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了迎春之言,却不像宝玉这般自怨自艾,却辨出其中意思,心中不免阴郁。
这两姐弟就怕宝玉露脸,事事都压制一把,将宝玉派遣冷落,半点不念老爷恩情,都是忘恩负义之徒。
她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夏姑娘笑道:“迎春姐姐这话有理,我上门是客,老太太慈善,让我去东府见识。
你们只说姑娘家体己话便是,我又不会去妨碍你们,却不知我最爱听女儿体己话,你们不当我是须眉就好。
夏姑娘知道迎春是贾琮亲姐,而且外头都有传言,贾琮与长姐迎春手足情深。
姐弟两人感情甚笃,东府家业都交长姐打理,迎春是贾家姑娘之中,名声位份最响亮的。
夏姑娘内心痴恋贾琮,自然对贾琮亲姐迎春,也是爱屋及乌,对她的言行十分留意。
这位迎春姑娘言语细密,不过是想打发宝玉罢了,看得出她不喜堂弟宝玉。
夏姑娘仔细回忆,她来贾家已有几次,从没见贾琮和宝玉说话,堂兄弟之间颇为冷淡。
她自然品味出贾琮不喜宝玉,这两姐弟感情甚笃,弟弟不喜欢宝玉,姐姐自然也不稀罕,这有什么可奇怪。
宝玉这东西娘气歪歪,色迷兮兮,瞧着就让人生气,恨不得耳刮子抽他,哪个正经人会喜欢他。
我不喜欢宝玉这东西,琮哥儿姐弟两个也不喜欢,可见我是没错的,我和他们是一党的,这才叫合适。
夏姑娘想去东府走动游逛,原本就想借此遇上贾琮,也好彼此亲近说话。
带着宝玉这娘货在身边,不仅十分碍眼,更坏了自己和琮哥儿好事。
如今迎春已牵出话头,她岂有不趁火打劫,绞尽脑汁将话说圆的。
……
迎春听了夏姑娘的话,心中有些惊讶,夏姑娘倒口才极佳,她这话是给自己找补,话语又体面又好听。
探春也是心中惊讶,见夏姑娘言语机巧,没想二哥哥真娶了厉害媳妇。
希望自己猜想之事,只是心中臆断才好,不然以夏姑娘这等能为,真存了那等心思,后果真就难预料……
贾母原本觉得宝玉陪着姊妹,一同去东府游逛,还觉得这事挺好。
可夏姑娘言语漂亮,句句扣着孝道礼数,她也觉这姑娘识大体,这事也就不放心上。
贾母都是无法可说,王夫人更是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说的话,被儿媳妇不着痕迹驳回。
这让王夫人有点不舒服,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隐约觉得儿媳妇有些古怪,但心中又说不上缘由。
……
在场之中只有夏太太知道根底,女儿心中迷恋贾琮,她可是一清二楚。
但她觉得是女儿情窦初开,偶然见到贾琮这般出众,才会生出些许情丝。
那家女子不怀春,她自己是过来人,觉得此事也不奇怪。
如今女儿姻缘已定,只要过去些时间,心中杂念自然会消褪。
况且女儿虽行事泼辣,却是个精明姑娘,如今是青天白日,她便在东府遇上贾琮,也不敢做什么荒唐事。
所以夏太太听了女儿的话,自然也不会多说,以免言多必失,让贾家人看出什么端倪……
……
在场之人,都觉得夏姑娘言语得当,唯独宝玉心中难过失望。
原本迎春出言不让他跟着,宝玉心中就已极失落的,但是父亲贾政在堂,他那些女儿之言,绝不敢宣之于口。
本想着自己太太能说上几句,驳回了二姐姐的话头,好让自己跟着进了东府,也好得一场乐趣。
没想自己倾慕赏识的夏姑娘,竟和二姐姐说出同样话,虽她是顾着孝道礼数,但却不明白自己情怀心意。
有了她这些话在前,怎么也去不了东府了,自己虽鄙视迂腐礼法,却是尊崇孝道之人,也是挺无奈的。
等到两人以后成亲,定要和夏姑娘好好表白,让她知道这一番清白情怀,以后也好夫唱妇随……
宝玉心中自说自话一场,好生感动到自己,心中也就不再太过纠结。
……
只听夏姑娘说道:“宝蟾,我有姊妹们陪着,你也不用跟着,在这里候着便是。” WWw.5Wx.ORG
宝蟾听了心中古怪,她最知道自己姑娘心意,哪里不清楚她肚子里算计。
心中暗自吐槽,姑娘还没嫁过门,就想着去东府踩道,必定想去招惹贾琮,宝二爷真是可怜……
她虽心中替宝玉不值,但嘴上不敢多说半句,连忙轻声答应。
……
等到迎春等人带夏姑娘去东府,贾母便叫上王夫人和夏太太,另叫了一个老嬷嬷,四人一起抹骨牌。
又吩咐林之孝家的去厨房传话,让他们整治上好席面,午时请夏太太和夏姑娘吃席。
宝玉为掩饰遭人冷落,内心自我粉饰,恍若忠孝两全之人,只是他哪真有这等心肠。
贾母等人忙着抹骨牌,他便更加无趣,想到姊妹们正在东府游玩,心里猫抓狗挠般难受。
堂中另一人和他一样无聊,便是被自己姑娘撂下的宝蟾,夏太太去抹骨牌,她便更没事可做。
独自站在堂中侧边,一双妙目来回流转,看到宝玉便有些脸红。
等到宝玉无聊至极,正好与宝蟾目光相遇,似乎瞬间撞出暧昧的火花……
宝蟾纤腰一扭,便走到堂口,轻声问守门丫鬟,哪个地方能够方便,那丫鬟便指了方向。
她出门时不忘回头一看,目光有意无意撩过宝玉,这才扭动腰肢出了荣庆堂。
……
宝玉这人读书是个棒槌,说话大多也是颠三倒四,脑子有时也拎不清。
但对这种偷香窃玉之事,却是天生的心灵手巧,从来就是一点就透。
不然几年前他才多大,即便袭人有些半推半就,没他这主子无师自通,放肆诱惑。
又如何能轻易摆平,尚且年长他几岁,也是从未经历风月,活色生香的懵懂大丫鬟。
宝蟾出堂前的回眸一望,宝玉便能心有灵犀,无言之中便懂了意思。
当年他周岁抓周之时,不抓刀剑,不抓书笔,唯独抓脂粉钗环,政老爹怒骂将来酒色之徒耳。
如今再回头看来,他倒真是天生异禀……
……
宝蟾问过门口丫鬟,自然装模作样,去往园中假山后一处茅舍。
她有意放慢脚步,走了一段路途,回眸望去,便见宝玉一身红衣,不紧不慢跟着身后。
宝蟾不仅一阵脸热心跳,这宝二爷真是可人,当真知晓自己心意,不用说话便懂自己。
她又听背后咳嗽一声,回头看见宝玉招手,正转身走向园中游廊。
宝蟾心中立时明白,脚步微微磨蹭,便转身离开茅舍方向,远远跟着宝玉上了游廊,实在有点不怕死的模样。
宝玉沿游廊走了稍许片刻,便到游廊边沿一处耳房,这里用来存放闲置的桌椅器皿,只在年节时才会起用。
这处耳房平时无人进出,地方实在有些偏僻,宝玉小时和丫鬟做迷藏,常会进屋躲藏。
因此,这间耳房他是极熟悉的,这里日常也并不锁门。
宝玉刚走到耳房前,见两边无人便推门进去,回身便将门虚掩着。
宝蟾远远跟着身后,自然瞧得一清二楚,想到那半拉土房间,两人那番风流快活,不由得心悸神摇。
她瞬间浑身发热,脚跟也有些发软,却不知死活上去,哪怕火坑也要跳,走到房前便推门进去……
……
宝蟾推门进屋,刚把房门轻轻关上,纤纤细腰已被人紧紧搂住,着实吓了她一跳。
耳边热气沸腾,只听宝玉笑道:“好姐姐,许久没见,可真想死我了。”
宝蟾听到这声好姐姐,不禁心花怒放,这数月时间,她念念不忘当日,常想着能听宝玉再叫声姐姐。
如今心愿得偿,相思得慰,眉花眼笑,伸臂回搂住宝玉。
她虽只经过一回人事,但这小半年时光,困于夏家内宅,与宝玉再不得相见。
每日独自之时,欲念浮动,朝思暮想,心智催糜,二八青涩年华,竟已生出风情。
俏然笑道:“宝二爷有没有想我,二爷数月不见,倒长得愈发壮实。”
宝玉嘻嘻一笑,说道:“当然是有想的,姐姐身上还那么好闻,这会又熏了什么香。”
说着一双手便不老实,凑上去咬住宝蟾粉嫩樱唇,便不管不顾啃吃胭脂。
虽说房门紧闭,但毕竟青天白日,宝蟾呜呜出声,却不敢发出大动静。
只是略微挣扎几下,便身糜意软起来,任由宝玉胡来。
宝玉只是啃咬胭脂,尚且觉得不够尽兴,解开宝蟾上衣盘扣,一只手深入掏来抹去。
宝蟾被招惹的浑身滚烫,也愈发大胆起来,一只手便往宝玉下头伸去。
突然娇笑道:“二爷好生可恶,自己都没起性子,便要这般折腾宝蟾,故意作弄我,当真可恶。”
宝玉脸色神情一凝,突然背心有些发凉,自己怎忘记这回事情。
他平时虽纨绔无聊,言语荒唐,此事上却异常灵敏,只觉不可让宝蟾看出破绽。
加之宝蟾容颜俏丽妩媚,身姿虽苗条婀娜,却不失饱满丰腴,让宝玉很是羡慕垂涎。
连忙说道:“谁说我没起性,看我怎么收拾你,叫你还敢笑话我。”
说着便将她按在墙上,上下其手,掐软探棉,占尽温柔。
宝蟾激得满脸通红,有些神志不清,心中情动不止,只盼着快些才好。
宝玉见她这等模样,竟也有些异样,腹下腾起一团火热,伸手便解她衣裙。
两人天雷地火,只待羽化成仙,正在得趣之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说道:“老太太要堂中摆宴,招待夏家太太和姑娘,除太太和宝二爷,还有几位姑娘陪客。
人头可是不少,平姑娘说去外院挪用,太过麻烦了些,让来耳房搬张十人桌台,来回几步路更便宜。”
房内两人正热火朝天,突然听到有人进来,都吓得两腿发软。
宝玉腹中那股火气,如同春风化雨,被浇灭得无影无踪,整个人感觉空落落的……
……
宝蟾虽心中害怕,但也是灵敏性子,一下子拉起裙子,拉着宝玉就往耳房深处躲。
好在这耳房中堆满桌椅板凳,还有烛台、灯笼、香案等杂物,堆迭如山,容易找到藏身之地。
宝蟾还算有些细心,拉着宝玉窜到耳房深处,尽量离那门口远些。
两人只是刚刚蹲下,看看到房门被推开,透过杂物缝隙,看到三个婆子走进耳房。
在房里翻找合适桌台,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竟向着耳房深处而来。
宝玉方才风流浪荡,胆大包天,见那些婆子走近,吓得全身发抖,差些要惊叫出声。
好在宝蟾眼疾手快,伸手便捂着宝玉嘴巴,惊心动魄之际,倒比宝玉还镇定三分。
那三个婆子东觅西找,一点点往耳房里头靠近,宝玉和宝蟾都心胆俱裂,一颗心似乎要跳出腔子。
宝蟾想到要事情败露,夏家定会大丢脸面,太太和姑娘必要杖毙自己,怎么都难逃一死。
她虽有些泼辣,但毕竟还在年少,自然是怕死,当真心胆欲催,眼泪不住往下掉,不是不敢哭出声。
宝二爷也会被家里责打,但他是主子爷们,性命定是无忧,只要二爷以后还记得我这人……
宝玉浑身瑟瑟发抖,宝蟾似乎知道他不行,手还死死捂着他嘴巴。
他想到要是事情败露,姊妹们知道此事,一辈子清白卓绝都付之东流,老爷必定要打死自己。
只怕老太太和太太都拦不住,这些年众人虽绝口不提,他多少知道些风声,大哥哥当初便是如此……
自己衔玉而生的人物,正经的荣国府公子,万不能死于卑贱,受人耻笑唾骂。
到时只说自己年轻,经受不住勾搭诱惑,这才做下错事,保住性命要紧……
……
那三个婆子一通翻找,走过耳房中段之时,终于发现几张迭放桌台。
她们挑选一张新样的十人桌台,哼哧着便抬着要走。
其中一人说道:“桌台搬出去还要清洗,安顿好了回来搬几张椅子,堂里的椅子也不够用。”
几人搬了桌台出门,连房门都没关,大概是想着再回来。
宝蟾见这些人出门,慌乱整理自己衣裙头发,又帮着宝玉捯饬衣服,拿帕子擦净他脸上唇红。
拉着他便急匆匆出二房,到二房门口伸头看了两眼,正巧左右没人。
说道:“二爷,还是快跑吧,这会子不要回荣庆堂,回自己院子定定神,收拾身上痕迹,免得给人看破。”
宝玉惊魂未定,颇有逃出生天之感,也顾不得和宝蟾多说,跌跌撞撞出了房门,急往自己院子去。
宝蟾只等宝玉出门,也急着窜出耳房,沿着游廊反向而去,却并不急着回荣庆堂。
她想找个僻静之地,把身上衣服头发收拾干净,太太和姑娘都是精明人,她不敢留下一点破绽……
宝玉出了耳房刚走几步,便在游廊拐弯之处,迎面遇到一人,此时他正心虚厉害,与人乍然撞上,脸色大变。
这人穿银红底织金纹缎面长夹袄,白色交领袄子,米白细褶长裙,身姿苗条,容颜秀丽。
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宝玉,眼神中透着恼怒惧怕,还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老太太过于宠爱宝玉,难道不知二太太对琮弟芥蒂极深,宝玉又对平儿人等多有觊觎。
凭这些隐私不明的龌龊,两房子弟就该敬而远之,何必硬生生撮合到一起,难道不怕生出是非。
更不用说东府还有五儿、英莲等绝妙女子,自己便是远远一睹芳华,也是万万不能,当真害人不浅。
只是我们这些晚辈都去玩了,只留老太太和太太们坐着,未免有些太不敬。
留下宝玉陪着长辈说话,也好让我们姊妹少些失礼,这也是最妥当的。”
所以王夫人提出让宝玉相陪,迎春才会说出理由推脱。
她身为东府管家小姐,对贾母要奉长辈礼数,对王夫人却不会忌讳,自然帮兄弟扫清门前雪。
方才迎春话语虽和睦客气,夏姑娘却看出她神情古怪,隐约显露出一丝不愿。
说什么便于说姑娘家体己话,自己和她们没见几次,又能说出多少体己话。
如今得太太的言语推澜,又因着夏姑娘外客原故,贾琮此时也不在堂中,哪个还能拦得住自己。
正当他暗自欣喜之际,没想迎春竟说出这等话,虽然听着和气细腻,但却是大违自己心意。
……
我这一生的事业,就是懒做须眉,只想来生转世,也做你们这等女儿家。
二姐姐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竟半点不知我这番心意,当真让人伤心失落,上好机缘就这般错过……
荣国府,荣庆堂。
迎春听到贾母之言,虽面上说带人去东府游览,心中却觉老太太口头太松泛。
宝玉听王夫人之言,让自己陪夏姑娘去逛东府,心中大喜过望,还是太太最懂自己心思。
贾琮立下外男不入的狗屁规矩,让自己跨不进东府门户,姊妹们在东府起居,自己却望而兴叹,不得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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