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嘴里都没少长火泡。
可他们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工作进度被越拉越远。
因为文官们主要的职责是处理日常政务以及推行新学。
这些人每天过的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干劲十足。
问题出就出在了后者上。
陛下在离开京城之前,特地让他们在京城中去大力推行数学、物理等新兴学说,并且还为此颇使了一些手段。
最开始时。
没错,读了数十年四书五经的陈新甲,虽然会无条件的去执行陛下的命令。
但他短时间内确实还改不掉,把这些东西当作歪路子的习惯。
不过当他真正去推行这些时,却发现这玩意是真他娘的难。
最基础的那些基础入门知识倒不难,甚至对众人来说还称得上简单。
毕竟能考上进士的,过目不忘那都是基本操作。
可在学完这些基础的东西后,陈新甲等人就顿感后面的东西全是无字天书了。
历朝历代向来就没有注重数理的,大明朝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的学习参考也只能依赖于一些先人的智慧,例如各种《XX算经》之类的东西。
但由于各朝本就不重视此学,所以书里记载的东西更是云里雾里。
众人每日聚在一起学习,全是眉头紧锁、一脸便秘、抓耳挠腮.
以至于还有几名自幼被冠以神童天才名号的壮年进士,直接给自己学到道心崩塌了。
啥!啥!啥!这都是个啥!!
为了兴汉的男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数学这玩意,是真做不出来。
不会,就是不会。
没一点招,把他们全杀了也不行。
陈新甲等人就是因为这点每日忙的晕头转向。
别的不说。
想要推行新学,他们这批主政官员总要先自己切身实地的去了解吧?
要不然外行指导内行那不纯扯淡吗?现在可不是像以前那般混日子得过且过了。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着伟大目标的。
但问题是如今他们就卡在了这一步。
陈新甲等人倒是也曾想过其他补救措施,比如在民间和官员中选拔有数理天赋之人。
甚至于连在书院选拔神童的招都用上了。
可惜各项举措最终都无功而返。
要么选出来的是沽名钓誉之辈,要么选出来的人天赋与他们相差无几。
总而言之就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来主持这项工作。
有没有领头羊对一项事业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就像没有陛下的话,大明朝又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找不到领头羊,那么又怎么推动大明朝的科技发展,实现众人心中的兴汉大业呢?
此时此刻的陈新甲坐在堂上。
愁的那叫一个憔悴万分。
也是在这个时候。
张维贤在盯完了今日的京营操训之后走进堂内。
看着愁眉苦脸的陈新甲,张维贤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这段时间里他倒是也在想着帮自己这位同袍排忧解难,所以平时没事就往这边跑。
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才能更好的办妥陛下交代的差事。
来到陈新甲面前,张维贤清清嗓子开口道:“方恒,还在为那些数理之事苦恼?” WWw.5Wx.ORG
陈新甲苦笑一声点点头。
张维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今天操训士兵时我突然想起一起人来。”
“据我所知,前两年丁忧赋闲在家的原礼部右侍郎徐光启不是颇通数理学说吗?”
“我们不妨把他给找过来,让他来主持京城内的教育改革工作。”
听着张维贤的话,陈新甲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不断搜寻有关徐光启的记忆碎片。
在一番思索过后,徐光启的面容形象很快就出现在陈新甲脑中。
不过只是刚一想起徐光启,陈新甲就把张维贤的提议给否决了。
“国公有所不知,徐光启此人出身江南大户豪族,据我了解松江府(上海)内法华汇的那一片良田沃土便全是他徐家的私产。”
“倘若徐家要是想的话,直接将法华汇改成徐家汇恐怕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其权势比之当年徐阶徐阁老的那个徐家,都不知道要高到了哪里去。”
“如今大明已和各地世家豪族势如水火,叫这么个人进京且不说他会不会来,就算是真来了恐怕也只会跟大明暗中添乱。”
张维贤不由默然,前两年时间他都在尽可能的低调蛰伏。
再加上勋贵武官和文官们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所以他对徐光启此人了解并不算多。
对其最大的印象就是此人颇通数理学说,而且研究的名声不小。
至于陈新甲刚才所说的那些事,他并没具体了解过。
这样的话那徐光启指定是不能用了。
现如今的京城可经不起一个能量极大的内鬼进来瞎折腾。
徐阁老当年只不过是给自家弄了二十万亩耕地,就差点被弄到晚节不保。
而法华汇的徐家却连个敢弹劾的人都没,这其中的恐怖就可见一斑了。
恐怕当年徐阶权势最鼎盛时的徐家,在这个徐家面前也只能算得上是小门小户。
若不是当年徐阶凭自己努力当上首辅,那估计人家还得指着鼻子骂一句“你也配姓徐?!”
陈新甲那边讲完徐家势力,又继续讲道:“还有就是。”
“徐光启此人虽颇负数理之名,但据我所知其人在数十年前便和外国传教士多有勾结。”
“国公或许对此了解不多,但我们许多翰林院的学子都知道。”
“前些年间曾有数量极其庞大外国传教士,在大明民间大肆收购各种书籍。”
“当时还有人上书言及此事并请圣上制止,结果却是无疾而终,现在看来这其中少不了法华汇徐家在中间作梗。”
听到这里。
张维贤眼神中陡然射出杀意。
你妈的,这不是妥妥的汉奸吗?
把大明朝的各种书籍典故送去外国?婢养的真是欠抄家灭族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如今一众皇党成员对这种卖国贼恨的那叫一个深恶痛绝。
看着张维贤的模样,陈新甲也只得苦笑着出声劝道:
“国公,为了此人置气实在不值得,这几天我们还是再看看能否从民间选拔出一些人才来吧。”
“我决定把选拔范围扩大到京营及宫内,虽说从军入宫之人向来不喜读书,但其中未必就没有适合学习数理的好苗子。”
“毕竟这些理科学说和四书五经相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方恒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我必会全力支持。”
“只是我看恐怕取不得什么太大成效,你也别报太大期望,这几门学问实在是太吃天资了,几年内恐怕都见不到什么成果。”
陈新甲不由默然。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做了才行。
张维贤似乎是又想起什么:“算算日子,陛下应该也快从朝鲜回京了,不妨等陛下回京后,你再与陛下商讨下此事,看看陛下能否拿出什么好的解决措施。”
说起陛下,陈新甲暂时忘却了烦恼眼中亮起光芒。
“那国公你快派人去探些情报,若是陛下已在返京路上,便带兵去迎驾,现在大明朝各地实在太过动乱。”
“昨日还听见咱们的人说,靠近河北一带的京郊地区近日多有歹人作乱,闹的还蛮凶。”
张维贤郑重点头:“那是自然,我现在便去操办此事。”
张维贤说完便不再耽搁离开,陈新甲则是继续埋头钻研。
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是。
一旁摆放着各种书册的书架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一只的蝴蝶。
这只蝴蝶神态奇异,看上去有些不太像是大明本土产物。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若是要进行详细朔源的话,那这只蝴蝶的真正起源地还得说到.意大利。
神奇的地方就在这里。
这只蝴蝶先是于意大利本土,落在一支商队的行李货品上。
接着它跟随这支商队进入商船,一路飘洋过海来到大明朝,最终在大明京城安下了家。
蝴蝶扇动翅膀,悠悠然从书本上飞去。
而随着它的这次振翅。
远在大洋彼岸的意大利,却陡然跟着降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中。
所有人都在躲雨。
只有四名身穿天主教服饰的信徒,押送着一名头发稀疏胡须花白的老头在雨中漫步。
居中的老头名为伽利略·伽利雷。
此刻他周边的四人正是为了带他前往当地的教堂。
而去教堂的目的就是为了批判他一生追求的信仰——哥白尼的日心说。
按理说。
伽利略的处境本不应该是如此囹圄的。
他是意大利当地的名人。
十几年前就曾不断遭受罗马宗教所迫害。
结果活到现在还没死,在整个意大利也算的上一号响当当人物。
更别提他还和意大利现任天主教教皇——乌尔班八世有私交。
在乌尔班八世还是红衣主教时,两人就已经是好友了。
这么一个人物。
怎么都不该在雨中如此狼狈的被带去教堂接受批判。
但事情还就这么发生了。
原因就是伽利略今年正在编写一本书——《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他在给哥白尼不断招魂,也就是支持日心说。
还是明着招魂那种。
这种大逆不道的学说,等同于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在刨天主教的祖坟。
或者说在动摇整个意大利的国本。
对教皇和教廷来说,这能忍?!
若不是这老逼登名声实在太大,贸然杀了影响不好。
早他妈就给伽利略来点小小的酷刑震撼了。
至于伽利略和乌尔班八世的那所谓私交。
你伽利略就算是他妈教皇的爹,也不能这么玩啊!
狗屁私交在权力和国家稳定面前算得了什么?!
没把你直接烧死都算是教外开恩了!
此刻。
伽利略走在雨中。
看着街道两旁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民众,心中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四年前,也就是1623年时。
那时的乌尔班八世刚刚登上教皇大位,他写了一本《试金者》,来巧妙(影射)的支持哥白尼体系。
当时这本书经过了教皇的允许获得出版。
那时的他高兴坏了,心说总算有一个较为开明的统治者上位了。
只有在一个统治者足够开明的国家里,他才有机会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信仰。
结果伽利略没想到。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乌尔班八世这乌龟王八蛋所设下的一个局!
可能乌尔班八世并不是针对他一人专门设的这个局,但反正伽利略是这么认为的。
总而言之。
结果就是登基后的乌尔班八世通过各种借口,其中也有伽利略的那本《试金者》,延续了之前天主教所推行的“反宗教改革”运动,并将其扩大化。
所谓反宗教改革。
就是确立天主教在意大利国内的绝对主导地位,打击一切异己。
这场运动持续到今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获成功了。
所以当伽利略满心欢喜的,再把自己那本《对话》初稿呈给乌尔班八世时。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伽利略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确:你他妈想死了?!
当时就站出来一群主教攻击他:
伽利略你写这些东西是什么目的?
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你在影射什么?你又想颠覆什么?!
回答我!
噼里啪啦将伽利略大批一顿后,又有人站出来唱白脸道:
伽利略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都是教皇心疼你才让你活到今天?
为什么不写点让教皇高兴、让教廷高兴的东西出来呢?
以你的能力是肯定没问题的,就是态度不太端正。
现在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好好想想哥白尼到底是不是反动学说、到底是不是邪恶异教徒!
面对着种种刁难,伽利略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是啊,不写那些东西不就行了吗?
他只需要转头支持地心说,那他瞬间便可获得常人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
但伽利略做不到。
不写不行,这玩意有瘾!
对于一个追求真理与科学的人来说,他可以接受自己被烧死、被人丢石块砸死。
但他无法接受自己背叛自己的思想!
回来后的伽利略便陷入了极大的痛苦。
他开始小心翼翼的修改自己《对话》初稿内的各种细节,试图再一次“巧妙”的让此书获取出版权。
但教廷显然是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最近这段时间里,伽利略时不时便被拉去教堂接受批判。
让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哥白尼体系是错误的。
对此,伽利略只能忍辱负重。
一死了之固然轻松,但这样一来,他前半生的所有追求与努力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他能预料的到。
现在还只是批判而已。
恐怕要不了几年,就会慢慢演变成审判。
以他的名声,直接处死应该是不可能的,但终身监禁肯定是跑不掉了。
伽利略倒也想过,跑去别的国家来宣扬自己的学说。
可问题是如今整个欧洲几乎都是各大教廷的地盘。
他不管跑到哪里,都不会有统治者支持他的这份信仰。
而且他的下场大概率是直接被烧死。
想着这些事情,伽利略陷入深深绝望。
雨似乎也是感应到什么一般,跟着下的越来越大。
以至于伽利略都没注意到两边街道旁看热闹的人群里,出现了很多陌生的身影。
这些陌生的身影正是那支前往大明朝赚外汇的商队,其中还有几人是意大利当地非常少见的汉人。
若是放在平日,伽利略看到这几名汉人肯定会打量一番。
毕竟他这些年没少看过由大明朝舶来的书籍。
但今天伽利略是肯定没这个心情了。
他瞟了一眼周遭的群众和押送他的四名教徒,心中生出发自于灵魂深处的鄙夷。
一群未开化的猴子!愚昧到骨子里的统治者!无可救药的国家!
和这群虫豸搅在一起,怎么能搞的好科学呢?!
大明朝的京城内也在发生着润物细无声的变化。
如今的大明京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上下一心、固若金汤。
魏、曹、王和张维贤这些人倒还好。
前者倒还好说。
如今京城内各项民生都可以说是歌舞升平,没什么需要好特别关照的。
主要原因还是前些日子京城中人都听说了,陛下率军在朝鲜又取得一场大胜、将敢于挑衅大明天威的李倧直接处死的事。
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场胜仗更能凝聚人心和让他们感到自豪了。
陈新甲也是雄心壮志觉得推行新学只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根本不在话下。
数学、物理什么的奇淫技巧再难学,还能难的过四书五经?!
他们所负责的各项工作都在稳中有进、稳中向好。
比如张维贤负责的京营又训练出一批青壮、曹化淳负责的御马监和锦衣卫亦然如此、魏忠贤也培养出不少毒辣爪牙
文官这些们这段时间每日忙的团团转。
几个月前还在寻死觅活的魏忠贤如今都快活出第二春了。
不过以陈新甲为首的文官皇党们,就跟他们这批人的精神状态迥然不同了。
与此同时。
就在朱由检带着大队人马从曲阜返回京城的路上。
这自然又是让众人一番庆贺不提。
不过对于如今京城内的部分高层来说,日子过的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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