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立刻附和,声音尖利地煽动着围观的人群:“就是!” WWw.5Wx.ORG
“朝廷说是公平竞拍,我看就是骗人的!”
“肯定早就把资格卖给那些有关系,会溜须拍马的了!”
一个身材肥胖,穿着绸缎袍子的商人跳着脚,指着那些正往里走的幸运儿,唾沫横飞。
“他平日里装得一副清高模样,说什么铁面无私,我看都是假的!”
“背地里还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呢!”
又一个被剔除的商贾咬牙切齿地喊道。
“说的有道理啊,怎么偏偏是那些人进去了?”
“官字两个口,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弯弯绕。”
“刘大人……不会真干这种事吧?”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和怀疑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刺向酒楼门口。
那几个闹事者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
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和对朝廷的质疑。
顿时更加来劲了,叫嚷得愈发大声。
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极力抹黑刘伯温和这次拍卖的公正性。
“刘伯温!你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什么狗屁青天!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朝廷与民争利,还弄虚作假,天理何在!”
酒楼三楼。
临窗的雅间内。
刘伯温早已到场,正最后一次核对着拍卖的流程和规则。
楼下那不堪入耳的咒骂和喧哗,清晰地传了上来。
一句句如同毒针,扎在他的耳中,刺在他的心上。
他的脸色铁青。
握着卷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指节泛青!
他一生爱惜羽毛,将清誉看得比性命还重,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污蔑和辱骂?
尤其是那些“徇私”、“收受贿赂”的指控,更是让他感到一种莫大的屈辱和愤怒。
胸腔里一股浊气上下翻涌,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想冲下去,对着那些无知蠢货,对着那些背后指使的黑手,大声驳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他不能。
他是主持官,身份敏感。
此刻若出面与那些泼皮对质,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正中对方下怀,将这场关乎国策的拍卖,彻底变成一场闹剧。
他只能死死咬着牙,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辩白和怒火,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那滋味,苦涩无比。
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
恶心,却又无可奈何!
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混乱的景象,听着那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凉笼罩全身。
这主持拍卖的差事,果然是个烫手的山芋。
这还没开始,脏水就已经泼了他一身。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告诉自己要以大局为重。
可那楼下愈发嚣张的起哄和百姓们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却像魔音灌耳,让他心烦意乱。
原本就因不擅长此事而忐忑的心情。
此刻更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这拍卖,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吗?
然而!
就在楼下喧闹愈演愈烈,刘伯温在楼上如坐针毡,几乎要被那污水般的辱骂淹没之际。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由远及近,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潮水,惊慌地向两侧分开。
只见太子朱标一身常服,龙行虎步。
在一队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东宫侍卫簇拥下,径直来到了酒楼门口。
他面色沉静,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寒刃,冷冷扫过那群闹得最凶的商贾。
原本气焰嚣张的商贾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和朱标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所慑。
叫嚷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只剩下惊恐和不安!
朱标停下脚步,目光如电,锁定在方才跳得最欢的那个胖商人身上。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方才,是你在质疑朝廷旨意,污蔑朝廷命官?”
那胖商人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
“殿……殿下!小人冤枉啊!小人并非质疑朝廷,实在是……实在是心中不平啊!”
“小人经商多年,家资颇丰,也常行善举,为何连竞拍的资格都没有?”
“而那些人却能进去?”
“这……这难免让人猜想,是否是刘御史他……他徇私……”
“徇私?”
朱标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那声音里的寒意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他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同样面色惨白的闹事者。
“尔等口口声声言及公平,质疑刘御史,质疑朝廷。”
朱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那孤今日,便与尔等分说分说,何为公平!”
他猛地转身,指向酒楼大门内那些已经就座,此刻正屏息凝神看着外面的合格商贾。
“尔等可知,为何他们能进,而尔等不能?!”
他根本不给那些闹事者狡辩的机会,直接自问自答,声音铿锵有力,如同宣判!
“商人逐利,本是天性,无可厚非!”
“然,取之于民,亦当思用之于民!”
“尔等扪心自问,平日里可曾真的做过何等善事?”
“可曾在灾年开仓放粮,接济孤寡?”
“可曾修桥铺路,惠及一方?!”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逐一刮过那些跪地商贾的脸。
“反观场内诸位,苏州沈家,去岁水患,捐粮五千石!”
“徽州吴氏,连续十年,在老家设立义塾,供贫寒子弟读书!”
“金陵赵记,其名下商铺,所售米粮布匹,价格向来公道,童叟无欺!”
“这些,尔等可能做到?!”
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
砸在那些闹事商贾的心上,也砸在周围围观百姓的心上!
百姓们恍然大悟,看向场内那些商贾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敬意,而看向地上这些闹事者的眼神,则充满了鄙夷。
“取消尔等资格,非是刘御史一人之断!”
朱标的声音带着最终的决断,如同金铁交鸣,“乃是孤,亲自查阅尔等籍册过往,逐一审核而定!”
“尔等行为不举,唯利是图,有何面目在此妄谈公平,玷污朝廷新政?!”
他最后猛地一挥手,语气冰寒刺骨:“竞拍雪花盐资格,乃陛下钦定,朝廷旨意!”
“尔等今日聚众闹事,污蔑大臣,质疑圣裁,便是违抗朝廷旨意!”
“来人!!!”
“在!”
身后如狼似虎的侍卫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将这些狂悖之徒,全部给孤拿下!”
“暂且押入京兆府大牢,听候发落!”
“殿下!殿下饶命啊!”
“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冤枉啊殿下!”
求饶、哭喊、辩解瞬间响成一片。
那些方才还嚣张跋扈的商贾此刻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被侍卫们毫不留情地拖拽起来,如同拖死狗一般向外拉去。
整个酒楼门口,鸦雀无声!!
方才的喧嚣与混乱,在太子殿下雷霆万钧的手段下,顷刻间烟消云散。
百姓们敬畏地看着朱标。
心中对朝廷,对新政的疑虑,也被这番有理有据,强势无比的处置打消了大半。
而三楼窗口。
刘伯温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朱标出现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当太子殿下字字铿锵,为他洗刷污名,阐明公正之时,他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眼眶都微微湿润了。
那憋在胸口的屈辱和愤懑,瞬间化为乌有。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和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几乎是踉跄着快步走下楼梯。
来到酒楼门口,对着正准备离开的朱标,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臣……臣刘伯温,谢殿下主持公道!”
“为臣洗刷不白之冤!”
朱标转过身,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刘伯温一眼。
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摆了摆手,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些许宵小,不足挂齿。”
“刘大人,拍卖时辰已到,莫要耽误了正事。”
“尽快开始吧!”
说完,他不再多言,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转身离去。
那挺拔的背影在阳光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威仪。
刘伯温站在原地,看着太子远去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已然肃静下来的拍卖场,用力攥紧了拳头。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抛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转身,大步走向主持台。
得到资格的商贾们,个个衣着光鲜。
手持烫金的请柬,在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步履从容地踏入那扇象征着机遇与权势的门槛。
如同一锅煮沸的粥。
“咱们这些老实做生意的,活该被踢出来!”
“没错!刘伯温呢?让刘伯温出来说清楚!”
他们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眼神里却闪烁着志在必得的精光。
然而,与门内的井然有序和隐隐的兴奋相比,酒楼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即将主持拍卖的刘伯温。
这些人的叫嚷极具煽动性,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百姓本就对官商之事心存疑虑,此刻听得议论纷纷:
他们不敢直接冲击官府设立的场地,便堵在入口处,撒泼打滚,试图将水搅浑。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进,老子不能进?!”
“这分明就是内定!是黑幕!”
“老子的家财难道比他们少?”
“老子捐的善款难道比他们薄?”
翌日。
一座被征用的三层酒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几十个未能通过审核,或被东厂查出与淮西勋贵有牵连而被剔除资格的商贾,聚集在门口。
脸红脖子粗地嚷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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