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半真半假，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元慧看了看甘前进的笔记，又瞧了一眼身旁紧张的觉明，慢悠悠的走到一个高大的旧木柜前翻找。
他找的很慢，甘前进两人倒是不急，一边等待，一边观察着文房内的其他陈设。
甘前进的老爹就是建筑院的，因此在这些年的求学生涯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便说想要查看建筑图纸和修缮记录。
他交代完，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誊写经文去了，不再理会他们。
道了谢，两人找到床边的木桌，摊开图纸和册子，开始仔细查看。
图纸线条古朴，标注着繁体字，但布局清晰可辨。
可在对应的修缮记录摘要里，对这次记载却颇为模糊，只说是加固地基补葺残垣增筑库寮，用料和工时却记载的相对详细，其中提到的消耗的砖石木料灰泥数量，仔细核算下来，似乎略多于常规工程的需求。
“柳哥，你看这里！”甘前进看了一眼元慧和坐在一旁睡觉的觉明，小声指着册子，“这笔特殊采买的费用，名义上是法事专用，但后面跟着的货品名称……你看，是五金和防水材料！” ＷＷw．5Ｗx.ＯRG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自有计较。
这些细微的异常，虽然不足以直接证明密道的存在，但足以说明，当年的修缮可能另有文章。
咚咚咚！
就在两人专心研究时，文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一个身材肥胖、面色红润、笑容可掬的中年僧人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头是两碗清茶和几块素点心。
“两位公安同志辛苦了！贫僧法号元达，是寺里的知客！师兄吩咐，给二位送来茶点解解乏！”
元达合上笑容满面，语气熟络，将茶点放在桌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上摊开的册子。
“元慧师兄这里的旧东西，灰尘太大，两位看着费神吧？这些陈年记录，其实没啥好看的！咱们寺向来守法清静，跟对面的慕家可没什么往来！”
甘前进心中一动，抬起头，露出憨厚的笑容：“多谢元达师傅，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核对一下，写一份报告好交差！贵寺历史悠久，我们看一看听一听，也算是学习了！”
元达哈哈一笑，摆摆手：“学习可不敢当！二位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贫僧说，或者让觉明跑腿都行！”
他寒暄了两句，这才退了出去。
柳建设借着喝茶，凑过来小声道：“这个元达，有点太热情了！而且，特别强调和慕家没有往来，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甘前进点了点头，默默在心口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上知客元达的名字。
“两位师傅，师傅特别交代到了午时斋饭一定在寺里吃！”
这时觉明忽然提醒二人，说完这话之后，压根没等两人反应，直接走出去了。
甘前进往窗外瞧去，他已经远远快步离去了，回过头两人对视了一眼，心头略有些烦闷。
“觉明！”
这觉明刚走出文书房的院门，忽地被人叫住，回头一看，发现元能就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这元能身着僧人短褂，像是干杂役的，可眼神却像鹰一般，不像普通僧人。
觉明赶紧招呼：“师叔！”
“觉明，方丈怎么会允许公安在寺内查东西的？他们查那些旧图纸做什么？”元能的语气里满是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觉明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师叔，我……我也不清楚……是师傅同意的，说是协助调查什么慕家的案子，我不太懂……”
元能眼神闪烁压低声音：“他们看了什么东西？有没有问你什么？”
“就是，就是一些后院那边的旧图纸和修缮记录，元慧师叔在呢！”觉明老老实实的回答。
元能沉吟片刻，盯着觉明，语气忽然带上了一丝威胁：“管好你自己的嘴！今天公干从后院出来这事儿，还有他们跟人问什么，不许跟任何人再提，包括其他师兄弟！当然，公安们问你什么，你一概不知！清楚没有？”
觉明吓得脸色一呆，慌忙点头：“明白，师叔，我什么也不说！”
“去吧！”元能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
觉明如蒙大赦，赶紧低头走开了。
元能则站在回廊阴影之下，脸色阴沉的望向后院和文书房的方向，手指头无意识的撵动一串看不出来材质的念珠，可那念珠的样式，与元通的紫檀念珠不同，更显得粗粝阴沉。
“觉明！”
这觉明刚转过两道门，又被叫住，转头一瞧，冷汗便下来了，慌忙应答：“师傅！”
元通方丈面无表情：“元能师叔跟你说什么？”
觉明根本没有犹豫：“师叔让我对谁都别说公安来了寺里！还要我什么都不要对公安说！”
他转头就把元能给卖了。
元通禅意深深道：“诚实的孩子你做的很好！去吧！”
“是，师傅！”
觉明慌乱低头颔首，双手合十之时，嘴角似乎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位施主稍等，我速去叫一下这里的师叔！”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元慧师傅话不多，似乎早已知道两人来意，直直上前打开门，推开门后就站在一侧，“屋里就是寺中的文书！”
过了好半天，元慧才找出几本泛黄的厚纸和装线的册子。
“这些都是你们要的图纸副本和修缮记录，详细的工料账册在另一处！施主可再次查阅，但请务必小心，这些都是孤本，勿要损坏了！”
柳建设从兜里取出烟递给甘建设，看着依着地势而建的山门殿宇，小声道：“这寺里有多少人，怎么看上去呜呜泱泱的，从哪儿过都有不少人注视咱们！”
甘前进摇摇头，“柳儿，燕京城内有几处小寺，可别看规模小，有的比城外的大寺人都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甘前进重点查看后院仓库和临街围墙在不同年代的变化。
果然，他很快发现在四十多年前的一次大规模修缮记录后，后院靠近围墙的区域，图纸上出现了一些微妙的看似无意义的阴影标注和虚线，与早期的简洁画法有所不同。
甘前进柳建设对视了一眼，伸头看了一眼回了句多谢。
文房内，堆满了各种典籍、账册和卷轴，空气中全是一股陈年旧纸的味道。
“元慧师傅，我需要寺庙与慕家相邻这一侧的历年变化，尤其是……从三四十年前，到最近几年的图纸和修缮记录！我们怀疑，一些建筑结构的变动，可能对慕家当年废墟的地质稳定以及历史上的某些事件有重要参考！当然，如果有相应的县情记录，也可以一并找给我们，也省的我们去猜了！”
元慧没戴眼镜，吃力的睁大眼睛去看他，慢吞吞道：“图纸……都有些年头了！最早的全寺图样，还是前朝临摹的，后来几次大修，缝缝补补，增补了不少！施主想要具体到哪一年的？哪一部分呢？”
甘前进显然早有准备，便从挎包里掏出笔记本，上面记载着一些公开资料和慕家爆炸案卷宗里摘出的，可能与建筑有关的模糊时间点。
留在寺内的甘前进和柳建设，在年轻僧人觉明的带领下，快步来到了藏经阁。
显然这位年轻僧人已经得了方丈的默许，说话拘谨无比，但还算配合，一路领着两人到了文书房。
“知道！”柳建设点头。
没多久，管理文书房的僧人徐徐跟着觉明师傅过来了，是位年近六十眼睛高度近视的老僧，法号元慧，一听就知道跟老方丈是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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