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抗议是徒劳的。
三个巨大且阴沉的脑袋凑了过来，将他小小的世界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小子，给你脸了是吧。”阿里亚斯脸色阴沉。
肥胖大叔阿里安娜一把将背篓接了过去，像是接住一个烫手山芋。
“……” ＷＷw．5Ｗx.ＯRG
婴儿李观棋浑身一僵，所有的挣扎戛然而止，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屈辱和识时务。
他不敢动了。
宫主看着这光怪陆离的夜市，一脸疲惫：“可是，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要怎么找到‘门’？”
阿里亚斯看向四周，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的人群有些异样。
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着什么，议论纷纷。
“宫主您看，”他（她）伸手一指，“那边好像有情况，我们过去看看。”
宫主点头同意，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行四人（外加一个婴儿）努力挤进密集的人群，李观棋被肥胖大叔阿里安娜背着，视线全被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他急得在背篓里手舞足蹈，最后干脆手脚并用，顺着阿里安娜肥硕的身体往上爬，吭哧吭哧地爬上他宽厚的肩膀。
视野豁然开朗。
只见人群中央的墙壁上，贴着一张白底黑字的紧急通知，在周围闪烁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紧急通知】
1.经查，持有恶魔族、不死族、幻想魔族、魔法师族四种病毒的‘病原体’已混入普通人群。请市民积极监督，发现可疑人员立刻向警卫处举报。
2.注意：长期与‘病原体’接触，有极高概率感染相关病毒。感染后，将受对应‘病原体’的号召与控制。
3.线索：持有相同元素的‘病原体’会互相吸引、吞噬，若吞噬的‘病原体’元素与自身不同，且等级高于自身，将出现‘转化’现象。
4.最高警报：体内持有七种来源不同但元素相同的病原体，病原体将进化为【灾星】。请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灾星】诞生！
类似的通知公告出现在第二层所有32个据点内，只有第1条的种族不一样，其他的内容完全一致。
“夏生，你怎么看。”白毛萝莉版阿不思认真地问。
警卫版夏生看着公告沉声道：“你能别说话吗阿不思，我受不了你的声音。”
“怎么了？”阿不思接着发出嗲里嗲气的声音，夏生全身再次一麻，起鸡皮疙瘩。
“对啊，不挺好的吗。”独眼海盗版天魔女发出粗犷的声音。
女教师艾克莉西娅一颤，低声说：“天魔女，你也别说话了。”
“怎么了嘛。”阿不思和天魔女齐声说。
“感觉挺好的啊。”（X2）
“哎——习惯下吧。”驯兽师申深看着公告，轻笑一声道，“表面说的是病原体，实际是在说候选人吧。”
持有高浓度同种元素统率力的人，称为候选人。
“阻止灾星的诞生，就是这个据点的任务？”
艾克莉西娅点头道：“这比进门时那5条更像据点规则。”
“不。”夏生很快反驳，“进门时那5条肯定是给玩家看的，就是通关规则，幸运的孩子可以前往下一个据点。”
“而这个公告——”他抬手指着公告，“是给据点NPC看的。”
他转身看向四位队友：“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们就是病原体。”
“而我——”他又指着自己肩上的警卫徽章，“是负责肃清病原体的警卫。”
“各位，请跟我走一趟。”
“啥玩意儿？病原体？灾星？”
肥胖大叔阿里安娜背着李观棋，看着公告上的字，满头雾水地挠着油腻的头发。
“我们的任务，是阻止‘灾星’诞生？”白银城宫主蹙眉分析。
高中生阿里亚斯眼神飞快地扫过公告内容，大脑高速运转：“要把‘病原体’从人群里分辨出来，然后举报到警卫处？这就算过关？”
“警卫？”女警阿里亚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这套不习惯的制服，“不会就是我吧？”
“可上面没说要举报多少个才算过关，报错了会怎么样也没提。”阿里亚斯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谁是病原体啊.”宫主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试图从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找出所谓的“可疑人员”。
四人陷入沉思，可阿里安娜背上的婴儿李观棋，肺都快气炸了。
这群笨蛋！方向全错了！
我们就是病原体啊！
他急得在背篓里手脚并用，小小的身体使劲扑腾，喉咙里发出“呃呃啊啊”的急切声音，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你又想干什么……”阿里亚斯察觉到他的动静，阴沉着脸回过头，压低声音警告。
“别，听听他说什么。”宫主转过身，看着李观棋焦急的小脸，眼神露出一丝好奇，“他好像有话要说。”
此话一出，阿里亚斯、阿里安娜和阿里亚娜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又来？！
这小祖宗不会又要爆身份吧！
三人立刻交换一个眼神，神经紧绷，做好随时扑上去捂嘴的准备，只要从那张小嘴里听到半个“赘”字，他们就立刻行动！
“啊——”
婴儿李观棋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自爆身体，而是抬起肉乎乎的小手，用力指向墙上公告里“病原体”那三个字。
宫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些疑惑地反问：“病原体？怎么了？宝宝，你知道病原体在哪儿吗？”
问得好！
李观棋心中大喊，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下，他那只软嫩的小手，缓缓地、一个一个地，依次指过面前的宫主，高中生阿里亚斯，女警阿里亚娜，肥宅阿里安娜，最后，郑重地指向自己。
简单的动作，极致的表达。
在这一瞬间，空气凝固了。
宫主和三个仆人脸上的思索与警惕，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愕然。
“病原体……就是我们？！”女警阿里亚娜最先失声惊呼。
“不！”高中生阿里亚斯的大脑如有电流闪过，理清所有逻辑，“准确来说——”
她猛地抬头，看着同伴们震惊的脸，一字一句道：“病原体是‘玩家’！这个公告，是写给这个据点的NPC看的！”
“嗯——”
婴儿李观棋重重地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
总算开窍了！
“原来如此！”宫主眼中的迷雾豁然散开，“所以，我们的任务根本不是阻止灾星诞生，而是要一边规避NPC和警卫的监察，一边击败其他七个持有相同元素的玩家，最终进化成‘灾星’！”
“这么说就通了！这才像是真正的通关规则！”肥宅阿里安娜恍然大悟。
“难怪系统要把我们的ID、皮肤全都屏蔽掉，这是为了让我们更好地混在NPC里……”
几人恍然大悟，纷纷讨论起来。
唯有李观棋，那张婴儿肥的小脸紧紧皱着。
大部分逻辑都说得通，唯有一个疑点。
如果成为“灾星”是最终目标，那肯定要躲避监察，同时要分辨出其他同元素玩家，还要击败其他玩家，甚至团队里就有一个‘警卫’，这无疑是一个充满博弈、厮杀与抉择的残酷关卡。
可为什么进门时，系统展示给玩家的规则里，会说“幸运的孩子可以前往下一个据点”？
这和“幸运”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有运气因素，也不至单独拿来说吧……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时，一个带着欣喜与赞叹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宝宝真是太聪明了！”
没等阿里亚斯三人和李观棋反应过来，宫主已经伸手，一把将李观棋从阿里安娜的背篓里抱出来，紧紧搂在怀里。
然后，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温热的吻。
啵一声轻响。
“宫主——殿下——！”
阿里亚斯三人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堪比杀猪的尖叫，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那个吻，已经落下。
李观棋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愧是我的宝宝，真聪明。”宫主炫耀般的欢笑声在耳边回荡，温暖的怀抱将他包裹。
阿里亚斯三人僵在原地，齐齐看向李观棋，这种亲密动作，这死淫魔一定会暴露原样！
可出乎三人意料，婴儿李观棋没有一丝一毫的得意，也没有哭闹或尖叫。
他只是很平静地，很平静地，失了神。
那个吻的触感，温热，柔软，带着陌生女人的馨香，额头还残留着她的一丝黏糊。
夜市的喧嚣，人群的嘈杂，闪烁的霓虹，在这一刻都迅速远去，化为模糊的背景。
那些被深埋在记忆最底层的对话，没有一丝丝防备，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李观棋，你爸妈呢？”
“他们……在外地工作。”
“李观棋，你爸妈呢？”
“他们……生病了，在住院。”
“李观棋，你爸妈呢？”
“他们……死了。”
青年的声音，平静，淡漠，再无波澜。
世界，一片空白。
“宫主——！”
阿里亚斯三人的声音扭曲又崩溃。
完了！
这死淫魔绝对要暴露了！
三人死死盯着那个婴儿，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随时准备人格消灭。
然而，预想中婴儿奸笑的得意，或是什么冒犯的动作，都没有发生。
婴儿李观棋只是很安静。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原本闪烁的急切，此刻像是被抽走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小小的身体在宫主怀里一动不动，慢慢没了声息。
“嘘——”
白银城宫主看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婴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小心翼翼地将食指放在唇边，朝那三个石化的属下做个噤声的手势。
“宝宝睡着了，都小声点，别吵到他。”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阿里亚斯三人：“……”
肥胖大叔阿里安娜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宫主怀里，将婴儿李观棋重新接回背篓里。
他低头凑到阿里亚斯身边，用气音问道：“他……他怎么了？不会是……被宫主亲死了吧？”
“不可能！”女警阿里亚娜急声反驳。
“不。”
高中生阿里亚斯盯着李观棋毫无反应的脸，压低声音，语气复杂。
“他……‘示忙登出’了。”
登出有两种，一种是彻底登出，完全断开和元宇宙的联系，一种是示忙登出，还能接收部分消息。
……
梦幻崩界，申五部移动据点。
医疗区内，唐馨微微蹙眉，看着不远处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身影。
八哥保持那个姿势很久了。
他戴着元宇宙神经头盔，身体靠着合金墙壁，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安静得可怕。
唐馨认识的李观棋，要么是运筹帷幄的冷静，决斗时偶尔流露的戏谑或健康的笑容，要么是面对敌人时的狠厉。
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李观棋。
安静，沉默，就像灵魂都被抽离躯壳，只剩下一个悲伤的轮廓。
“看啥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乐彤端着一杯热饮走过来，顺着唐馨的目光看过去。
“哟，他怎么了？”
一个男人要经历什么，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乐彤戳了戳旁边正在擦拭设备的米奇：“喂，去，叫他一下。”
“啊？”米奇一脸茫然，但还是听话地站起身，走到李观棋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兄弟，回魂了！”
李观棋的身体轻微一颤，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像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梦境中挣脱出来，本能地回了一句：“怎么了？”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看见移动据点里几个正在呻吟的伤员。
“有伤员啊，怎么不早点叫我。”
他的语气恢复平时的沉稳。
米奇挠了挠头，随口笑道：“看你在元宇宙玩得正开心，就没打扰你。”
“呃，谢谢。”李观棋笑了笑，站起身，熟练地打开身旁的医疗箱，同时呼叫机器人四相和五士过来辅助。
“下面换我来吧，你去忙你的。”
唐馨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乐彤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她没那么多顾忌，端着热饮，扯开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直接问道：“怎么了老棋，元宇宙被人阴了吗？”
“呵呵呵。”李观棋手上的动作没停，一边为伤员处理伤口，一边随意地笑了笑。
“差不多吧。”
他撒了个半真半假的谎。
“我进那个据点太抽象了，系统给我随机匹配个哑人身份，话都说不了，纯纯坐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嫌弃和无奈。
“噗——哑巴？！”米奇没忍住，直接笑出来，“难怪你那副表情，换我不能说话我也自闭！”
乐彤也乐了，幸灾乐祸地调侃道：“这么惨啊牢棋，那还能刷新身份吗，不会一直当哑巴吧？”
“不知道，规则没说。”李观棋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唐馨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勉强。
闲聊打趣间，四人手腕上的超算环发出一声轻响。
“嗯？”米奇低头看去，随即眼睛一亮，“嘿！攻略组发来通报了！”
几人飞快地浏览着信息，心中一喜。
攻略组，是暗部和拘灵司一共组成的冲锋小队，筛选出了几条安全的路线，可以避开战斗和纷争，只用科学技术或者解密手法就能通往第二层。
“走走走，后勤组！出发！”乐彤高喊道。
李观棋给伤员包扎好伤口，也站起身收拾仪器。
有堪称保姆级的攻略，接下来的行程顺利得不像话，哪个门能走，哪个NPC不能对话，哪个道具是陷阱，攻略上写得明明白白。
不到一个小时，五人便有惊无险地抵达第一层与第二层的连接通道。
“开始摆摊！”乐彤伸了个懒腰，继续看直播，一脸惬意，“舒畅，又混一个任务。”
米奇四处拍摄，一边拍一边发出“好棒的特效”的感慨。
柒柒接着撑脸望天，即便据点连接通道上方并没有天。
唐馨接着码字，断更这么久，复更不码一万字说不过去。
李观棋站在原地，远远看着通道的终点，那是一个二层据点的门口，上面写着【龙之灵庙】四个字，不过，据点名字不重要。
诡异的是，这个据点上方和朔夜回廊一样，写着——204。
“一小时了，她们应该有进展了吧。”
李观棋嘀咕着，趁现在还没来伤员，再次戴上元宇宙头盔。
一进去便发现——
他上称了，按斤卖。
“百年一见的魔婴！各位贵宾不要错过了！”
“一斤底价——五十克贝石！”
“你叫什么？”白银城宫主皱眉看他。
“不……不是！”阿里安娜疯狂摆手，一张油腻的脸上挤出惊恐的表情，“宫主殿下，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您！照顾孩子，我们这些做仆人的来就行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带娃的样子。
“还嫌弃上了？”阿里安娜声音冰冷。
阿里亚娜面无表情，幽幽地补上一句：“要不还是掐死他吧。”
“对对对！”男子高中生阿里亚斯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摆出最恭敬的姿态，“宫主殿下，拉比林斯的礼仪教导我们，仆人应当为主人分忧，请把少……少主，交给我们吧。”
女警阿里亚娜也点头附和，神情认真：“我们是专业的。”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阿里亚斯立刻换上一副温和的微笑，转身看向宫主：“宫主殿下，您看，他很喜欢我们，赘婿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我们就当他死了吧。”
“对！”阿里安娜立刻附和，“没有他，靠我们自己也可以通关！”
但她自己也确实被这小东西搞得心烦意乱，再看着婴儿那张憋得通红，已经停止哭泣，反而一脸惊恐的小脸，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解下背篓，小心翼翼地递过去：“那你们注意点，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可以这么粗鲁。”
柰子！要柰子！
婴儿李观棋在背篓里剧烈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喉咙里发出“呃呃啊啊”的抗议声。
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喂……喂奶？！”
肥胖大叔阿里安娜一声怪叫，把宫主吓一跳。
白银城宫主狐疑地看着这三个形态各异，言辞恳切的属下。
一个死肥宅，一个瘦弱高中生，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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