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莱昂纳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平克顿的侦探们提起过你的事迹。我认为……我认为你非常具有浪漫主义气质!” WWw.5Wx.ORG
黑爵士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惊喜,急切地追问:“浪漫主义气质?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不去刺激眼前的亡命之徒。
他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这家伙看来很在意这个评价。
黑爵士高兴地叫了一声:“哈!是真的?”
他的枪口几乎要离开了莱昂纳尔的脑门:“听到了吗?法国来的大作家!他说我具有诗人气质,浪漫主义!
莱昂纳尔趁热打铁,试图谈判:“黑爵士先生,我理解你的艺术追求。你看这样如何?我身上有支票,数额不小。
我把它全部给你,只要你放过我和我的同伴,让我们安全离开。”
他慢慢抬起手,示意自己去掏口袋:“钱你拿走,我们就当没见过面。”
他以为这提议合情合理——亡命之徒不就是为了钱吗?
没想到,黑爵士却嗤笑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支票?就你们那几张破纸?”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莱昂纳尔的肩膀,阻止了莱昂纳尔:“得了吧,大作家。我可不是为了你那点钞票来的。”
莱昂纳尔真的愣住了,困惑地反问:“不为钱?那你为什么找上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袭击一整列火车?”
黑爵士一边说着:“抢劫火车是‘比利小子’和‘阳舞小子’他们干的,我是为了这个…………”
一边依旧用枪指着莱昂纳尔,另一只手则熟练地从他的马甲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迭厚厚的纸张。
这迭纸张质地粗糙,边缘都磨毛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把那迭纸塞到了莱昂纳尔的手里,命令道:“拿着,看看!”
——————————
半个多小时后,内华达山脉的荒野中,那列遭受袭击的火车旁边。
火把和临时挂起的马灯将周围照得一片通明。
持枪的火车护卫和闻讯从最近小镇赶来的警察们聚集在一起,紧张地警戒着四周。
匪徒们早已趁着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弹痕累累的车厢和惊魂未定的乘客。
左拉、莫泊桑、都德、于斯曼等人互相搀扶着,清点着人数。
他们身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莫泊桑的手掌被划破,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于斯曼的西服下摆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惶神情。
左拉焦急地环顾四周:“莱昂纳尔呢?还有埃德蒙?”
他的脸上满是担忧:“还有那个和他们一起的平克顿侦探?”
数来数去,就差这三个人。
詹姆斯·麦克帕兰正在跟一个警察队长交涉,听到问话,走了过来。
看到确实少了人,他试图安抚大家:“也许他们跑得远了点,直接去了我之前说的那个小镇,山里容易迷路。”
左拉断然否定:“不可能!莱昂纳尔很谨慎,他和我们一样,对这里完全不熟悉。
所以脱险后第一选择肯定是回到火车这边来!他们没回来,肯定是遭遇了意外!”
接着,他颤抖着说出了最坏的猜想:“要么是被‘比利小子’那伙人抓住了!要么就是在山里迷了路。
或者……或者有人受伤了,甚至……”他说不下去了,那个“死”字卡在喉咙里。
莫泊桑一拳捶在旁边的车厢壁上,发出闷响:“该死的美国!该死的强盗!”
都德和于斯曼等人也是面色沉重,刚刚逃脱危险的喜悦,被对莱昂纳尔、龚古尔的担忧冲散了。
就在这时,树林边缘传来一阵窸窣声,众人立刻紧张地望去,护卫和警察们也举起了枪。
詹姆斯·麦克帕兰厉声喝道:“谁?!”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是……是我们……”
只见那个和莱昂纳尔、龚古尔一起离开的平克顿侦探,搀扶着埃德蒙·德·龚古尔,踉踉跄跄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侦探看起来还好,龚古尔老先生则是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几乎是被半拖着走在路上。
“龚古尔先生!”
“他们回来了!”
众人连忙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把两人扶过来,递上水壶。
左拉急切地抓住龚古尔的胳膊:“莱昂纳尔呢?他在哪儿?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龚古尔喝了一口水,喘了几口粗气,脸上惊魂未定。
他看着周围一圈焦急的面孔,张了张嘴,带着哭腔说:“莱昂纳尔……莱昂纳尔他……他被‘黑爵士’给劫走了!”
詹姆斯·麦克帕兰眉头紧锁:“什么?‘黑爵士’?那个附庸风雅的混蛋,他不是只抢驿站马车吗?
他怎么会掺和进火车抢劫?他劫持索雷尔先生干什么?为了勒索赎金吗?”
龚古尔猛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赎金……那个‘黑爵士’……他……他想让莱昂纳尔……为他修改诗集!”
一瞬间,以火车残骸为中心,周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举火把的护卫、拿枪的警察、焦急的左拉、暴躁的莫泊桑、刻薄的于斯曼、稳重的都德、精明的詹姆斯·麦克帕兰……
所有人都僵住了,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修改诗集?
左拉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莫泊桑的胡子翘了翘,像吞下了一只苍蝇;于斯曼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都德扶了扶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詹姆斯·麦克帕兰最先反应过来:“他劫走索雷尔先生,就是为了,为了修改他的诗集?”
龚古尔看着众人呆若木鸡的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本来我也要和他一起修改,还得写序。
但是莱昂纳尔说我年纪大了,坚持要我先走,‘黑爵士’才把我和这位侦探放了。”
这时,一阵夜风吹过,火光摇曳,仿佛在嘲笑这群不知所措的文豪们。
————————
一天后,中午。
凄冷的寒风卷过尘土飞扬的街道,吹得木质招牌吱呀作响。
这是一个典型的美国西部小镇,名字叫“风息镇”,简陋的木屋稀稀拉拉地立在道路两旁,远处是苍凉的山脊。
两个陌生人骑着马,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踏进了镇子。
前面是个年轻的男人,相貌颇为英俊;后面跟着一个留着整齐胡须的中年人,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街边无所事事的枪手、赶着货运马车的商人、甚至正在玩耍的孩子,都停下了动作,目光警惕盯着这两个陌生面孔。
两人对周围的视线视若无睹,径直来到镇上唯一的酒馆门前,下了马,把缰绳拴在门前的木桩上,走了进去。
酒馆里光线昏暗,几个男人围在桌边打牌,听到门响,都抬起头,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新来者。
两人走到吧台前,中年人开口:“两杯啤酒。有什么吃的?”
酒保头也不抬:“炖豆子,硬面包。”
中年人说:“两份。”然后扔下两枚硬币
酒保倒了两杯啤酒,推过来;过了一会儿,又端来两个铁盘,里面是粘稠的炖豆子和几块黑面包。
两人把食物端到角落,安静地吃了起来,几乎没有交流。
吃完后,中年人又用面包把盘子里的汤汁擦干净,送进嘴里,然才站起身,再次走到吧台。
他对酒保说:“开个房间。”
酒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
他没说话,弯腰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油腻的登记本和一支短铅笔,推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拿起笔,在登记本上流畅地写下一个名字:C. E. Bolton(博尔顿)。
然后,他把本子和笔推向年轻同伴,并用眼睛牢牢盯着对方。
年轻人接过笔,想了想,然后俯下身,在博尔顿名字下面,写下了另一个名字:亚瑟·摩根。
(两更结束,求月票)
查尔斯·E·博尔斯(约1829年-?)最后一次出现于1888年2月28日),又名黑爵士,是一位出生于英国的美国亡命之徒,以他在两次抢劫后留下的诗意留言而闻名。朋友们常称他为查理,也被称为查尔斯(或C. E.)博尔顿。他被认为是一位以风格和优雅著称的绅士土匪,是1870年代和1880年代在北加州和南俄勒冈周边地区最臭名昭著的驿站马车劫匪之一。
博尔斯和许多同时代人一样,阅读了地方报纸上刊登的廉价风格连载冒险故事。19世纪70年代初,《萨克拉门托联合报》刊登了卡克斯顿(威廉·亨利·罗兹的笔名)写的《萨默菲尔德案》。故事中,反派身穿黑衣,留着一头蓬乱的黑发,留着浓密的黑胡子和狂野的灰色眼睛。这个名为黑巴特的反派抢劫了富国银行的驿站马车,给那些不幸遇到他的人带来了极大的恐惧。博尔斯可能读过萨克拉门托联合社的故事。他告诉富国银行的一名侦探,这个名字是在他写第一首诗时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他用了它。
1877年8月3日,从阿雷纳角前往加利福尼亚州邓肯斯米尔斯的马车抢劫案现场,他留下了第一首诗:
我为面包、荣誉和财富辛苦劳作了很久,
但你们踩在我的玉米上太久了,
你们这些细发的混蛋。
这个意思很明显,莱昂纳尔顺势把手里的柯尔特扔掉,双手摊开,缓慢地转过身。
月光下,他看到一个高挑瘦削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对方脸上也蒙着头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接着,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词。
像……像拜伦勋爵那样?像那些真正的诗人一样?”
莱昂纳尔肯定地说:“在现场留下属于自己的诗歌,这行为本身就很浪漫!莫泊桑也同意我的说法!”
他身穿一件长款亚麻风衣,戴着一顶圆顶礼帽,显得彬彬有礼。
他手里端着一把短管猎枪,枪口稳稳地对着莱昂纳尔的眉心,纹丝不动。
那群混蛋,平克顿的杂种,还有那些蠢猪一样的报社记者,他们都说我附庸风雅!说我是个装模作样的小丑!”
他听起来愤愤不平,但又因为莱昂纳尔的“认可”而兴奋。
然后,他换了极其蹩脚、口音古怪的法语,磕磕巴巴地说:“人人都叫我……‘黑爵士’……其实我……”
莱昂纳尔立刻打断他,用流利的英语说:“我会说英语,你可以用英语。”
身后的劫匪明显愣了一下:“你……你听说过我?”
枪管微微动了一下,对方松了口气,换回了英语:“早说嘛,这见鬼的法语说起来像含了一口痰在喉咙里!”
莱昂纳尔小心地问:“所以,你就是那个‘黑爵士’?那个每次抢劫后会留下诗歌的‘绅士强盗’?”
莱昂纳尔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对方用枪管点了点莱昂纳尔拿着柯尔特转轮手枪那只手的手腕,又点了点他的肩膀。
而在那人脚边,埃德蒙·德·龚古尔已经吓傻了,说不出话来。
持枪者先看了看手里的一份报纸,再看了看莱昂纳尔的面孔,又瞥了一眼地上龚古尔,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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