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正色道:“签订魂契。”\r
我微微动容,点点头道:“可以,也只有魂契才能打消我的疑虑。”\r
少妇的眉心裂开,从里面飙出一道黑光,向我的眉心射来。我没有躲避,这是她裂出一道魂魄,与我的魂魄纠葛在一起。签订魂契,若是一方不履约,拿来签订契约的那道残魂就会烟消云散。\r
就在这刹那,我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性别难辨的轻语。\r
那黑光与我的灵魂纠缠在一起,有那么一秒钟,我居然清晰地感觉到少妇的魂体掌握到了我的手里。但我知道这是错觉,签订了魂契,在履行完契约之前,谁都不能动双方的灵魂。\r
一动,就是契约反噬,未伤人先伤己。\r
我深呼了一口气,要想覆灭三阴玄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我也有办法应对,三阴玄火的燃料来源是一地的曼珠沙华花海。毁了这片花海,就能毁掉三阴玄火的根基,让它成为无根之萍,自然熄灭。\r
那年下雪,东极观的后院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雪花。\r
我的朋友不多,只有三个。\r
他们一个出现在春天,每年三月阳春开,风从南方来,甄一一的父亲都会带她上山住两个月。\r
一个出现在夏天,大飞的爷爷在每年七月准时过来,和我师父饮茶下棋。\r
一个出现在冬天。\r
四川是个盆地,雪下的少。即便是偶尔下雪,也只是片片雪花,持续时间很短。有一年,青城山下起了鹅毛雪花,我开心地在后院堆起了雪人。它是我的第三个朋友,不像甄一一和大飞,它有时候几年才出现一次,我很珍惜它。\r
我堆了两个很大的雪球,将它们垒在一起。用土豆给它切了个鼻子,用树枝做它的手臂,用手指在它脸上画了一个笑脸。我问它,雪人雪人,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r
它的手臂在风中摇摆。\r
过了不到两天,冬季的大雨落下来,它被打得支离破碎,在雨中快要化掉。\r
我站在雨中想帮它支撑起来,可它散架倒了。\r
那天,我哭了。\r
整个冬天,我都郁郁寡欢。我问师父,这世上有恒久的友谊吗?\r
他笑着点点头:“有。”\r
我问他是什么?\r
他说:“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年纪比我小很多,为了救他,我背着他走了三千里去云梦寒窟,九死一生,换来他一条命。”\r
我说:“可是那只是你对他的友情,他对你的友情,看不到,摸不着,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就好像雪人,我把它当朋友,可它却化了。”\r
师父说:“它真的化了吗?”\r
我说:“真的化了。”\r
“可是。”\r
师父望着远方的天际:“它在每年下雪的时候,总会来找你。从不缺席,不是吗?”\r
春天到了,我没等来甄一一,等来了大飞。他听说我在山上过得很抑郁,宁愿不去上学,也要吵嚷着过来陪我。我问他,我在他心里,真的这么重要,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上学。\r
大飞看了我很久,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r
那年,我12岁,他13岁,甄一一11岁。\r
过了十多天,甄一一上山。她是第一次见大飞,那时的她风风火火,像个小男孩。她站在院前的枇杷树下,用琵琶给我弹奏了一曲《阳春白雪》。\r
大飞从山下买了很多零食回来,在枇杷树下看到一一,愣在原地,过了许久,等她优雅地弹奏完琵琶,大飞厚着脸皮去搭讪。初时一一很羞涩,在大飞的花言巧语下,脸红彤彤地像个可爱的小苹果。\r
大飞色胆包天,居然趁甄一一不备,亲了一下她的脸颊。\r
亲完后,还一脸痴笑地看着她。\r
然后。\r
琵琶就砸在了他的头上。\r
可大飞却好像有受虐倾向,在一一羞愤地离开后,他脑袋流着血对我骄傲地大声宣布,这个女孩,他追定了!\r
我站在火海里,看着风雨飘摇的彼岸花海。\r
笑了笑。\r
大飞。\r
祝你追到一一。\r
祝你开心。\r
祝你们幸福。\r
“轰隆!~”\r
天地间仿佛颤抖起来,我身上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阳气气浪。\r
气浪如割草机一般向四周扫荡开去,我是将阳气释放出去,而非三阳真火。因为三阳真火和三阴玄火针尖对麦芒,相撞在一起就是水火相碰,而阳气则会被三阴玄火无视。\r
严格来说,三阴玄火其实也是一种针对邪祟的火焰,只是与三阳真火属性相反而已。\r
我不用火来烧彼岸花,便用阳气来扫。\r
阳气形成的气浪像是一圈圈的气旋,波光流转,只眨眼间就将我身周大片区域扫去。可这里是片花海,少妇坐于树顶,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席白色裙摆飘飘如谪仙。她的嘴角有颗痣,更添一份抚媚多姿,看着我眼睛火热。\r
她甚至舔了舔嘴唇,不知道是在想吃我的肉,还是舍不得我就这么死。我没有选择,不断地扬手,挥洒我体内的阳气。时间好像凝固起来,我如机器般不停地扫荡曼陀罗花,大片的花海毁去。\r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当我挥手的时候,却再也挥洒不出一缕能量。我的身体开始麻木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我叹息了一声,原来已经到极限了呀。\r
人,总有撑不住的时候。\r
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我感觉到我的三魂七魄像是要离体,这种感觉很奇怪,身体很轻松,仿佛要飘起来。\r
我耳边听到一声尖锐的叫声:“你怎么可能还有能力,怎么可能!啊!~~”\r
天地间开始震荡,有人在冷哼,有人在发出嘶吼,还有人恐惧地叫起来。可这一切都好像已经与我无关,存储二十年的阳气倾泻一空,我的身体也会毁掉,成为一具没有残余的躯壳,死得不能再死。\r
我的世界一片漆黑,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考虑。就好像是在睡觉,不是做梦,也不是没有任何意识。而是彷徨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游荡,犹如一只无家可归的野鬼。\r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我觉得我的身体一片温热,有人在我耳边轻语:“真是个好孩子呢。”\r
接着我就再也没有意识,沉沦下去,似堕入无尽的深渊。
我感觉到身体已经接近极限,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少妇看到我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眉眸冷漠地笑道:“考虑得怎么样?现在我还能护住他周全,要是再过一会儿,我可就把它丢入千尸鬼炁里了。”\r
鬼炁为厉鬼身上的能量,单个的普通野鬼身上的鬼炁不多,但厉鬼的能量就已经足够影响人的幻觉。\r
上千只毛僵齐现人间,对于整个修行界来说,无亚于一场巨大的灾难。\r
对于人类来说,三魂七魄,无论少哪一魂哪一魄,都会让身体出问题。轻则丧失记忆,智力下降。重则变成植物人,从此昏迷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r
而对于厉鬼,魂魄比人类更加重要。因为人类还有一个躯壳,能够维持剩下的魂魄不散。可厉鬼的本体就是魂魄,要是不履约的话,就相当于从身体上砍肉下来,造成的损害比人类更大。甚至一个不稳,厉鬼魂魄本体也会灰飞烟灭。\r
而千尸已无魂无魄,不能称之为鬼,而应该称为煞。\r
尸煞!\r
少妇是厉鬼之身,她做不到拔草出根,我却能做到,只是稍微麻烦一点。\r
我从虚空中落下来,站在了火海里。火海与花海重叠,三阴玄火专烧一切邪祟妖魔灵魂等物,却不烧阳间实物。茫茫蓝色火海里,白色娇嫩的彼岸花随风摇摆。我立于花海里,转头看了眼大飞离去的方向。\r
少妇轻轻地坐在千尸鬼炁之上,鬼炁如一片巨大的云彩,将她托起来。她提着大飞的地魂在千尸鬼炁的边缘上下浮动,像要随时将大飞的地魂丢入其中一般。我牙关紧咬,身体飘摇晃动,已是崩溃边缘。\r
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从我内心迸发出来,有那么瞬间,我居然有种鱼死网破的想法。可我还是凭借着巨大的毅力忍了下来,我的情绪影响我的身体,阳气四溢,我的身体宛如要炸开。\r
我沉默了很久,抬起头对少妇说:“好,我可以帮你对抗三阴玄火,可我要是做了,你食言呢?”\r
“照她的吩咐去做。”\r
我感觉到身体一震,有一股奇异的能量涌入我的身体里,将我即将崩溃的身体稳固住,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r
我看着木讷的大飞魂魄,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r
汹涌的三阴玄火还在不停地冲击黑雾和我,可我的内心却一片混乱。在火海当中飘飘摇摇,似无根之萍一般,几次差点从空中坠落下去。\r
尸煞本应该充满煞气,可它们聚众后,居然能散发千尸鬼炁。这就说明千尸已经在向尸妖的方向转变,它们继续被神力蕴养,届时从尸体里诞生出新的灵智,等到完全定型,就成长为尸妖,形同于僵尸里的毛僵。\r
要知道游尸已经能够抗衡天师,在天人与金身巨擘踪迹难觅的年代,天师是修行界顶尖力量,只比游尸差两个档次的毛僵在修行界里很接近中上层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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