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跑到三楼的王蓝田房门的时候,谢清言顺便一脚踹开他的房门,大喊:
“还睡呢!马文才来抓我们了!” WWw.5Wx.ORG
房间里正在动作的王蓝田被这破门而入的动静和惊天消息吓得一激灵,差点当场萎靡。
这真的是梁祝位面的青楼吗,人家一看,以为拍成龙历险记呢。
他好不容易手忙脚乱的套上裤子,拿着上衣就狼狈的跑出了门。
看着谢清言遥遥在前的身影,他心里还莫名涌上一丝感动。
其实谢清言还挺仗义的,这种逃命时候都不忘提醒他。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成功。
他忙着享受人间极乐,刚刚根本没出去看一眼。
自然也不知道,马文才要的人,其实只有谢清言。
但眼下追赶而来的护院见谢清言和他明显是一伙的,逃跑都不忘带上他。
自然而然的将他视为了抓捕目标,虎视眈眈起来。
他们顿时一拥而上,要将这两人拿下。
王蓝田向来养尊处优,哪有被这么追赶过。
慌乱之中,摔了好几跤,又痛又狼狈。
他慌着出来,光着的脚板拼命跑着,还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端着点心的侍女——
“砰!”“哗啦!”
点心瓷盘瞬间摔在地上,碎瓷片四处飞溅。
王蓝田整个人扑在黏腻的糕点残渣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糖霜和果馅,模样狼狈不堪。
光着的脚和裸露在外的胸膛都被碎瓷片划破,他哪里受过这种苦,痛的冷汗和眼泪横流。
然而护院们已经追了过来。
上次在书院马文才都能把自己打成那样,如今在枕霞楼,四处都是他的人。
自己还能全须全尾的出去吗?
一想到这王蓝田顾不上满身狼藉和疼痛,咬着牙继续朝着谢清言的方向跑。
两人就这样在曲折回廊里穿梭,上楼穿廊,四处周旋。
谢清言的目标非常准确。
秦京生之前要等玉无瑕,便去了顶楼那个最豪华的房间外面。
那自然是花魁娘子的居所了。
而此刻,马太守应该就在里面!
如今恐怕也只有他治得了马文才。
老爹在楼上睡人,儿子在楼下抓人,父子俩撞个正着,这场面自然不会好看。
但总好过她被暴怒的马文才一剑捅穿。
谢清言打定主意要驱虎吞狼,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她灵活地闪过一个端着酒水的丫鬟,顺手将旁边的屏风推倒,眼前就是顶楼的房间。
秦京生在雅间里坐着,枕霞楼处处廊坊回旋,结构复杂,一楼大厅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谢清言又把马文才来抓人的话又说了一遍。
有满身冒血的王蓝田和身后的追兵为证,秦京生一秒都没怀疑,立刻就信了。
也立刻就吓软了。
若是平时,他或许还会想想,哪有人这么吃饱了撑得,自己不去青楼玩,还要把去青楼的同窗抓起来。
但如今情况紧急,眼前是形容狼狈的王蓝田和他的血脚印,后面的是凶神恶煞的大群护院。
马文才又向来喜怒无常,难以揣测。
他还有任何脑子思考什么不合理性,顿时只剩下逃命的念头,哪有心情思考。
谢清言见秦京生顾不得马太守还在房间里面,立刻冲到门口大喊:
“小玉,小玉!快救我啊!”
“我要没命了!”
“玉儿!我要被人杀了,快救我啊!”
谢清言想,这倒还算顺利。
若是她来敲门,恐怕玉无瑕是不会开的,更别说惊动马太守。
但她敏锐的从那些对话中察觉到,玉无瑕对这个秦京生倒很是特别。
不像对一般的恩客,倒像对情郎。
怎会忍心看他受伤?
房间内传来一阵声音,穿衣服的,女人的娇嗔,男人的不满。
正常正常,谁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对方要去开门,都不会太高兴的。
但在玉无瑕眼里,显然秦京生的安危比马太守的好恶更重要。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门便被急急的打开了。
玉无瑕一身秋香黄间绿的外披,内里却是鹅黄色的纱裙,娇艳欲滴,尖尖下巴,杏核眼睛。
果然是当得起花魁之名的。
她显然也没想到还会有另外两个人在这儿。
顿时愣在原地。
那些护院们却已经上了四楼,沿着重重回廊过来了。
哪里还有解释的时间!
谢清言不由分说,扯着王蓝田,一把把秦京生推进去,反手关上了房门,动作一气呵成。
玉无瑕都看呆了,愣在原地。
谢清言眼睛飞快一瞥,就看到了床上那个满脸不悦的中年男子。
穿着白色里衣,表情很是不满。
当然,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是会不满的。
谢清言完全理解,上前拱手作揖,以示歉意。
仔细一看,马文才和他还真有四分相似,一样的上挑凤眸,高挺鼻梁,五官锐利,年轻时应当也是一位美男子。
还留着当下时兴的长胡须造型。
颇具威仪。
只是一看就不好相与罢了。
他冷冷注视着众人,又看向玉无瑕,显然对她开门放人进来的举动极为不满。
谢清言没等他开口,立刻道:
“实在是冒犯了,我们三人是好友,却被同窗马文才追赶至此,实在不得已。”
“才会惊动大人和姑娘。”
一番话果然激起千层浪。
马太守瞬间坐不住了,诧异的变了脸色:
“文才?他怎么会来这儿?”
玉无瑕奇道:“那个文才是谁啊?”
马太守的表情却已经说得上是惊慌失措,方才的威严早已荡然无存:
“文才?文才是我的儿子啊!”
玉无瑕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太守。
谢清言也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马太守一听到马文才这名字,竟然比他们还慌不择路。
连忙手忙脚乱地抓起散落在地的衣袍,连穿都来不及,就慌慌张张的避开门口,到了侧窗。
玉无瑕惊呼出声。
“大人,您这是?”
马太守回头仓皇的看了一眼:“玉儿,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竟然一把推开雕花木窗,直接抱着衣服从窗口翻身而出。
王蓝田瞪大眼睛:“这不是顶楼……吗?”
还好这房间设计精巧,侧窗外是另一条回廊。
可见马太守临危不乱,思维缜密。
这种时候还来得及思考哪边的窗通回廊,哪边的窗通天堂。
谢清言站在原地,一时无语至极。
这...这位太守大人,竟然从窗户逃跑了?
她设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想到马太守竟如此怕儿子。
宁可跳窗逃走,也不敢跟马文才正面相对。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护院们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谢清言苦笑一声。
突然顿悟了。
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她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就能够想到——
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愿意让儿子撞见自己嫖女人的。
只是,她来古代之后,不知听过见过多少儿子对父亲纳妾养妓不以为意,反倒责怪母亲拢不住父亲的心,弄出一堆庶子跟自己争家产的事。
在这个时代,父权远远大于人权。
父为子纲是天经地义的典范,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是一句充满血泪的教条。
焦仲卿的母亲可以逼迫儿子休妻,焦仲卿要以死反抗,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丈夫早逝,代行父权而已。
可是,一个父亲若想在儿子面前维持威严体面,是绝不会愿意被儿子撞见这等难堪的风流韵事的。
她真是在这鬼时代待久了,连这道理都忘了。
真是鬼见多了,忘记人长什么样了。
马统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公子,他们进了这个房间。"
下一刻——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推开。
马文才站在门口,墨氅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他负手而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跑啊,怎么不跑了?”
方才还跪伏在地的护院们顿时如得赦令,争先恐后地起身朝楼梯涌来。
一时间脚步声杂乱,人影幢幢,竟有十余人同时冲向二楼,剩下的人也紧跟着冲来。
可惜刚刚担心青楼的人下手重了把马文才打死,特地多留了一会儿看情况。
立刻反应过来,抽身而出。
马文才这名字跟诅咒一样,他在此时听到都打哆嗦。
谢清言能站在原地给他们逮吗?
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她已经撒腿往楼上跑了!
毕竟,如果易地而处,他是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叫她的。
也许谢清言真把自己当好兄弟看,自己却那般算计她。
谁能想到局势瞬息万变呢。
虽然现在来看,就算她早跑一刻,此刻恐怕也难逃被围追堵截的命运。
正如她不会没有把握的来青楼赴鸿门宴一样,马文才也不是没头没脑乱闯的莽夫。
唉。
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
马文才一声令下,鸨母心头一松。
原来不是来抓太守的,那就好办了。
好在她身形灵巧,几个腾挪,一时之间倒也跑出老远。
顺便还不忘小小后悔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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