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大西洋没有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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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单调的生活很快让几位年轻人感到厌烦。

    莱昂纳尔、莫泊桑和于斯曼几人决定在船上探险,反正无处可去。

    “佩雷尔号”是一座漂浮的钢铁城市,等级森严。

    所有人都被迫蜷缩在邮轮的内舱活动。

    二等舱位于船尾,条件稍逊,但依旧保证每人有固定铺位和一定的活动空间。

    而统舱(统一座舱),则位于水线以下的船首部分。

    由于时近冬季,本是跨大西洋旅行的淡季,前往美国的富裕乘客本就不多,头等舱和二等舱很少能满员。

    他们沿着狭窄的舷梯不断向下,向下;越往下,空气中那股体味、霉味、劣质烟草味混合的臭味就越发浓烈。

    当他们终于到达统舱的舱门时,更是有一股热烘烘的氨水味像浪潮猛地扑面而来。

    莫泊桑捂住口鼻,向后踉跄一步,脸色发白:“上帝!这地方怎么能比我的公寓还要臭上十倍!” WWw.5Wx.ORG

    这里几乎没有自然光,全靠挂在中央支柱上一盏烟熏火燎的煤油灯提供照明。

    舱顶低矮,只有不足两米高,在经过粗大的蒸汽管道和梁柱下方时,不得不弯腰。

    整个空间没有任何隔断,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

    所谓的铺位根本不存在,乘客们用自己的毯子、包袱皮甚至干草,在冰冷潮湿的甲板上争夺着一席之地。

    他们像沙丁鱼般挤在一起,或坐或卧,眼神大多空洞、麻木,带着长途航行的疲惫,还有听天由命的茫然。

    孩子的哭闹声,不时响起的咳嗽声,还有不同语言的低声絮语混在一起,压抑而聒噪。

    氨水味是从舱尾方向传来的,那里有一排简陋的木盖桶,应该就是厕所了。

    随着船身剧烈的摇晃,不时有污秽从桶盖的缝隙溢出,但即使是在旁边的乘客也毫无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

    于斯曼的声音颤抖着:“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看看这些人的眼睛……像被抽走了灵魂。”

    莱昂纳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母亲紧紧抱着哭泣的婴儿,目光呆滞,不再做让孩子不哭的努力;

    看到老者蜷缩在角落里,抱着一个和他的身体一样空瘪的行囊;

    看到年轻男子面色憔悴,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的空间里伸展腿脚;

    ……

    这里与巴黎的沙龙、剧院包厢,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们没有在统舱停留多久,那股难以忍受的气味和窒息的氛围迫使他们迅速离开了。

    沿着舷梯向上,回到洁净的头等舱走廊时,几人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仿佛刚从水下回到地面。

    莫泊桑愤愤不平地抱怨:“我宁愿在‘玫瑰坊’喝一晚上的劣质啤酒,也不想再下去一秒。

    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过整个航程!”

    于斯曼也摇着头:“这就是文明的代价?将一部分人像货物一样塞在底舱?”

    莱昂纳尔没有加入他们的抱怨,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的朋友:“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花光积蓄,漂洋过海去美国?

    据我所知,从欧洲驶往美国的航班,统舱总是爆满;

    而返航时,那里却常常空出一大半,用来装载货物。”

    莫泊桑等人一时语塞。

    保尔·阿西莱克张了张嘴,想说几句“盲目”“愚蠢”或者“冒险精神”的话,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看着他们哑口无言的样子,莱昂纳尔轻轻叹了口气:“巴黎人总是习惯将美国视为文化与艺术的荒漠,嘲笑他们的粗鄙。

    但是,先生们,这些在统舱里的男男女女,他们已经用双脚做出了选择,他们不是在冒险,他们是在逃离。

    逃离贫穷,逃离饥饿,逃离牢狱,逃离没有希望的未来,逃往一个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一块地种、一个机会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莫泊桑才开口道:“难道欧洲就这么糟糕吗?这些人活不下去了?”

    于斯曼摇了摇头:“也许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但确实很糟糕,我在内政部可以看到那些数据。

    皇帝的法典,让法国的耕地越来越破碎,每个农民能继承的土地只能勉强养活自己一家人。

    除了波尔多、普罗旺斯这样的地区,其他地区年轻人几乎都离开了农村。”

    昂利·塞阿尔也补充道:“法国人没有地种,德国人种一吨还要赔半吨。

    前几年美国修通了南北铁路线,小麦和玉米开始像不要钱似运到欧洲。

    俄国人和奥地利人则恨不得赶走所有的反对派,要么坐牢,要么坐船……”

    这里所有人的学问都不差,而且几乎都曾在政府部门工作过,所以知道彼此所言非虚。

    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莱昂·艾尼克来自一个铁匠家庭,对此了解也颇多。

    他叹了口气:“工厂越来越多,手工业行会基本都瓦解了,波希米亚的玻璃匠、萨克森的纺织工纷纷失业。

    进工厂吧,工资太低,一天还要干 14个小时;去美国的工厂干活,工资每天2美元,是家乡的3倍,还只用上12小时。

    换你你怎么选?”

    莱昂纳尔看向窗户外阴沉的天气:“美国人1862年通过了法案,只要年满 21岁,愿意耕种 5年,那么缴 10美元登记费,就能领到160英亩的土地。”

    莫泊桑吓了一跳:“160英亩?”

    莱昂纳尔点点头:“是的,160英亩,小农一夜变地主,换你你怎么选?

    美国现在还在疯狂的修铁路,每年需 20万工人,每天也是2美元工资。

    铁路公司的代理人在汉堡、利物浦,都是预付船票拉人的;他们甚至会去中国买劳工。”

    莫泊桑的家庭出身和放浪生活,让他对这些时务了解不多,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这些现实,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

    莱昂纳尔的语气变得深沉:“那里或许现在还没有卢浮宫,没有法兰西喜剧院,没有文学沙龙。

    但它有土地,有工厂,有矿山,有正在疯狂生长的铁路,更重要的是,它有一种欧洲正在逐渐丧失的东西——

    对普通人而言,一种改变命运的可能,一种实实在在的活力。

    想想吧,当欧洲的人民,特别是那些年轻人,开始用脚投票,那意味着什么?

    大西洋可没有盖子!”

    莫泊桑思考良久,终于给出了答案:“意味着我们嘲笑的那个‘荒漠’,正在不断汲取欧洲的养分。

    迟早有一天,不仅仅是这些苦力,连我们的技术工人、工程师,甚至艺术家、作家,也会被那股强大的引力所吸引。

    到那时,世界文化的中心,不会在塞纳河畔了……”

    这番话像一阵冷风,让除了莱昂纳尔以外的所有人,都一激灵。

    莫泊桑看向莱昂纳尔:“莱昂,所以你带我们去美国,不仅仅是为了‘布道’?”

    莱昂纳尔耸耸肩:“巴黎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欧洲也不是。多出门看看总没有错。”

    这时候阿尔丰斯·都德也出现在过道上:“嘿,我说你们去哪儿了,爱弥儿正找你们呢,他有个有意思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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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英国皇家邮政接驳船,在波浪中艰难地靠近“佩雷尔号”的右舷。

    船员们大声呼喊着,用绳索和吊网,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系着浮标的防水邮袋进行交接。

    果然,一天之后,气温骤降,冰冷的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水汽,抽打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天空也总是铅灰色,能见度时好时坏。

    它拥有头等舱位220个,二等舱位260个,以及多达1000个的统舱(统一舱位)铺位,此外还有船员180人。

    头等舱位于船体中前部上层,装饰奢华,红木镶板、黄铜饰件、天鹅绒帷幕,连走廊都铺着厚实的地毯,尽可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十五分钟后,接驳船便拉响汽笛,脱离接触,消失在波峰浪谷之间。

    这是离开欧洲大陆的最后一站,“佩雷尔号”调整航向,义无反顾地驶向浩瀚无垠的大西洋。

    但这一次,因为法国作家代表团的轰动效应,不仅预定的头等、二等舱位全部售罄,甚至在黑市上出现了高价倒卖的情况。

    莱昂纳尔等人对头等舱、二等舱自然没有什么探索的兴趣,这些乘客本就是他们日常接触的人物。

    巨浪如山峦般起伏,时而将邮轮高高托起,时而又让它坠入深谷。

    甲板变得十分危险,不仅湿滑,而且不时有浪头打上来,除了水手,几乎看不到乘客的身影。

    大家开始围着桌子打牌,或者靠在沙发上打盹;素材本虽然摊在膝头,却少有人动笔。

    头等舱的沙龙里,起初作家们和记者们还整日高谈阔论,但随着越来越多人晕船,以及新鲜感的消退,气氛逐渐沉闷。

    记者们完成了两轮专访,把作家们对美国之行的期待、对法国文坛的看法乃至旅途感受挖掘殆尽,也进入了疲惫期。

    “佩雷尔号”横渡海峡的航程还比较平稳,邮轮随着涌浪轻轻起伏,幅度温柔。

    第二天,天刚亮,“佩雷尔号”就已驶近锡利群岛外围,这里风浪明显加剧,海水则呈现出近乎黑色的蓝。

    一进入大西洋,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船长在早餐时就警告过头等舱的乘客们,北大西洋正处于“秋风暴”季节,航程不会那么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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