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出现了。
这样的人,手持一枚别致的怀表。
它的指针从不按照时间流逝,而是像个古典而华丽的指南针,三个指针各自象征着什么,以特殊的角度指引着主人来到你的身边。
不可理喻。
“如果要拿你的余生去换一个避免你做出这个选择的理由,你要试试看吗。
反正那是你不要的东西,对吧?” WWw.5Wx.ORG
这样的人这样说了。
没有瞳孔。
白得骇人的眼珠,像是恐怖片中索命的鬼魂。
她的眼神捕获了你,你无处可逃,也不打算逃走。
因为这是你们说好的协议。
比起引导死者去天堂的天使也好,诱惑你走向地狱的恶魔也罢,指引者向来是做出交易与引导的角色。
死神掠夺的是生命,但他们给你的是活下去的理由。
稳赚不亏的买卖,是不是?
以绝望作为过路费的人们,看到了奇迹的影子。
但真正从深渊里抬起头的人,是不会相信光明的。
纵然知道那是虚假的希望,是幻象,是不真实的蜃气楼兰。
可你为什么要伸出手呢。
怀表,或说罗盘所指向的,并非一心赴死之人。
而是不得不死之人。
“没有活下去的借口是吗?
我给你。
这是你用不要的生命换来的能力。
现在的你没有了死去的理由,请在你的余生请好好使用它。
而从今往后的你的人生不再属于你,是我借给你用能力完成愿望的东西。
在第二次的死亡到来之时,我会来回收。
请好好珍惜并选择你新的人生。”
这是南萱从霜阙那里听到的,最后的嘱托。
在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
那是一个昏黄的黄昏。
她乘上一辆车。
这辆公车没有车牌,也没有编号。甚至没有属于它的站牌。
它就是停下了,然后,她走上去。
车上已经坐了一些乘客,有的她有印象,有的没有。他们都不说话。
她也不说,也只是静静地坐着。
有时,客车会停下,会有新的乘客上来,但没有人下去。
有的她有印象,有的没有。他们仍然不说话。
她和长生,隔着一条长长的汽车走廊。
没有谁先一步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它就是这样慢慢行驶着,偶尔有些颠簸。
南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时间流逝地很慢,但她却没有感觉。
手表不再运行,是坏了吗。
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找不到什么理由,也不想提出什么问题。
在通往某地的路上,只想放弃思考。
就这样走走停停。
终于到站了。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丝困惑,与不可思议的沉默下了车。
周围空旷得可怕,没有行道树,也没有路。
只有一座古老的钟塔。
比起现代都市的建筑,它或许不算高。但正如黄昏的太阳,在与建筑物对比时才会显得很庞大。
所以,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它显得那样高大且庄严。
古老的砖块间,布着厚厚的青苔。藤蔓攀附着掉了漆的墙壁,安静地盖在塔上。
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四面钟。
他们看不清时间。
那个铅灰色长发的女人出现在中塔的门前,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像是死神。
她的手中仍平握着一枚银色的怀表。
“按照约定,我回收了你们的生命。”
南萱回过头,望向那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然后转过脸看着霜阙。
“我又死啦,是吗?”一个有些轻浮的青年笑着说。
“是这样,陶少爷。”
“真遗憾呀。”
南萱轻轻叹了口气。
“不小心又死掉了。”
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更没有声嘶力竭的悲喊。
她甚至对二次死亡的那一刻没什么印象,应有的恐惧感也没有在脑内留下太深刻的痕迹。
因为不是第一次所以习惯了吗?她说不上来。
“按照协议,余下的生命,你需要让我们做什么?”
那个尾发烫着卷的女人开口了,她穿的很轻便,但指间有着佩戴过许多首饰的痕迹。南萱读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
“救世。”
“哈?”
一个有些矮的男生发出了质疑。
“这是哪儿?”
他旁边一位斜刘海的女生这样追问。
“这里是生与死,醒与梦,真实与谎言之间。”
南萱听不明白,但没有人回应,她便也没有。
不明所以,但合理。
要清楚自己是不是在梦境,只要思考自己为何存在于此的理由就可以了。
想不出来。
霜阙那个女人的存在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人世间就是这样,在合理之中异化出不合理,在不合理中找寻着合理。
存在即合理。
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
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
霜阙伸出枯瘦的手,指了指身后的那道门。确切地说,那铁门敞开着,是一个通往某处的通道,漆黑一片。
“这座钟塔有七层,分别是七道结界,与各自的七位守护者。
你们所从我这里得到的力量,仍在你们的手里,请妥善使用。
杀了他们。
全部。
这是为了让生者更好地活着,让死者妥帖地睡着。”
若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是不可能的,但南萱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提出类似为什么,与怎么做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没有意义。
她不认为真的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他们就能活下去。能够拥有第二次的人生已经是奇迹,奢望一个试炼过后会有什么新的开始,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没有选择。
向前走,不一定会死,倘若说不,就一定会死。
抱着这样清醒的认知,与人类这种生物独有的好奇心,一位棕发的姑娘率先走向那里。
然后是一个白发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上去。
大家接二连三地走向那片黑色,它像一块巨大的磁铁。
长生走到门口时,稍微迟疑了一下。
南萱伸出手,又放下。
这时候,长生回过头。她们四目相对,没有多余的话。
她觉得好远。
最后,长生也被那阵可怖的黑暗吞没。
于是南萱走上前。
霜阙在门口稍作停留,伴随着铁门吱呀的声音,她轻轻地说着。
“很久没有在这样短暂的周期里出现大规模的死者了。”
南萱回过头,黄昏的暖光中,她看不清霜阙的表情。
“或许这次的你们会赢也说不定。”
大门轰然紧闭。穹顶传来浑厚的钟鸣声,覆盖了大门阵阵轰然的回响。
有人停下脚步,侧耳听着钟声。然后继续在黑暗里行走。
“欢迎来到世界塔。”
指引者始终是一位称职的指引者角色,漆黑中,霜阙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那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并非是命运所奏响的迎铃。
而是名为永恒的怪物所敲响的,最后的丧钟。
也是呜咽。
有人带了手电,光柱刚一出现,人们就本能地靠过来,走在一起。像是深夜里水面上聚拢在光饵前的鱼群。
微弱的光线在庞大的黑暗里,几乎杯水车薪。若直直地将手电向前打去,看不到尽头。
走了一段时间,南萱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光线。没多久,她明显地感到他们来到了一处更大的空间。手电能在一些物品上照出轮廓。
他们停下脚步。
忽然亮起来。
大规模的光的出现令她猝不及防,南萱感到眼睛一阵刺痛。但好在灯的功率不大,她只是被突如其来的明亮吓到了。
受惊的不知她一人,她也听到两三个女孩小声的惊呼。
这里的很大,灯光五彩斑斓,瑰丽又绚烂。昏暗的空间在瞬间变得光怪陆离。
南萱闻到一股奇怪的芬芳。
随后,有音乐响起来。那种节奏感很强的电音,以急促的萨克斯为主旋律,隐约让人觉得是首美式老歌。在模糊又熟悉的旋律中,夹杂着嘈杂的人声。
但这里空无一人。
“……电玩城?”
戴着鸭舌帽的男生问。
“不太像。”
他旁边的同伴回应。
“夜店。你们可以理解为大型酒吧。”
先前被称为陶少爷的男人这样回答。
他这么一说,南萱才隐约察觉到,自己闻到的气息正是各类酒水的混合产物。它们很快地挥发,让香气氤氲在密闭的环境里。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环顾四周,起初她以为那些喧闹的人声是音箱之类的设备播放出的,但走了一阵,她能明确地感觉到,这些对话正来自自己身边。
可她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她。
-be continued -
只是每个人都清楚地忆起,自己曾是厌世者的事实。
活下去需要理由的话,死去呢?
即深谙优胜劣汰的法则。
“你要死吗?”
这样的人这样问了。
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力,选择死亡就不可以吗?
生而为人,总是自导自演着太多的幸与不幸。
你先一步死去的心,在此刻也没有办法不去心动。
这样的人,扯下了眼前的绷带。
若抗压是人的特性,那么这些人又是什么呢。
瑕疵品,或半成品,诸如此类残次的、无人问津的废物。
若你想要放弃作为生者的权利,真真正正地濒临绝望之时。
于是,精神寄托之类的象征物开始出现。神话从来是最好的载体。
这样的都市传说诞生了。
所以说啊,为什么大家会在这里。
这样的理由已经好像不是很重要了。
人类如同羊群,其性质决定了形成社会所具备的必然条件。
而这个庞大的共同体,向来善于自我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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