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荷枪实弹的缉私队员,动作熟练地跳上王虎那艘摇摇晃晃的破船,粗暴地撬开了甲板上的几个木箱。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咸鱼腥臭味,混合着劣质柴油的味道,瞬间在海风中弥漫开来。
带队的英国警官,一个鼻子高挺的金发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碧蓝色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失望。
尖锐的警笛声,几乎在他们越线的瞬间就撕裂了夜的宁静。
“滚!” WWw.5Wx.ORG
王虎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指挥着手下,调转船头,狼狈地逃离了那片光亮的水域。
而在更远处的A航道。
然而,一束探照灯光,还是精准地将他们从黑暗中揪了出来。
“跑!”
癫狗仿佛被吓破了胆,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声。
几艘破船立刻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毫无章法地四散奔逃,在海面上划出几道凌乱的白浪。
缉私队的快艇在后面紧追不舍,上演了一出紧张刺激的海上追逐。
癫狗将一个亡命之徒的慌乱与绝望,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番猫捉老鼠般的折腾,快艇终于将癫狗的船死死地堵在了一个角落。
一个身材魁梧的华人探长,气势汹汹地跳上船,他被这群烂仔折腾得火冒三丈,上去一看,又是满船的咸鱼。
怒火在他胸中燃烧,他一把揪住癫狗那肮脏的衣领。
“跑什么?!啊?!心里有鬼啊?!”
癫狗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那张凶悍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无辜。
“阿Sir,你拿着枪,呜哇呜哇地追我,我当然要跑啊。”
他顿了顿,满不在乎地往海里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
“一动不动,是王八。”
华人探长被这一句流氓逻辑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最后只能狠狠地推开癫狗,看着那几艘破船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夜色里,气得对着海面直跺脚。
……
就在斯科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两场由咸鱼主演的拙劣闹剧牢牢吸引时。
陈山的船队,已经悄然驶入了“鬼门关”最险恶的中心地带。
绝对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这里听不到风声,只有船体两侧,海水被礁石挤压后发出的的涡流声。
老海死死地把着舵,这个在海上漂了一辈子的男人,此刻脸色惨白,嘴唇都在哆嗦。
他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甲板上。
手臂上的青筋,像一条条盘踞的蚯蚓,因为过度用力而暴起。
船身下方,不断传来隐藏在水下的礁石,刮擦船底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声音,像是魔鬼的指甲,在挠着船上每一个人的心脏。
每一次声响,都让船上那些精锐的汉子,身体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心也跟着沉到谷底。
在这片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死寂与恐惧中,陈山却异常平静。
他没有把舵,也没有去看那些脸色惨白的手下。
他拿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防水手电筒,亲自站在船头。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那片用肉眼看去,毫无分别的浑浊水面。
“左三度,慢一点。”
“稳住,别慌,水流是平的。”
“前方有暗流,别怕,全速冲过去!”
他的声音,始终保持着一种冷静而清晰的语调。
老海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判断。
他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却又无比精准地执行着陈山的每一个指令。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
当船身在经历了一次最剧烈,几乎要将人抛出船外的颠簸之后,前方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忽然消失了。
豁然开朗。
一片广阔无垠的,平静的深蓝色海域,如同一幅画卷,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
他们出来了。
他们竟然真的穿过了那条传说中连海鬼都不敢走的“鬼门关”!
皎洁的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海面上。
回头望去,香港那片曾经近在咫尺的璀璨灯火,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只剩下一片朦胧的光晕。
死寂。
船上,先是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随即。
“喔——!!”
一阵压抑了许久,近乎疯狂的欢呼,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船上所有的汉子,都在笑,都在吼叫。
他们互相拥抱着,用拳头擂着同伴的肩膀,用最粗俗的语言,宣泄着那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死里逃生的狂喜。
陈山没有笑。
他只是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些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的兄弟。
“全速前进。”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利剑,瞬间穿透了所有的欢呼与嘈杂。
“去澳门。”
……
海岸警务处,指挥室。
亨利·斯科特脸上那副智珠在握的从容,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消失。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一点。
他预想中的那条,藏着真正货物的大鱼,始终没有出现。
两个航道传回来的报告,翻来覆去都只有“咸鱼”这两个字。
咸鱼。
又是咸鱼!
这两个字,像两记看不见,却火辣辣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简单到可笑的圈套。
声东击西?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不。
那全都是他自以为是的想象。
他就像一个站在舞台中央,自作聪明的傻瓜,被台下的对手牵着鼻子,围着两个根本不存在的目标,兴致勃勃地转了一整晚。
羞辱。
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他的心脏,疯狂地啃噬着他的骄傲。
“啪!”
他手中的那只,从伦敦带来的上等骨瓷茶杯,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狼藉。
他猛地冲到通讯器前,一把夺过副官手中的话筒。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口优雅的牛津腔,此刻也因为情绪的失控而变得尖锐扭曲。
“给我查!”
“给我查清他们今晚所有的船只动向!每一条!”
“立刻!马上!”
命令下达的瞬间,码头上三艘早已准备就绪的小船,几乎在同一时间关闭了所有灯火。
船身也都涂着厚厚的深色涂料。
王虎的船队,与陈山的幽灵舰队截然相反。
他看着王虎那张因为紧张而涨红的脸,就像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甚至懒得多问一句话,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几只讨厌的苍蝇。
它们像三道融入夜色的鬼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条被无数渔民称为“鬼门关”的死亡水道。
……
癫狗则上演了另一出戏码。
他指挥的船队显得鬼鬼祟祟,他们关掉了所有灯火,试图沿着航道最边缘的阴影,像泥鳅一样溜过去。
他们灯火通明,引擎开到最大,发出拖拉机般震耳欲聋的轰鸣,像一群喝醉了酒,不知死活的莽汉,大张旗鼓地朝着斯科特布下的封锁线,一头撞了过去。
“嘀——嘀——!”
巡逻艇轻松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艘“海狐狸”巡逻艇从黑暗中猛地窜出,雪亮的探照灯光柱死死地锁定了王虎的船。
整个过程甚至谈不上拦截,更像是成年人戏耍孩童。
“出发!”
陈山的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并不响亮,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
距离“鬼门关”十几海里外的B航道上,一场大戏正在喧嚣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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