，骑得劣马，也算是李卓手里少有的内外之才。
跟着李卓没少学习，在李卓的言传身教之下，倒是懂了不少，也颇为贴心 。
虽然只是十五岁的少年身形，但是已然是主心骨般的存在，李卓要担心的事情太多了。
在这乱世，要怎么选择？
远的不说，就是眼前，李卓也操心没有足够算账的人手。
何时投靠？
……
齐州，冬日傍晚。
这历城齐国以降千百年来，都是山东一带首屈一指的富庶地方，果然是名不虚传。即便是离开庄园数十里，仍旧是阡陌纵横，良田成片，郁郁葱葱，一派兴盛景象。
看样貌，李卓倒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五官端正，高鼻阔口，双目有神，举手投足之间，英气勃发。
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声‘谁家好儿郎’，怕是不比崔家那等千年世家子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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