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第 1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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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就回了头,对着周瑞道“小心些,一副水桶好几百钱,若是碰漏了可得你自己来赔。” WWw.5Wx.ORG

    周瑞越发小心地调整着自己肩膀上的扁担,心下却不由得担心,自己都是这个样子,那一会儿二爷若是担不起来可怎么办

    这个担心还真不是多余的。那人只把他们主仆送到了井边,又示范了一下如何用那桶把水从井里提上来,怎么摇辘轳,就回身要走。走前才想起来了一句“李管事说,老爷交待过了,二爷今日早晨得担足三担水,才能洗漱用饭。”说完还知道向着贾政躬躬身子,表示自己对这位二爷的尊敬。

    这是真当自己是这厨房里干活的了。就算是知道这李要是自己父亲身边得力之人,贾政还是忍不住愤愤地看了人一眼。身后周瑞见他抬头,悄悄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意思是让他尽量忍耐。

    也只好如此。二人在周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好不容易打好了两担水,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贾政比周瑞还不会挑担子

    周瑞只好放下自己那一挑水,指导着贾政如何保持两边的平衡,如何能走得稳。他也不过是比贾政多担了一次,又能指导个什么好处等贾政勉强能把担子担平,却又发现,那桶里的水已经洒得见了桶底。

    就算他是个主子,可也不能说自己两个空桶能算是一担水的。无法,周瑞只好再次打上一桶水来,再一分两半地倒进另一个桶里,为贾政凑出一担水来。

    自贾政通了人事之后,但凡出上一两滴汗,哪次不是身边珠环翠绕地一面惊呼一面用那香帕擦拭现在看到周瑞拿他自己那粗帕子往自己跟前凑,也顾不得自己的气还没喘均,喝他道“做什么不用你。”

    得了,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蹄上了。周瑞讪讪地停下步子,对着贾政道“二爷若是自己带了帕子,还是擦擦吧。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贾政也知道自己若是头一天就病了,那父亲不光不会怜惜,还得骂自己一声不中用。拿出帕子擦了汗,那天已经越发得亮了。此时就算是在府里,也已经到了该早读的时候。叫上周瑞,贾政再次把扁担搁在自己肩膀上。

    谁知这扁担一直在肩上还好,放下再担起来,那肩膀可就疼起来了。有心想换一下,又怕那边没练过,再把水给洒了。只好生挨着。如此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等他们主仆到了厨房,已经水汽袅袅、香气腾腾了。

    还是周瑞,按着厨下人的指点,把自己主仆两个好容易担过来的水倒进水缸之中,却发现一路泼洒之下,那桶里的水连三成也不剩了。

    厨下的人也没说什么,看他倒完了水,顾自忙自己的去了。倒是那个给他们拿扁担之人对周瑞道“可不是歇着的时候了。照你们这个担法,怕是别人都用完了饭,都不得担回三担水来。若是老爷不高兴,再罚了二爷,你可担得起吗”

    周瑞想说自己现在就担不起。可是这是老爷身边用的人,他一个少爷的小厮,没有回嘴处。只好再次请贾政一起担起水桶,向那水井而去。

    厨房里的人不解地问那人“咱们厨房自有提水的人,怎么倒让二爷辛苦起来。再说若是真指着二爷担的这水,大伙也不用吃了。”

    那人就冷着脸嗔 了一句“多嘴,老爷自有他的安排,也是你们能问的”厨房的人立时不敢言声,只一边做饭,一边为贾政主仆数着数。

    等到他们主仆两个好不容易担够了数,贾政已经一动不想动了。只是那厨房里挤满了各处等着领饭的人,各色气味传来,让他几欲做呕,实在不是歇息的好地方。只好由那周瑞搀扶着,回自己的小院子。

    另一个跟着的小厮吴新登见他二人的形容,惊叫道“二爷怎么不让小的去替了您。看您这一头一脸的汗,快些洗洗。”

    周瑞冲他惨笑一下“好兄弟,劳动你也替我打盆水来。”

    吴新登见他这般模样,就算是想笑也不敢,一点磕巴也没打地应着出去了。周瑞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都是奴才糊涂,刚才在那厨房里,就该把饭一并端回来。现在这院子里只我们两个,吴亲登去给二爷张罗水,等下再去端饭的话,可不是得凉了。”

    都累成这样了,贾政脑子也转不过来了“怕什么,看着咱们没去提饭,他们还不知道送过来”

    周瑞只好道“我的二爷,若是那起子人真有那个心,早对二爷担了多少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必让二爷受这个罪。”

    贾政也知他说得有理,又念在他是与自己刚才“同患难”过的,少不得安抚他道“看着咱们的,是老爷身边那个,并不是厨房里那些人。”

    就算是知道贾政说得未必靠谱,可是周瑞今日比贾政还要累些,只盼着他所说是真。可是等到那吴新登已经把水端回来了,还不见厨房的人上门,贾政也就知道不能指望。只好再让吴新登前去端饭。

    这时哪儿有吴新登反驳的余地少不得自去把那饭取来。就如周瑞所料,饭果然已经凉了。有心不用,又怕上午老爷还有事要吩咐自己,贾政只好强塞些进口。略停了一刻,周瑞就提醒道“二爷还是去给老爷请个安吧。”

    若是在府里,贾政少不得让人给自己告个假,左右还有贾母为他打掩护,说他夜里读书辛苦之类。可是现在行动就是自己父亲的眼睛,这样的话头贾政连提也不敢提。见周瑞那样子,让他自留在屋里,只带了吴新登去主院。

    进院子才发现,贾代善正绕着院子散步。抢上前一步,贾政行礼道“请父亲安。看父亲的样子,这庄子果然是来对了。如今父亲比在府里走得稳多了。”

    早起李要已经将贾政挑水时的表现告诉了贾代善。虽然不算满意,可是能坚持下来也算是不易,代善的脸色就和缓了些“听说你早晨还真的担了三桶水”

    贾政听出那话里的满意,还以为自己这就算是考核过了关,陪笑道“是。父亲的吩咐,儿子不敢有违。”

    “记着你这句话。”贾代善平平地来了一句“什么时候能把那水桶里的水装满了,就来告诉我。”

    这担水,竟然不是一次性考验,而是长期工作贾政有些不淡定了“父亲,儿子知道父亲是想着让儿子知道世事唯艰的道理。只是现在儿子正是读书之时,若是日日如此劳作,怕是误了读书。”

    “读书”贾代善就自了自己这个便宜儿子一眼“你可知道,有多少寒门学子,即要读书,还要养家糊口,一张纸也要算计,一支笔也要经心现在你不过是担了两桶水,就说会误了读书。那我问你,若是你读书无成,此生中不得科举,可能养得了自己一家老小”

    竟说自己一生科举无成贾政觉得不能忍“儿子自问读书十分用心,也曾经得了名师指点。父亲担心儿子读书无成,却是过虑了。”

    “呵呵,”贾代善就笑了一声,才道“是不是过虑,日后自是会有分晓。不过眼前你这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样子却是不行。你兄长将来会去军中效力,你也得知道养家的艰难。”见贾政还要说话,他老人家抬手止住了,接着道“儿子,你得知道,你此身所穿之衣,所食之饭,没有一样是你自己挣来的,不过是靠着你父祖的余荫。”

    自己是靠了父祖的余荫,那贾赦呢,不也一样是不劳而获贾政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就说了出来。贾代善倒是没恼“的确,他也是得了父祖余荫。可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他会去军中效力,现在他也在替我这个做父亲的回金陵办事。看在我眼里,他是得用的。而你,”轻蔑地看了贾政一眼“在我眼里并不得用。”

    贾政越加不服,也不顾贾代善平日里的威严了,接口道“兄长去金陵办事,也是父亲给了他机会。我也不过是父亲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罢了。”

    代善仍没生气“不错,对你来说确实有失公平。只是偏偏他就是比你大了两岁,就是让我放心让他去办事。可是你呢,不过是让你去担几桶水,可有一桶是满的可有一次是没歇的”

    贾政一下子让他堵得无话可说。贾代善还是不放过他,又道“窥一斑而知全豹,一件小事你都做不好,让我如何能把大事托付给你”

    还讲不讲理了贾政眼泪都下来了“敢问父亲,又曾经让兄长做过何等小事”

    贾代善微微一笑“我交给他的任何一件事,他做得就自己去做,做不得的就提前告诉于我,并不想着从中打个折扣应付于我。这样老实的性子,让我放心。”

    贾政的眼泪掉得更急“今日不过是儿子第一日担水,才不小心泼洒了些。等明日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还请父亲再给儿子一个机会。”

    这么一个简单的激将法,就把人给搞定了贾代善表示没有什么成就感。不过便宜儿子能有这样的表现,还是值得肯定的。于是他微笑了一下,即使那微笑一闪而逝,还是让注意着他的贾政捕捉到了“还算是有骨气。只不过不知道你这骨气,能撑得了几时。”

    “那就请父亲拭目以待好了。”贾政越加不服气起来,他把刚才贾代善的那个转瞬即逝的微笑,当成了对自己的嘲讽。

    贾代善又道“你可别忘记了,你是个好读书的人。过两日我那个幕僚谭震会过来,说不得会与你探讨一下学问。”

    这位谭震贾政也见过几次,只知道此人谈吐风趣,挥洒肆意,最是个不同流俗的。只是此人并不同与贾代善的其他幕僚,不大兜搭他这位少东家。也不知道他此来是为何,可是自己不能太过失了颜面,贾政还是知道的。因对着贾代善躬身道“是,儿子定会尽力。”

    代善便挥手让他回自己院子里。等他走了,李要才问道“老爷怎么对二爷如此严苛,他左右是要读书出身的,若是坠了志气可怎么好。”

    代善对自己的这向个长随,可比儿子客气“坠了志气若是志气这么容易就坠了的话,那就是当初根本没有什么志气可言。”说完叹了一声“你且想一想,咱们当日在西北,孤军深陷,若不是凭了一股子心气顶着,可还能回到这花花世界”

    李要也是叹了一声“就怕那谭先生的脾气古怪,二爷受不了几日。”

    代善却不认同“这么一点小小的折辱就受不得,异日他真得了功名,官场上下绊子、使阴损的多了去,还能比谭震更客气不成。”

    好吧,那是你儿子,你说了算。李要再不多言,只跟着他绕着院子慢慢踱步。

    贾政这边却没有如此悠闲的心情。他对自己的学问再是自信,可也只是建立在自己与原来的自己对比之上。那位谭先生,可是一点也不会给人留客气的主。找出了书,却是不知道该先看哪一本的好。读经义吧,那位谭先生似乎歌赋也来得。看格律吧,又怕人从时政里论起。

    如此拿不定主意之下,只好抓着书发呆。周瑞已经歇了一会儿缓过气来,不想让吴新登专美于贾政之前,少不得上前来支应。见贾政只拿本书发呆,道“二爷可是今日累得狠了,不如先好生歇上会儿子,日子还长着呢,那书什么时候看不得。”

    因为早晨周瑞着实卖力,贾政也不怪他“你知道什么。老爷说那个谭震要过来。你也知道他素来是个不讲情面的。如今老爷又对我有些看法,若是让谭震在老爷面前说上两句。你只想去。”

    周瑞就无端打一个寒颤。他也是知道这位谭先生的,几次与贾政见面,都让贾政回书房后大发雷霆,也就不敢再劝,只小心地在一边服侍笔墨。

    代善也知凡事得有个度,若是一次把贾政累得狠了,怕他心生逆反,于是这一日就只让他担了水,并没有再让他劈柴。

    第二日贾政又让吴新登从床上叫起,他说得好“昨日周哥跟着二爷,奴才也不能躲懒,今日就让奴才跟着吧。”

    好吧,奴才们可以换班,贾政却只有一个。叹了口气,贾政带着吴新登再次来到了厨房。昨日的水桶还摆在那里,给他们数数的人也早早地等着了,还打千向贾政问好“今日二爷来得准时。”

    贾政无心理他,只叫上吴新登就要走。不想那吴新登也是凭生第一次与这扁担亲近,少不得高一下低一下地闹了半会儿,才算是知道周瑞昨日怎么得了二爷的青眼。

    到了井边又是一难,概因吴新登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那水桶从井中打得水来。贾政无法,只好放下主子的架子,亲自按着昨日周瑞行事教他。这才知道看人挑担不吃力,只看昨日周瑞三摆两摆,那水桶就得了水重新立起,可是他却怎么也不能让那水桶先斜过来。

    贾政急得满头是汗,还骂吴新登“蠢材,昨日周瑞也不过是看了一次,也就会了。怎么教了你这么半天,你还是如此不中用”

    气得把手就是一撒,只听扑通一声,却是那桶离了勾子,直直地坠入井中去了。贾政又气又怒,泪水不要钱的掉了下来想自己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怎么到了自己父亲面前就如此不值一文起来。

    正没头绪间,那个给他们数数的人过来了“等了二爷这半日,还没见二爷回去。小的怕出了什么事,特来看看。”

    出事,怕出什么事难道是怕自己掉到井里了贾政心下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刚想行动,又觉得身上冷风吹来,遍体生寒。若是真按着自己的想头做了,那井水怕是比外头这风还冷得多。那念头也就随着风飘远了。

    那周瑞已经快哭出来了“可不能再走睡了我的二爷。昨天您回来歇下之后,老爷院子里传来了话,说是从今日起,得与厨房的人一起起来, 还得”

    听说是自己父亲那里传来的话, 贾政心下激灵了一下,已经坐起了身子。可是见周瑞并没有往下说, 仍很气恼地道“可是父亲有什么事情交待, 你这狗才怎么不快说。”若是误了事, 父亲对自己的印象就该更不好了。

    肯定是不能可是事到如今,不能也得能了。贾政自己心下知道,漫说现在大家是在庄子上,往京中捎信不易。就算是在府里如何,自己母亲已经让父亲给软禁起来,给自己求不了情了。

    贾政才不稀罕这份尊敬,若是真心里敬他这位二爷,不是应该替他把水直接担到厨房里去吗可是想发作,那人已经走远了。只好与周瑞一起,看着那高高地进台发呆。

    周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开解道“二爷放心,今日是咱们头一日担水,想来就是一次担得少了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等一会奴才把那水打得少点,也让二爷轻省些。”

    周瑞让他催得无法, 只好哭丧着脸道“说是还得您亲自去帮着厨子们打水、劈柴,不许小的们帮忙。”

    贾政完全让自己父亲这神来一笔给吓到了。想他从小到大, 因为贾母的偏爱,吃穿用度都有人服侍,说句吃金噎玉也不为过,什么时候会了打水、劈柴

    堪堪走了不到二百步,贾政脚下已经发软,忙把那水桶小心地搁到地上,对走在自己前面的周瑞道“还是歇一歇吧。”

    周瑞听他说话已经喘起了粗气,借着麻麻亮的天色,又发现那汗已经淌了下来,少不得也放下肩上的扁担,想过来替贾政擦汗。

    见自己的主子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周瑞也不敢再问,只好继续哭丧着脸,与贾政一起来到了厨房。只见贾代善身边的李要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主仆二人到来,向着贾政躬身问过好,才冷着一张脸道“二爷今日来得晚了半刻钟。定是这个奴才没有及时通知二爷。”

    周瑞见他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只好垂下头做出任打任罚的样子。李要冲着他白了一眼,才又对着贾政道“今日是头一日,老爷说了,二爷可能会晚上一时半刻的。只是明日还请二爷早些。要不这庄子里这么多人等着用饭,怕是都得耽搁了。”

    那人也不多话,自挑起了一副水桶,开步就要走。周瑞见此,也担了一副起来。只是他虽然也是奴才身子,可多年前就已经跟了贾政,哪儿担过什么水桶那桶不是前面高就是后面低,时不时地还有磕地之声。

    正好那李要的手下,已经带了两副水桶与扁担过来,显然是怕周瑞暗中帮了贾政,也给他一副担上。他把水桶往周瑞的手里一递“给。你可知道那井在哪里若是不知道,我带着你与二爷过去。”

    周瑞忙陪笑道“麻烦哥哥了,我昨日只顾着替二爷归置东西,还真是不知道咱们庄子上的井在哪儿。劳烦哥哥指点一二。”

    一夜不知是梦是醒, 贾政被自己的小厮周瑞给唤醒了“二爷, 二爷, 得起来了。”

    睁眼一看, 四处还是漆黑一片。贾政有些恼火地道“现在才什么时候就叫我,不知道昨日坐了那么长时候的车子,今日得好生歇息一天等到了该给父亲请安的时候再来。”说着已经转过身子,想着再从头睡起。

    可是这样的话, 就是打死周瑞, 他也编不出来。那就是自己父亲真的有这样的交待。至于为什么, 还有什么好想的,也不过就是对自己起的那桩心思的惩罚罢了。

    在周瑞默默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贾政同样默默地带着周瑞向着厨房走去。路上周瑞不安地道“二爷,您从来没拿过比书本子重的东西,这担水、劈柴之事,您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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