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
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肉中，鲜血顺着石镰的柄头落下，石录却丝毫不感觉到疼痛。
只有满腔的愤慨，以及滔天的恨意。
如果不出意外，引气成功的自己再打熬两年筋骨，凭着家中的积累打造一把正式的铁剑，当能一跃成为梦寐以求的武士一级，从此带领一家吃穿不愁，这就是当时自己的终极追求了。
甚至对方都不屑去遮掩，当癫狂的自己跑去邻村，迎接自己的也只有一双双心有余悸而又带着庆幸的眼神。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还在城中的自己蒙在鼓里。
毕竟在高高在上的贵族与士族眼中，贫民阶级也只是草芥罢了，为了修习剑术，杀了也便杀了。
自己的仇人就是头顶的苍天，是一座能轻易碾压自己的大山。
即使拼着血溅五步，也不过是在对方生命中翻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小浪花，当时骤闻噩耗的石录几乎万念俱恢。
然后他就想起了一个传说，一个只流传在他们石家村，并且才兴起没几年，但自己也亲眼目睹过的传说。
稷山有仙人......
大概在五年前，石家村的人便注意到，平静了数百年的稷山，突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先是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一道水桶粗的闪电降临在稷山，没有雷声，也没有暴雨，闪电带来的光芒瞬间将稷山周围照亮的恍如白昼。
之后石家村的村民便慢慢发现稷山上发生了一些更加离奇的事。
有时候会从稷山上传来一身清鸣，明明距离很远却仿佛声音就在耳边发出一样，却并不吵闹。
又或者是突然燃起的山火，几乎将山顶全部点燃，熊熊大火让十余里外的村民白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又莫名的熄灭。
甚至有村里的猎人曾深入到稷山毗邻的芒山，信誓旦旦的说在山顶看见过有仙人踏云而上，仙人白袍白须，鹤发童颜。
久而久之，目睹各种离奇事件的石家村民对稷山的变化有了各种猜测，村里的老人总是一脸忌讳莫深的对后辈道。
“稷山有仙！” ＷＷw．5Ｗx.ＯRG
......
即使明知道希望渺茫，不过稷山有仙的传说，却依然在最后填满了石录整个脑海。
自己虽然已经引气入体，不过作为郪县的大贵族，蒙家光是豢养的武士就高达百人，更个个修习了蒙家家传的军阵之术和技击之法。
而屠灭石家村只为练剑的蒙家公子，更是早早达到了剑过无痕的百人敌境界，在整个郪县也是威名赫赫。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仙人之法也就成为了石录心中唯一的寄托。
稷山太近，近到石家村的人都能看到稷山的变化，稷山又太远，远到村里最老练的猎人也不敢涉足其中。
虽然希望缥缈，虽然此去可能无归路，但石录觉得自己必须试一下。
见识过各种奇象的石录坚信着稷山有仙的传说，这是自己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了。
“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到仙人的居所了。”
石录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在这无人的山林中，双腿愈发麻木，左小腿肚上昨晚被野猪划出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阵阵的无力感不停传来。
其实石录心里很清楚，就算见到仙人，自己又凭什么能得到仙人的帮助，不过除了指望仙人的怜悯，石录别无他法，即使再渺茫，总好过无力的绝望。
石录知道自己已经到极限了，进山前草草收敛的干粮和水早在第一天就被自己吃光，两天下来自己唯一的粮食只是生吞了一只被自己偶然抓住的野鸡。
不提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口导致的失血过多，光是昨晚出现的热症就能让平时的自己躺下了。
眼前原本清明的视野开始渐渐变黑，耳旁似乎传来了母亲关心的低语。
“天...黑了吗？”
失去意识前的石录脑海中只停留着最最后一个念头。
......
......
“醒了？”
石录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明亮的小屋内，屋内装潢简约而又考究，全不同于自己在郪县所见大族家的家居风格。
“还没清醒吗?”
平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思维还有些不清的石录回过神。
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床边坐着一个人，此时正饶有趣味的盯着自己。
“我？我这是在哪？”
“在哪？”
陌生人挑了挑眉头，石录这才发现此人竟长得无比好看。
对方长发披肩，却大逆不道的没有束起来，就这样随意的披散着，又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感，身上穿着一件石录从没见过的灰色长袍，有些像自己看见的城里士族们聚会所穿的袍子。
“你还能在哪？自己心里没点B数？”
对方的语气明显带上了一丝不耐烦，虽然不知道B数是什么意思，不过石录确定这绝不是什么寒暄时的问候之语。
“这里还是稷山吗？”
“稷山吗？这名字不错，与老夫有缘。”
虽然觉得面前之人绝对和老夫这个词扯不上一丝关系，不过石录明智的没有反驳。
“这是稷山，请问老......先生...这里可是稷山仙人的居所，您可是来自仙界的仙人？”
“仙人？”
对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无语的回答道。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仙界在哪？不过，我来自地球。”
稷山山脚，千年来未有人踏过的土地今天迎来了人类的踪影。
一名男子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稷山前行，他穿着一身麻布短衣，手脚裸露处用一些零散的碎布紧紧包裹住，正一边前行一边用手中的石镰拨开拦路的树枝。
“只要寻得仙人....只要寻得仙人......”
毗邻祁连山脉传承400余年的石家村，被屠的理由仅仅是那位自己想投入门下为家臣的蒙家公子，正在拜师修习一种剑术，杀人的剑术。
盗匪可杀，敌寇可杀，若无可杀之人，庶民亦可杀。
男子名为石录，黝黑的脸上大滴的汗水混在一起，此时正一脸绝望又不甘的向山上前行着。
“我还不能放弃，仙人一定在上面看着我。”
掌握着知识，又有着以一敌百的各种剑决，任凭下面的泥腿子再是不满，终究是翻不了天的。
而他们贵与士，便是这天！
石录默默的咬牙，一口血水混在嘴中，让他清醒了一点，脑中又不由的想起了几天前的惨剧。
自己当时刚在郪县的武塾中引气成功，满心兴奋的自己迫不及待的赶回家中准备将这个消息告知家人。
只有满村无人收敛的腐臭尸体，干涸的血迹，以及被焚之一空的村落。
然而，现实给石录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等待自己的并不是想象中家人喜悦的脸庞，族长欣慰的眼神，以及石大石虎那几个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小子羡慕嫉妒的模样。
稷山，位于魏国北方边境，其勾连的祁连山脉长达近百公里，形成了对魏国北方齐宋两国的天然屏障，可谓之天险。
山脉内连绵着数之不尽的山峰，这里是人类的禁区，当无数年前人类的先祖从树上走下来，他们掌握了火，发明了工具，靠着长矛和战车征服了整片大陆，却再也走不进这片古木参天的山林。
石录默默的咬紧牙关，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三天来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透支了这具身体的每一丝力量，如果不是进山前自己恰好引气成功，靠着这丝微弱的内劲源源不断带来的力量，自己恐怕已经在昨夜碰到野猪的时候，又或者再之前失足滑落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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