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浑身一颤,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万死!” WWw.5Wx.ORG
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此刻的朱高炽什么也听不进去。
看着匍匐在地的老臣,朱高炽的怒气稍稍平复。
“来人,笔墨伺候!”
朱高炽重新坐回案前,他要亲笔写下圣旨,给那个远在北平,不知天高地厚的藩王,好好上一课。
“斥北平王江澈,危言耸听,夸大军情,意图耗空国帑,此心可诛!”
“着其安分守己,恪尽职守,做好北平防务即可,勿要再生事端,动摇国本!”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嘴角浮现一丝刻薄的冷笑。
“传朕旨意,从内库拨江南上等绸缎百匹,白银千两,赐予北平王,以彰其戍边之苦劳。”
百匹绸缎,千两白银。
这个赏赐,给一个寻常的边将,已是皇恩浩荡。
可给江澈,给这个执掌北平军政大权,手握天狼卫、特战军的北平王,这简直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连他麾下一个百户官一年的俸禄都不止这个数!
这是在告诉江澈,你在朕眼里,就值这点东西。
别给脸不要脸。
夏原吉跪在地上,眼角余光瞥见圣旨上的字眼,心头一片冰凉。
江澈是什么人?
那是跟着太宗皇帝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狠角色,他吃软不吃硬。
如此羞辱,无异于逼虎跳墙。
可他不敢劝,因为再劝,下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朱高炽写完最后一个字,将朱笔重重一掷。
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那份薄薄的圣旨递给旁边的内侍。
“派个机灵点的人去。”
“八百里加急,送到北平。务必让北平王,当众接旨。”
“奴才遵旨。”
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柔的太监躬身而出。
他叫王瑾,是朱高炽潜邸时的心腹,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上意,狐假虎威。
王瑾接过圣旨,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陛下放心,奴才一定将陛下的天恩,稳稳当当送到北平王手上,让他沐浴皇恩,感激涕零。”
朱高炽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夏原吉和王瑾退下。
……
北平,王府。
秋风萧瑟,卷起演武场上的漫天尘土。
江澈披着一件黑色大氅,站在高台上,扫视着下方正在操练的特战军。
士兵们赤裸着上身,在泥地里翻滚,吼声震天。
他们操练的,不是传统的军阵,而是一种更直接的格斗术。
一招一式,都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让敌人失去战斗力。
“喝!”
一名士兵被对手锁住喉咙,脸色涨红,却在窒息的瞬间,用尽全力以肘部猛击对方肋下。
对手吃痛松手,他立刻翻身反压,动作行云流水。
江澈微微点头。
“父亲!”
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号的劲装,噔噔噔地跑上高台。
正是江澈的儿子,江源。
江源手里还拖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木刀,脸上沾着些许泥土。
“父亲,你看我练得怎么样?”
他学着台下士兵的样子,用力劈砍了几下,结果重心不稳,一屁股墩坐在地上。
江澈走过去,将儿子扶起来,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土。
“重心太高,下盘不稳。”
“出刀时,腰要发力,不是只用胳膊。看,像这样。”
江澈握着他的小手,缓缓挥出一刀,动作虽慢,却带着一股沉凝的气势。
江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父亲,我们练这么厉害,是不是要去打草原上的坏人?”
“是。”
江澈望着远处连绵的燕山,目光深邃。
“我们不打他们,他们就会来打我们。”
“那京城的皇帝伯伯,会派很多兵来帮我们吗?”
江源仰着小脸,满是期待。
江澈沉默了,他送出的信,如同石沉大海。
按照时间推算,应天府那边,早该有回音了。
朱高治虽然仁厚,但屁股决定脑袋。
坐在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了。
想到这里,江澈的眼神冷了下来。
如果要是对方不给机会,那就别怪他,先斩后奏了。
他不能拿整个北平的安危,去赌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的心情。
正在这时,一名暗卫司的校尉,步履匆匆地登上高台。
“王爷。”
“说。”
“应天府来人了。”
江澈心中一动:“是兵部还是户部?”
“都不是。”
校尉抬起头,脸色有些古怪。
“是宫里来的钦差,一名太监。打着八百里加急的旗号,马上就要到城外了。”
江澈的眉头瞬间锁紧。
动用八百里加急,只为派一个太监来传话,这不是他么开玩笑呢吗?
他站起身,将江源交给旁边的亲卫。
“带源儿回去。”
“是!”
江源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抓着江澈的衣角,有些担心。
“父亲?”
江澈摸了摸他的头,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朝廷来人了,父亲去接一下。你乖乖回去练字。”
他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肃杀。
“传令下去。”
“王府卫队,甲胄齐全,随我出城十里,迎接钦差!”
“另外,通知特战军第一营,全员换装,在城门内待命。”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遵命!”
他江澈在北平当他的土皇帝还不够,还想把手伸到应天府来,简直就是做梦!
钱!权!
“陛下,息怒。”
君心难测,尤其是一个活在雄主阴影下,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新君。
任何为江澈辩解的言辞,都会被视为对皇权的挑战。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他江澈,真当自己是第二个沐英,永镇云南,不听调遣了?
内侍很快备好文房四宝。
朱高炽提起朱笔,饱蘸浓墨,几乎要将笔尖戳穿纸背。
夏原吉躬着身子,“北平王毕竟久镇边关,对草原情势最为熟悉。他言辞恳切,或许我们派一小队精锐探子,潜入草原查探一番?若真有其事,早做准备总是好的。若查无此事,再申斥北平王也不迟。”
这话滴水不漏,可以说既给了皇帝台阶,又提出了一个稳妥的折中方案。
“还是说,夏爱卿也觉得,江澈比朕更可信?”
“查?查什么!”
“你是说,朕连边关将领的奏报真伪都分不清?还要派人去查?那朕这个皇帝,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朱高炽越说越气,他觉得江澈这就是在没事找事,故意夸大其词,目的就是为了向朝廷要钱要权!
什么狗屁也先,什么火器威胁,全都是借口!
父皇在时,可以容你,甚至纵你!
但现在,坐在这龙椅上的人,是我朱高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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