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说着便弯下腰,准备替那位在地上躺尸、不省人事的唐军抹脖子。
这不是明军斥候残暴,而是古今中外侦察兵战术的基操了。
时间紧、任务重、又不能被发现,没有工夫收俘虏,都是直接抹脖子了事的。
“即刻回营,通知主帅!” WWw.5Wx.ORG
老哥怪热心的,就这么送他去轮回,于心不忍。
斥候互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麻利地把这个幸运的倒霉蛋给绑了起来。
“走!”
当时他还没什么感觉,越往后越觉得后怕。
卧槽,卧槽,卧槽!
唐军居然真的设伏了!
而且还是在朔州城下,行军的最后一程,大伙儿最疲惫、警惕心最放松的时候!
而且看那位老哥胡子拉碴的样子,他们在此埋伏的时间还不短,至少在五天以上!
真是狡猾狡猾滴!见鬼,朔州不是我大明的势力范围吗!
李世民陛下真是神了!
唐军从并州出发,还能比明军提前抵达朔州,不但行军速度变态,决策时间更是短得变态!
能发现晋阳方向是佯攻并不难,可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就很难了。
判断出明军的真实战略意图是以进为退,而且是退往朔州,更是难上加难!
要不是李靖和侯君集两位大仙,在这一路上整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明军如果按照正常行军速度和戒备程度,十有八九是刚好落入唐军圈套的!
在补给不足、又无防备的状态下,遭到敌军主力的全力无耻偷袭,这个损失……
“不敢想,不敢想……”薛仁贵惊出了一身冷汗。
天助大明,真是运气够好啊!
居然误打误撞,逃过了唐军的阴谋……
“不,不是这样的。说不定两位高人真的识破了唐军的阴谋诡计,提前做了准备呢?
“是我太年轻了……”
小薛觉得自己图样了,误会了两位领导。
李卫公并不是衰朽昏聩的权力狂魔,侯君集也并不是官僚恶臭的甩锅狂魔。
两人都是高瞻远瞩的大明栋梁啊!
一想到自己童年的偶像仍然是一尘不染的白月光,他紧绷的心情稍稍松缓了一些。
…………
“黑夫!黑夫!”
唐军埋伏的阵位中,几名士兵正在寻找失踪的伙伴。
“那家伙跑哪儿去了?解个手怎么现在还不回来?老子把他的屁股踢烂!”伍长十分焦急。
大敌当前,突然手下有士兵失踪,这事绝对细思极恐。
“他不会被老虎……不是,大虫吃了吧?”老兵漫不经心地猜测。
“哪有老虎吃人没一点动静的?!”
伍长一急,都顾不上避讳本朝老祖“李虎”的大名了。
“怕不是明军的斥候摸上来,把他抹了脖子了!”
此话一出,战士们的血顿时凉了半截。
毕竟那么大个明军部队已经到伏击圈门口了,却突然诡异地停了下来。
该不会真的……
“这事情太大了,必须立刻汇报给上面!”
伍长觉得自己承担了这个段位不该承担的压力。
“安静点!你们在吵嚷什么呢!”校尉低声怒斥。
他刚来做第n次“最后的”战前巡检,就碰到这几个老哥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而对伍长来说,一个校尉已经算是够“上面”了。
“校尉……”
他正要将有士兵失踪、疑似被明军斥候偷偷摸掉的情况报告给他。
如果薛仁贵当时真把那个叫“黑夫”的热心唐军老哥给抹了脖子,那他们的行踪就会被早一步发现。
然而因缘巧合的是,薛仁贵留了活口。
而那个活口恰在这个时候醒来,口齿不清地发出“呜呜”声。
“什么声音?”
警觉度拉满的校尉打断了伍长的汇报。
伍长也竖起耳朵听了听,眉毛一动。
“好像是黑夫的声音?”
“黑夫?”
“就是我正准备向您说的那个……哎,先过去看看吧!”
几人循着声音下了山,又花了不少时间一顿好找,终于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神志不清的黑夫老哥。
“你怎么了?!”伍长大惊,一边给他解绑。
黑夫还在那儿傻不愣登的,意识还很模糊。
“我不道啊,尿尿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天将,说我是个好人,然后醒来就这样了……”
接着便是什么托塔李天王下凡降世之类,让人半懂不懂的胡话。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名堂了。
校尉听得直呲牙:
“先向上面汇报吧,我们大概被他们的暗哨发现了。”
…………
唐军最前线遇到了些小混乱,耽搁了些许时间。
而薛仁贵一行,就是抓着这转瞬即逝的窗口,连滚带爬地翻下了山崖,抄小道熟练地绕开唐军的弓弩射程,纵马向本部狂奔。
他带去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前方有唐军伏兵!
而在唐军瞭望的视角中,他们只看见几匹快马不知从哪个山沟里窜了出来,直奔明军阵营。
那些快马的跑位非常风骚,让他们的弓弩无法瞄准,只能目送对方进了本阵。
然后,一直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明军,突然和打了鸡血一样,迅速行动起来。
只是他们行动的方向不是往前,而是往后。
阵型也发生了变化,从朴实无华的一字长蛇行军阵,变成了主力居中、各厢军分列中军六个方向的大型圆形阵列。
程知节立在半山腰,眼睁睁看着到嘴的鸭子突然变出了这套行云流水的阵型,脸都黑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低沉地自言自语。
一旁的副将立即为领导解答:
“回将军,这是李靖标志性的六花阵,说明对方准备接敌。
“六花阵有五种基础阵型,圆阵属于撤退阵法。”
程知节缓缓转过头,双眼血红,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你给我翻译翻译,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呃……”副将莫名感到脖子发凉,硬着头皮道:
“大概是‘前方有敌人,我军且战且退’的意思吧……”
“你再踏马的翻译翻译,什么叫踏马的‘且战且退’?”老程目眦欲裂。
副将都快哭了,这才意识到领导的真实意思:
“这说明……明军已经发现我们了……”
“人家在等摆好阵型,你踏马的傻愣着在等什么?!”
程知节整个人仿佛都在冒火。
“快踏马的杀出去啊!”
不是将军,擅自出兵是您能拍板的吗,不需要请示李世绩大总管吗……副将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在化身修罗的瓦岗山匪面前,他还是很有求生欲的。
…………
“这是……到底是被他们发现了!”
山巅之上,李世绩同样全程目睹了程知节的所见,而且看得还比他更清楚。
一开始明军这么龟龟缩缩,他就怀疑是不是走漏了风声。
现在对方突然变阵,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敌方提前发现了我军,伏击失败!
“可是伏击失败了,不代表我军败了!”
李世绩也是满眼血红,活像一个一把梭哈的赌徒。
也确实到了该赌国运的时候了。
大唐整个国家的国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已经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翻盘的唯一机会,就是一举歼灭明军主力,让疲弊的国家喘一口气!
现在明军主力已经送上门了,岂有放跑之理?
不打埋伏,就算正面较量,唐军也不是不能赢!
“全军听令……”
李世绩刚扯起嗓子下令,传令慌张来报:
“大总管,程知节部不听命令,擅自出击了!”
擅自……李世绩嘴角一抽。
军队里不听命令擅动确是大忌,非常挑战主帅的底线。
可是老程这应对没毛病。
失去了伏击的先手优势,仗难道就不打了?
李世绩没有片刻迟疑,当即下令:
“擂鼓,竖战旗,全军出击!”
…………
唐军立刻以战斗队形冲下山,几乎没有片刻耽搁。
他们本来就是做好了战斗姿态,随时可以开干的。
现在无非是还得向南边多跑个把里地,“迎接”一下远方的“来客”而已。
而明军自不必说,本来就是这么一路戒备过来的。
在得到斥候的预警以后,更是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明、大唐,两个地球绝对强权,终于在今天,在朔州城下,展开了真正意义的正面对决——
两国的主力部队,在没有任何主客观条件的限制下,尽情发挥自己所有的技战术能力,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其实双方的指挥层,不论是大唐的李世民、李世绩,还是大明的李明、李靖,谁都不想争这个“堂堂正正”的名号。
兵者诡道也,为了能让自己的部队在开战时占据哪怕“一丢丢”优势,两边的主帅绞尽脑汁。
各种精妙的、绝妙的、乃至下作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然而,在台面下的一番激烈的攻防战之后,结果也看到了,双方势均力敌。
策略计谋统统失效,谁也占不到谁的便宜。
那就只能比拼军队的硬实力了。
双方的军阵如同洪水一般,在最优秀的将军的指挥下,根据地形、敌情,丝滑地变换着最合适的阵型,凶猛地向对方冲击着。
如同火星撞地球,酝酿许久的主力正面对决,开始了。
不论明军还是唐军,都是这个时代地表上的最强战力,与四方蛮夷相比断档似的存在。
两军同源同种,装备相似,基本战术相近。
注定了这场战斗将会非常残酷。
一时间,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两头憋了一整个冬天的凶残饿虎,将满腹愤怒毫无保留地向对方倾泻。
…………
“李明陛下也不过如此,心太善了,成不了大事。
“当初要是听我的,早早的就转入战时体制,把全国的资源源源不断地运往战场,这仗会打得像现在这样憋屈?!”
平州,某处热闹的路边酒馆里。
喝多了的懂哥们又开始了男人们第二喜欢的“没有人比我更懂治国理政”环节。
反正李明陛下已经打喷嚏打习惯了,也无所谓几个酒鬼在他背后说坏话。
“陛下体恤民情,到你这儿倒成了罪过了?”
懂哥的言论遭到了其他懂哥的围剿。
“是啊没错,你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到税真收到你头上了你又不愿意。”
“谁说我不愿意了?谁说我不愿意了?”一开始的那位懂哥还不服输。
“现在不就是战时吗?不已经加税了吗?我没什么感觉啊!
“不但没感觉,我还觉得力度不够大,还想给官府再捐点经费呢!”
这番逆天到疑似反串的言论,却让大家没法反驳。
确实,虽然官府成天“战时经济”、“勒紧裤腰带”、“苦难行军”地宣传着,但雷声大雨点小,老百姓相当无感。
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歌照唱舞照跳。
大家伙还能在酒店喝酒吹牛,就是一大例证。
谁家战争状态不节省粮食,酒敞开了喝的?大家都是以前过惯了苦日子的,差不多得了。
前线都吃紧了,后方还这么紧吃,吃得老百姓都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不能再勒紧点裤腰带,多支援将士们一点呢?
就算李明陛下最脑残的粉丝,心里也不禁有这样的疑问。
陛下善过头了吧……
“呵,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状态么?”
诸位懂哥的身后,传来一个沧桑低沉的声音。
大家的目光向声源望去。
说话的是个中年水手,满脸褶子,一看就饱经风霜,给他的话又增添了几分说服力。
“对面的大唐不就是吗?海量的物资都花在了打仗上,老百姓都不够吃的了,所谓‘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说得煞有介事,让人不得不信了。
“反观我们这边呢?毫无斗志,简直是松懈!
“别说官府还允许你们浪费粮食聚众饮酒了,官府自己更浪费,各个港口工场在战前建造的船,现在非但没有停工,还在紧锣密鼓地大建呢!
“仗都打到这时候了,还花这么大力气造船干什么?主战场在山区,造大船干什么?”
这水手大约是喝多了,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旁边的懂哥们不敢插话,对水手的吹牛洗耳恭听。
他们明白了,这位老哥才是真的懂。
当酒肆的气氛达到了顶点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
酒肆的角落里,两位妇人悄然起身,在桌上拍上一张大钱,便静静地离开了。
(本章完)
薛仁贵和触电了似的,本能地向后一跃。
对方的反应稍稍慢了半拍,便要扯起嗓子喊:
精锐到底是精锐,老大滚下山后,他们立即下坡跟上,这才勉强来得及支援。
“等等。”薛仁贵想了一想,道:
“还是把这家伙绑在树上吧。”
“有敌……”
下半个字还没说出口,老哥整个人虎躯一震,软绵绵地瘫了下去,后脑勺肿了一个大包。
一行人飞奔回营。
一路上,薛仁贵的小心脏扑扑直跳。
要是让地上躺平的这货发出了警报,这支侦查小队就别想逃出重围了。
“无事,无事……”薛仁贵短暂平复了一下心绪,立刻吩咐道:
“封口。”
“遵令!”斥候嘴里应和着,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剔骨尖刀。
“你要干什么?”薛仁贵纳闷地问。
“卧槽?”
“卧槽!”
在他的背后,站着几位明军斥候。
“将军!无恙否?”斥候把手里的木棒子一扔,担忧地问。
阅读大唐:父皇,我能辞职吗最新章节 请关注舞文小说网(www.wushuzw.inf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