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如同待宰的羔羊蜷缩在木盆里,手里紧紧攥着玉镯。\r
可能是太紧张,精力消耗很快,哆嗦到半夜的时候竟然睡着了,直到木盆疯狂打转才将我惊醒,睁眼就看到潭中出现了一个黑沉沉的漩涡,木盆正好在漩涡里跟着打转。\r
惊慌中还没来得及叫喊,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木盆拉入水底。\r
老道的话把全村人都吓得直哆嗦,村长和几个老辈苦苦哀求,老道才给出了个主意,要选一个属龙的童男献给龙王做婿,到时结成亲戚,龙女自然不会在怪罪。\r
随后水流上升,托着我快速上浮。\r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爷爷守在旁边,老泪纵横的将我抱在怀里,什么都没说。\r
那夜的经历,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r
临走前他给了我一本书,说是老道留下来的,叮嘱我出去后不要谈女朋友,二十五岁前都不要再回清水村。\r
念书的这些年,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但丰富的大学生活并没有让我忘记当年的事。\r
金棺、龙女、还有那些消失的人,都成了记忆中的秘密。\r
奇怪的是数年来,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支配我,潜意识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是成过家、有老婆的人,而当年对她的惧怕,经过十年的洗脑,反而成了念想。\r
至于老道留下的书,里面全是古篆,前几年接触到电脑才对照着翻译出来,是唐代风水大师杨筠松所著的《撼龙经》。\r
以爷爷的固执,我以为二十五岁前都不会再踏足清水村,但就在昨天,我突然接到他的死讯,必须回去奔丧。\r
镇上到村里还没有车,村里安排人来接我,同时接的还有五个外乡人,坐的也是他们的车,交谈中得知他们是外地商人,要到清水村开发黑龙潭。\r
我看他们开的车都是几十万,而黑龙潭不过是几十平米大小,有钱也生不出金蛋来,他们去投资什么?\r
但因为爷爷过世,心里过于悲伤,我也没有太在意。\r
七年未归,村里变化很大,现在管事的是长我几岁的表哥张宝。\r
张宝的父亲当年也死在黑龙潭,爷爷出殡的时候他来过,生分了很多,也没搭上话。\r
前几天忙于丧事,我也没去黑龙潭看过,爷爷下葬后才缓过一口气,傍晚的时候听到汽车声,才披着孝布出门,远远看到几个外乡人正指挥着一辆小翻斗车往潭里倒东西。\r
我过去看了下,车上全是半米长的黑鱼,鱼唇外翻,露着一口锋利的牙齿,长相特别的凶恶。一车鱼倒进去,为首的外乡人就拿出一个黑色哨子吹了起来,声音低沉而沙哑,十分的独特。\r
黑鱼被哨声吸引,很快从水底浮了起来,首尾相接,从岸上看,宛若一条黑龙在水中翻腾游弋。\r
我眉头微皱,他们这不是养鱼,而是在踩龙穴。\r
龙穴有水陆两分,只是水龙穴藏于水中,走的又是地下水脉,不适合葬人,风水中也就很少提到。\r
《撼龙经》里对点水穴的方法也只有四个字:风生水起。\r
风水玄术中风来自天宇,水来自地脉。生风容易起水难,他们往水里扔鱼,正应了如鱼得水,只不过这黑鱼,我看不出有什么玄妙之处。\r
黑鱼首尾相接,不停扑打水花。十几秒后潭中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前一秒还扑腾的黑鱼,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r
我深吸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中年男子收了手中黑哨朝我喊道:“细伢子,你们村长没跟你说,村里人不能靠近水潭?”\r
“嗯!”我心神不宁的应了声。回到家后总觉得不对劲,整晚都坐在爷爷灵牌前。\r
第二天清晨十分,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我起身直奔黑龙潭,才靠近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往日清澈的黑龙潭,此时变成了一池血水。\r
张宝将村民拦在外面,嘴里叼着烟不停的说:“没事,都回去吧,钱少不了大家的。”\r
我望着那一潭血水,脑海里想到的全是那从未见过面的妻子。\r
但自持念过几年书,没有充分的理由,还拉不下脸去阻止,只有先弄清他们在做什么,然后才有理由阻止。\r
我知道外乡人住在张宝家,天黑后偷偷摸了过去,见屋里亮着灯,顺势就蹲在土窗外偷看。\r
屋里,张宝正殷勤的给几人倒酒,满上后才搓着手问:“几位老哥,这事啥时候能完?今天闹这么大动静,村里人心惶惶……”\r
张宝旁边的广东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张老弟,别急啦,钱不会少你的啦。”\r
外乡人显然不想多谈黑龙潭的事,只顾着喝酒。张宝坐着无趣,陪了会就起身离开,他一走,白天吹哨的中年男子就压低声音说:“明天水穴会有变,到时候眼睛都放亮点。”\r
听到这里,我眉头微皱,听他的意思好像不是踩龙穴,而是在找东西。我还想继续听下去,不料屋顶有野猫蹬瓦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见状只能悄悄离开。\r
回到家,我刚要推门,突然看到门槛上有血水,从滴落的痕迹看,是有受伤的东西进家了。见状我放轻脚手,抓了根木棍在手里才轻轻推门进去。\r
血水很多,从堂屋一直滴到我的房间,我哆嗦的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床上躺着个白衣女孩。\r
那一瞬间,我心跳加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她吗?\r
清水村能在山洪中安然无恙,靠的是村中的一口水潭,村里人都叫它黑龙潭。山洪暴发后,冲进村里的水都灌进潭里,说来也奇怪,十来米长的水潭,奔涌的洪水却怎么都灌不满,水位始终不漫过边缘。\r
半个月后雨停了,潭中出现一个斗大的漩涡,浑浊的水随着漩涡的旋转开始变清。白天大家都只是好奇,但到了晚上,漩涡里发出一道五彩霞光,直冲天际,照亮了半个夜空。\r
随即黑龙潭内发出一声巨响,犹如雷鸣,响声未落,潭水毫无征兆的陷落,眨眼就露出潭地的淤泥,连带水里的十八个青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r
潭水没过头顶,我呛了几口水,肺里火烧一样,身体一直下沉,不多时前面传出一道光,正好照在一口无盖金棺上,棺口正对着我,有个白影从里面站起来,随着水流慢慢的朝我飘来。\r
靠近了才看清是个女人,只是她身边有无数气泡环绕,看不清模样。呛水加上恐惧,我的意识有些模糊,隐约记得水泡里伸出一只手,将玉镯取了去。\r
村里的人议论纷纷,有见过世面的人说水里有宝贝,消息一传开,整个村都炸锅了,等潭水一变清,众人就争相下水寻宝。\r
爷爷那时身体还很好,但他不让我下水,自己也没去,爷孙俩就蹲在岸边看。\r
从那以后,清水村恢复了平静,老道也没有在出现过。\r
村长为了补偿奶奶的玉镯,让村民凑了一笔钱,爷爷省吃俭用,用这笔钱让我到外面念书。\r
干涸的潭底露出一层黑黑的老泥,为了寻人,村民往下挖了七八米,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r
山里人迷信,第二天就从外面请了个道士,此时黑龙潭的水又莫名其妙的满了,老道绕着水塘走了几圈,说里面住着龙女,我们惹恼了她,收几条人命算不了什么,就怕以后都不得安宁。\r
当天晚上,老道单独带着我到黑龙潭边,写了张黄帖烧在岸上,嘴里念叨了几句,把我装进一个大木盆推到水塘中间。\r
恰巧我是清水村唯一一个属龙的童男,但爷爷死活不让,最后老道拍着胸脯保我无事,爷爷才犹豫的同意下来。\r
随后老道又说我跟龙女初次见面,不能太寒酸,需要一件拿的出手的聘礼。爷爷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一咬牙,将奶奶留的玉镯拿了出来。\r
十年前,龙年,我十二岁。\r
那年山里下了半月的雨,引发了山洪,临近的几个村子都被水淹了,唯独我们村留了下来。\r
村民在潭里捞了一个晌午,什么都没捞到。照理说水里有漩涡,底下肯定有落水洞,但有几个水性好潜下去看了,没有发现洞窟。\r
几十平米的水潭,半天里被搅得天翻地覆,傍晚的时候年纪大的体力不支上岸,年壮的还不想放弃。眼看夕阳落山,天际的晚霞突然变成红色,映得整个山涧都铺上一层血光,十分诡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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