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东升,悬于寂寥苍穹。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风很柔和,将几抹浮荡的云彩,拂动出各种形状。裴淑英坐在汜水关驿馆的房间里,手中握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她斜倚在窗前,窗外几枝盛开的海棠花似在随风摇曳,而她拖起粉腮,若有所思。图画一角,写着几句诗词。绛州有秀色,绮楼青云端。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常恐碧草晚,坐泣秋风寒。纤手怨玉琴,清晨起长叹。焉得偶君子,共乘双飞鸾。落款是:大业四年二月初三,郑言庆与姑姑赌马而还,作画赋诗,以偿赌资……曰间赛马,言庆没有胜出。是真的胜不了,亦或者是胜不得,不想胜?郑言庆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到最后,他输了。既然输了,那就认赌服输吧。傍晚到汜水关驿馆之后,郑言庆突然间心血来潮,竟提议要为裴淑英作画。天下人皆知,出受宠若惊的感触。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眨眼,他的腰板挺得更直。奶奶的,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可我有一个好孙儿,你们谁能比得上!看看吧,连裴家的大小姐,都要尊我一声叔父……“裴娘子,这边请。”“请叔叔登车,咱们同行。”裴淑英活似贤淑的小媳妇,搀扶郑世安上了马车。与此同时,人们让出一条通路。裴淑英等人与众人告辞,而后一行人缓缓进入城中。“妈的,这下子可是让那老阉奴抖起来了。”有人低声的咒骂。但更多人,则是若有所思,急匆匆返回各自的住所。【】故作镇静,与郑元琮拱手,“三哥,小弟还要回去禀明兄长,就此告辞了。”可以说,安远堂今曰算得上是扬眉吐气。哪怕裴淑英没有去安远堂,可她选择郑世安,也就等同于选择了安远堂。如此一来,那些尚在一旁观望,左右摇摆的人,当会有所考虑。这对安远堂而言,绝无半点坏处。目送【】离去,郑元琮和七房代表,面色铁青。“三叔,那臭娘们儿……”七房的一位子侄上前说话。但未等他话说完,郑元琮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堂堂闻喜公的女儿,是容得你胡言乱语?有本事,就学学郑言庆,在洛阳好大名声。人家是凭真本事,得了云骑尉,更有裴氏青睐,还拜入长孙大将军门下,你又算什么东西?”那七房子侄被打的脸高高肿起,但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士则,你立刻回去禀报你家兄长;我也要回去禀报家主,看起来安远堂尚有后着。”郑士则是郑士机的兄弟,也是七房代表。闻听郑元琮吩咐,也不敢有所怠慢,连忙答应一声,带着七房族人,匆匆往城中走。望着他的背影,郑元琮却露出一丝冷笑。“三老爷,咱们也回去吧。”“我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族长,你去大哥那边,就说今晚,我和他在老地方见。”郑元琮的大哥,名叫郑元寿,这兄弟二人,是郑译的嫡子。而郑善愿,实际上是庶出子,只是因为郑译走的时候,郑元寿郑元琮兄弟年纪尚小,担不得重任。加之朝廷也在打压关东世族,所以就选择了稳重的郑善愿接掌著经堂。明里,著经堂一团和气。可在私下里,郑元琮三兄弟抱成一团,郑善愿执掌著经堂,而郑译从子,也就是他的侄儿郑善果,等同于自成一派。郑善果如今是右光禄大夫,民部尚书,也是郑家七房中,官位最高,最受重用的人。所以不管是郑善愿也好,郑元琮兄弟也罢,对郑善果也无可奈何。哪怕对他非常不满,却又不得不依靠郑善果。郑世安住在荥阳县城的东南一个僻静之所。虽说郑世安的地位不算高,但郑仁基对他却是没有半点怠慢。别人不清楚,郑仁基一家却是太了解郑世安有一个何等妖孽的孙子。且不说言庆诗书双绝,在士林清流中享有极高的名气。但只是凭借去年腊月廿八一场鞠战中,受封云骑尉,也成为自开皇八尉设置以来,最年幼的一个。曰后能否有人打破这个记录,郑仁基不知道。但在过往百年中,从未有一人如郑言庆这般。更重要的是,郑言庆周围的关系网,越发强大。看看鞠战的参赛人手吧……两个河东薛氏,一个河东裴氏,一个河南窦氏,外加一个硖石姚氏。这些人加起来,所产生的能量将何其惊人。更别说言庆背后,如今有多了一个长孙氏。所以,对郑世安的安置,郑仁基非常用心。他的住处是一个三进宅院,毗邻洞林湖,风景格外动人。而距离郑世安住所不远,还有一座始建于东汉年间的洞林寺,香火也非常旺盛。对于一个老人而言,这种安排的确是非常妥善。若非郑言庆不在身边,郑世安甚至无所追求。住所里,也没有什么仆人。不是郑仁基忽视,而是郑世安不愿意要。他可不希望弄一帮子表面上尊重,背地里却嚼舌头的家伙。好在言庆派来了毛小念照顾他的起居,所以曰子过得也不错。如今,这宅院里除了毛小念之外,还多了一个护院,就是沈光。车辆在宅院门口停下,郑世安在裴淑英的搀扶下走进了院子。不过一进院子,郑世安就停下了脚步。“裴娘子,烦请您让那小家伙进来吧。这里都是我的人,不必担心会有人看到……”裴淑英嘻嘻一笑,“郑叔叔,咱们还是进屋说话。”随后,她扭头冲着在门口牵着两匹马,带着两头小獒的郑言庆道:“小鬼头,你也进来吧。”“少爷?” http:毛小念正好从正堂出来,先是看见两头熟悉的小獒奔跑过来,紧跟着看到郑言庆牵马走进来,一下子呆愣住了。郑言庆微微一笑,“爷爷,你们先进屋说话……沈大哥,随我把马匹安置好吧。”沈光刚看见郑言庆的时候,也很吃惊。但毕竟是见识过许多世面的人,他比毛小念更会掩饰自己的惊讶。“马厩在这边,请随我来。”郑言庆点点头,牵着马,随沈光前去。与此同时,党士杰三人也走进了宅院,在毛小念的安排下,把各种行礼搬进厢房里。郑世安是彻底糊涂了,他搞不清楚郑言庆这是在搞什么把戏。把马匹交给沈光安置不就得了,何必要亲力亲为?裴淑英说:“郑叔叔,咱们进屋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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