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记者们震惊声中,镁光灯尽情的闪烁起来。
有记者在拍完照片后举手喊道:
“处长先生,您意思是说,在张家没有查到巨额的不明财产吗?”
“但就是对张副局长家里资产的清算,却让我受到了难以想象中的冲击!” WWw.5Wx.ORG
“但我可以给你们说一件事:
张副局长的两个孩子,并没有上在他眼中收费高昂的中央大学附小,而是上了免费的陆军小学!”
嘶——
偏偏以张安平的身份而言,只要他稍微放弃一丁点原则,孩子上中央大学附小根本就不需要亲自花钱!
可他竟然让两个孩子上了免费的陆军小学。
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
震惊持续了许久许久,一名记者的提问终于打破了这难以想象的平静:
“处长先生,也就是说张副局长面对上海大撤离时期拿到的巨额财产,没有给自己的口袋里装过一分一厘,对吗?”
处长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位记者朋友,你是不是没有仔细听我的话?”
“上海大撤离期间,张副局长为了避免租界银行中大量的财富落到日军手上,出于对财富的保护心理,拿下了这笔钱财。”
“但是,这笔钱财在日军处心积虑的夺取下,最后毁于日军持续不断的轰炸中——抗战的硝烟才刚刚散去,各位记者但凡是去过前线、经历过日军的轰炸,就能知道日军轰炸的强度到底有多利害!彼时张副局长虽然从上海带走了很多很多人,但说到底他们是没有经过专业军事训练的一群乌合之众!”
“从上海撤回来数千里行军途中,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辛和残酷,张副局长又是个爱兵如子的性子,故而疏忽了对这笔巨额财产的保护——日军后来获取了情报后,展开了丧心病狂的轰炸,守卫这笔巨额财富的部队连同这笔巨额财富,在轰炸之中损失殆尽!”
“这是早就有了的定论,为什么诸位不相信张副局长的报告,反而相信来自共党的泼过来的脏水?”
处长这番义正辞严的说辞,让不少记者心中嘀咕,莫不是这才是真相?
但更多的“老司机”心中只有呵笑,他们相信处长前面的说辞,但压根就不相信关于财富被悉数炸毁的事。
人心里谁没杆称?
有记者提出了质疑:
“处长先生,可是这一番话最开始的出处可不是共党那边,而是美国报纸!”
这个问题提出后不少记者为之侧目,这是哪家报社的记者?这么勇?
咦,中央日报?
中央日报的记者,什么时候这么勇了?
狗……托么?
有细心的记者不禁回想起来,神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从开始到现在,提出尖锐问题的,好像都是国民政府的喉舌啊!
好一个尖锐提问!
处长此时神色转冷:
“美国报纸就不会胡说八道吗?”
“外资银行组团试图将这笔损失从国民政府身上讹诈,故而在报纸上进行了这番的污蔑,然后又以张副局长贪污为由,迫使国民政府展开调查——只要查到张副局长贪污,他们就能以此为突破口!”
“事实上,国民政府早就明白了外资银行的险恶用心,很多人都反对拿下张副局长。”
“但侍从长相信张副局长的操守,相信张副局长对党国的忠诚,故而最后选择了清查——这是剜心证清白!”
“可别有用心之徒,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听信谗言,抨击国民政府!”
要是张安平在现场,一定会高呼两个字:
漂亮!
处长这一手是真的高啊!
他将张安平的清白,隐秘的跟四大家族的清白绑定,即:
张安平贪污之事是被污蔑的,那么四大家族所谓的贪污之事,同样也是污蔑的。
而核心原因,就是外资银行狼子野心,想讹诈国民政府为他们承担这笔损失。
这概念偷换的着实厉害。
有记者见状提问:“处长先生,可是杜鲁门总统却在发布会上指责某些人为‘窃贼’,这又作何解释?”
眼尖的老记者定睛一看,果不其然,又是国民政府的喉舌报纸的记者!
“有国才有家!”处长义正辞严的说道:“这个道理,普通老百姓都懂,党国的精英们又岂能不懂?”
“我承认党国之中有很多败类,但绝对不会到杜鲁门总统说的这种程度,我怀疑杜鲁门总统一定是被下面的情报组织给蒙蔽了——请诸位扪心自问,抗战之际国家为难至此,作为党国精英,他们又岂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攫取个人利益?”
“没有了党国,他们什么都不是!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记者们刷刷的记录着处长说的话——他们深知这是国民政府对当前汹涌舆论的回应,明天的新闻刊登以后,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接下来便是正儿八经的问答环节,处长面对记者们的提问,游刃有余的回答着每一个问题,而他回答的核心则是:
他承认党国内部贪污风气甚重,但没有到贪污成风的地步,而且党国的精英们大多都跟张副局长一样,是有操守的人——美国目前掀起的舆论的本质,是外资银行造势压迫国民政府,所谓的真相只是他们虚构的事实。
他甚至保证接下来自己领导的反贪小组,一定会进行强有力的反腐动作,对贪污腐败零容忍!
记者会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终于落幕,处长全程都保持着翩翩君子的风度,可就在记者们散去,他回到礼堂的休息室后,一股压不住的腻味之色终于浮现在了脸上。
在刚才的发布会上,他将饕餮们的清白隐性的跟张安平绑定起来,甚至还在言语中为他们背书——可真相如何,他又岂能不清楚?
但为了大局,他却不得不如此。
但心里的腻味之情,可想而知。
这一次的新闻发布会,应该可以扭转舆论,可惜党国的公信力太低太低了,自己这一番操作,应该能打消舆论一定的疑虑,勉强能做到降温的程度吧。
秘书此时敲门进来,处长脸上的腻味之色瞬间隐去。
秘书请示:“处长,那几家报纸的记者,想要为您做一个专访,您看?”
“那几家报纸的记者”,指的是在发布会上当托的记者——这一次发布会的记者,其实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那些犀利的言论,自然都是早有剧本的。
“不用了——安排一下车,我去陈公馆。”
陈公馆,自然是关押张安平的地方。
……
吃完午饭的张安平,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看报,面对一份又一份抨击他的报纸,他虽然皱着眉头,但被报纸遮掩的双目下,却流淌着明显的疑惑。
早上没有人给自己送新闻,这些报纸都是跟午饭一起送来的,他也是现在才能透过报纸看到外面的消息。
但情况跟他设想的,有很大出入!
他认为自己被捕的新闻,不应该大规模的爆发,尤其是像国民政府的一些喉舌,更不应该报道。
原因很简单,对自己的抄家,肯定是在抓捕自己后立刻进行的——以张家的状况,处长在抄家后会意识到“抓错人”了,不管他怎么考虑,第一要务肯定是先将舆论控制起来,不能大篇幅的刊登自己被抓的消息。
否则自己现在被抨击的多狠,当真相反转后,这一次舆论旋涡的四大家族,会被反噬的越厉害。
现在的人虽然没有明确的新闻公关学的概念,但这些属于人性的常识,处长不可能不懂——他即便不懂,身后庞大的智囊团,也会让他懂的!
那为什么处长还会让这个新闻爆发?
张安平的听力很惊人,昨晚就从看守自己的特务的嘀咕中,听到了对自家抄家的结果——这种情况下,处长怎么能任由自己被抓的新闻全面的爆发?
他闭目思索,将自己代入处长的角度,分析这么做的原因,随着他的分析,一抹古怪不由自主的浮现。
他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现在的处长,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张安平布局的时候,会对布局对象的性子进行分析——处长做事的手段称得上老道,再加上张安平对其有后世的印象存在,所以将其当做了一个成熟且老练的政客。
一个老练且成熟的政客,面对这种“误”抓,绝对不是第一时间认错,而是用政治的手腕,通过一系列又敲又打的手段,让自己不能心生怨愤。
直白点说,就是不会马上便将自己释放,而是让自己体会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而快速的释放,就等同于认错一般。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处长并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对自己又敲又打,而是直接认错了!
想到这张安平不由苦笑,他知道自己的疏忽在哪里了。
现在的处长,其实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自己的清廉在他看来,仿佛是找到了同志一般——他或许明白又敲又打的手段,但面对认为是“同志”的自己,处长明显不想这么干。
【要是今天处长能亲自来见我,那就说明我猜测是正确的!】
想到这张安平不由牙疼,竟然没算到处长把自己给当同类了!
想什么来什么,正打算代入处长的视角思考下会怎么应对,外面就传来了汽车车队刹车的声音,张安平不由撇嘴,来得……真快啊!
确实来得快,仅仅一分钟后,处长便孤身一人进入了张安平呆着的客厅,而周围的特务,也在处长踏入以后,被他们的长官给唤走了。
【不能给他笑脸!】
张安平在电光石火间就有了决断——诚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只要自己贯彻人设跟处长交心,从此以后就会成为处长最亲密的战友。
这意味着什么张安平无比的清楚,可是,这却并不是他想要的!
更何况一旦处长力挺自己当保密局局长,这不是挖了个天大的坑活埋自己吗?
所以张安平决意继续贯彻之前的处事方针,极力的保持个处长的距离。
因此,张安平面对出现的处长,选择了冷眼相待,没有起身迎接。
面对张安平稳坐中军帐的行为,处长也不气恼,顺势坐在了张安平对面后,淡笑说:
“安平兄,你似乎一点都不慌?”
张安平软中带刺的回答:“在古代,只要不是造反,就不会连累家人。”
处长笑了:“看来安平兄很生气?”
“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
处长微微一怔,不过他也能理解张安平为什么这么冷淡,遂摊牌道:
“此事,是我错了,我以为安平兄跟其他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仗着立过功,目无法纪、贪婪无度!”
处长的直白超过张安平的想象,他不得不露出一抹意外、惊讶之色。
“可安平兄最后却给了我深深的震撼——是我浅薄了!”
“安平兄,此事……对不起!”
说罢处长起身,竟然做出了鞠躬致歉的动作。
面对处长这番举动,张安平动作迅捷如狐的进行了闪避,然后因为身体的“协调性太差”,竟然被沙发绊了一下,跄踉着差点摔趴下。
此时,在暗中秘密观察的郑耀全不禁撇嘴,都说张安平枪法如神——枪法神不神他不知道,但他确信传闻中张安平身手极差之语绝非空穴来风。
处长被张安平出的这洋相差点破防笑出声来,但他是真心实意来见张安平的,自然不会失去情绪管理,反而上前试图搀扶张安平。
张安平则很自然的躲开,戒备之意很明显。
处长品出了张安平这接连几个动作中的戒备之意,遂退后了几步重新坐下,坦然道:
“安平兄,实不相瞒,我最初的打算确确实实是想在查到你贪污受贿后,逼迫你谢罪自杀。”
郑耀全得知抄家抄出了一个党国罕见的大清官后,就知道自己坏事了,连夜向处长承认自己的错误。
处长虽然愤怒郑耀全的不靠谱,但他既然是真心真意将张安平当同志了,自然就需要交心,因此借机将自己的考虑和打算悉数托出。
“只要你一死,洋人的打算就落空了,他们便不能再借机生事。而我也会将你当猴又当鸡,借此展开震慑,杀一杀党国内部越演越烈的贪污之风!”
后世有一句话:
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
处长肯定没有听过这句话,但他此时此刻却在践行这句话。
面对践行此言的处长,张安平暗暗叫苦的同时,又不得不故意散开眉间的皱纹,缓和自己的神色。
“但让我意外的是,安平兄经受巨额财富,却能分文不取,手握重权,却从不徇私——我……钦佩至极!”
处长深深的看着张安平,双目中仿佛有火光在闪烁,那不是愤怒之火,而是看到同行者的激动。
“安平兄,往后你我二人,能否以兄弟相称?”
张安平切身的体会到了出师表中的一句话: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如果张安平是真的党国忠臣,就冲处长这句话,上刀山下油锅,他张安平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张安平的神色,在短短两秒不到的时间里,完成了从震动、震惊到感动再到本能戒备的转变,最后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微微躬身低语:
“不敢!”
换做别人,尤其是像孔公子这样的人,这时候就得怒斥一句你不要不识好歹!
但处长却并未如此,也没有太大的失望。
过去,他对张安平的认知是:
这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特工掌控者,且还是一个非常懂分寸的人,有朝一日我若掌权,这种人可继续执掌情报机构。
但现在的张安平,在他滤镜下,已经升格为真正的同行者、同志了,面对自己这种权力者的橄榄枝,张安平的退缩,在处长看来反而是其身上金光闪烁的优点!
因此面对张安平的“不识抬举”,处长也不恼火,而是心平气和的说:
“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
“安平兄,你我是一类人,彼此都深爱着这个国家,彼此都希望这个国家越来越好——”
“我们,是真正的同志!”
他起身,没有继续逼迫,而是在走出了几步拉开了距离后,重述说:
“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你我之间有共同的理想,你我,很快就会携手同行的!”
“回家的时候,替我向伯母致歉。昨天惊扰到她了,是我的错,原本想和安平兄一道回去向伯母致歉的。”
说完以后扭头就走,张安平迟疑了一下后,微微躬身相送。
许久以后,他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似的——
其实,他只是在心里感慨处长的手段。
好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惜,你我不是真正的同行者啊!
张安平悠悠的叹了口气,处长是真的生错了地方,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更适合对面。
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他只能在这个腐朽的政权中拼命。
看着静下来的记者群体,处长才缓声继续说:
“认识我的记者朋友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的性子——对于贪腐,我向来都是零容忍!”
“相比个人之荣辱,党国利益才是最高的!”
“这是资产清查的清单,上面有清查小组清查到的所有财产信息——”处长将清查清单举起,在镁光灯的闪烁中,提前堵了某些杠精的话:
“或许有人会说这可能是假的——我很理解,因为很多人对国民政府充满了不信任。”
“因此,当我了解到共党无中生有称张副局长为国库输送了大笔的资金后,我第一反应是共党是弄错了信息,但外国友人却言之凿凿的宣称这是真相——那么,问题出在哪?”
“只能出在张副局长的身上!”
倒吸冷气的声音连成了一大片。
别的可以造假,财产可以隐藏,但孩子上陆军小学这件事,没法造假!
“所以,我最终亲自签发了暂扣张副局长的命令,并派人对张副局长家里的资产进行了清算。”
处长说到这,神色开始变得无比敬佩,甚至连眼眶都湿润了起来,然后他的声音莫名的高亢起来:
“还有这一本家庭开支的账簿——这是张副局长的母亲平日记的账,大家稍后可以看看上面的内容!”
说罢,处长掏出了一本账簿,翻开后将一张当票掏了出来,他双手将当票展开,让记者们肆意的拍照。
“我没想到会在张副局长的家里搜到了这个东西——张副局长的夫人,因为家里的佣人急需一笔钱救急,她不得不当了自己的金手镯应急!”
处长的彬彬有礼,让下面刚刚急躁过的记者们变得不好意思了,而且因为他这大度的样子,也让下面的记者们对处长不由生出好感。
于是很给面子的停止了嘈杂的声音,静待处长接下来的发言。
“各位大概是不明白我当时决意拿下张副局长时候经过了多么慎重的考虑——我看到今天的报纸上还有人称这是拎出来了替罪羊,而这,也是我下令暂扣张副局长时候需要考虑的事。”
“后来我想通了——贪污腐败不绝,党国将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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