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数万名士兵正在进行着高强度的操练。
刺刀如林,吼声震天。
这些士兵,和陈庆之麾下那些面黄肌瘦的农民军截然不同。
然后,她将报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桌角。
他们相信自己是文明的守护者,是自由的捍卫者。
而北境的那些人,是企图抢走他们财富,颠覆他们美好生活的“绿匪”。
当他们看到沐瑶的身影出现时,整个校场都沸腾了。
狂热的呐喊声,汇成一股钢铁洪流,直冲云霄。
沐瑶静静地看着他们。
看着这一张张年轻、激动、充满了昂扬斗志的脸。
他们是多么好的士兵。
忠诚,勇敢,并且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
她将要亲手,把这些鲜活的生命,送上战场。
去和另一群同样坚信自己是正义的,衣衫褴褛的农民与工人,进行一场血腥的绞杀。
用他们的尸骨,来铺平自己通往权力顶峰的最后一段路。
沐瑶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年轻士兵的脸。
就在昨天,她视察军营时,那个士兵涨红着脸,将一朵野花献给她,说要为她,为共和国,战斗至死。
他大概,也就十六七岁。
和北境那些扛着锄头和土枪的少年,一般无二。
他会死。
他们都会死。
无数的人,都将在这场她亲手策划的战争中,化为焦土。
一场巨大的,无声的悲悯,如同海潮,险些将她吞没。
不。
这不叫悲悯。
这叫成本。
通往新世界的道路,从来都不是用鲜花和掌声铺就的。
而是用白骨与鲜血。
流血,牺牲,都是必要的。
是不可避免的。
她不是救世主,她是新世界的助产士。
而分娩,必然伴随着剧痛与鲜血。
那一点点可笑的,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瞬间被更庞大的,冰冷的理性所碾碎。
沐瑶转过身。
她没有再看那些狂热的士兵一眼。
“庞万里。” WWw.5Wx.ORG
“属下在!”
庞万里一个激灵,立刻上前。
“传我命令,所有集团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立刻召集军部所有高级将领,召开最高军事会议。”
庞万里的心猛地一跳。
来了。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是!”
……
半个时辰后。
共和国最高军事指挥部。
巨大的沙盘前,站满了共和国最顶尖的将领。
所有人的表情都无比凝重。
北境陈庆之,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战神。
而他们,即将与之为敌。
沐瑶走上指挥台。
她没有说任何一句动员的话,也没有提半个关于陈庆之的字。
她的手指,直接点在了巨大的军事地图上。
那是一片位于南北交界处的,连绵不绝的山脉。
“相箕山。”
她吐出三个字。
所有将领都凑了过来,不解地看着她指定的位置。
相箕山,地势并不险要,山脉连绵数百里,到处都是可以通行的隘口,根本不适合作为主防线。
在这里迎敌,无异于将防线拉长,给对方穿插包围的机会。
一名负责参谋部的将领,壮着胆子开口。
“总统大人,相箕山地势平缓,易攻难守,我军若是……”
沐瑶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我知道。”
她环视众人。
“我就是要在这里,打一场他们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战争。”
她的指令,清晰,冷静,不带一丝情感。
“命令,第一、第二、第四集团军,即刻开拔,赶赴相箕山。”
“以山脉走势为依托,构筑三道纵深梯次防线。”
“第一道,由第四集团军驻守,以运动防御为主,节节抵抗,消耗敌军有生力量。”
“第二道,由第二集团军驻守,构筑半永久性环形工事群,作为防御核心。”
“第一集团军,作为总预备队,部署在防线后方,随时准备支援和反击。”
一道道指令,如同最精密的齿轮,从她口中发出。
将领们听得心惊肉跳。
这种将数十万大军摆在平地上,依靠工事进行层层消耗的打法,他们闻所未闻。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在用人命,去填一个无底洞。
“我要求,你们用尽一切手段,将相箕山,变成一座巨大的绞肉机。”
“用我们的钢铁,火药,和士兵的血肉,去碾碎陈庆之的二十万大军。”
沐瑶的指令,让整个指挥部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话语里那股不计代价的疯狂,所震慑。
她这是要和陈庆之,拼消耗。
拼国力。
拼人命!
“都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
将领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串的颤抖。
“很好。”
沐瑶走下指挥台,在经过沐渊亭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
沐渊亭的嘴唇在哆嗦,他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惨烈,最血腥的方式。
沐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没有看他,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这一仗,不只是要打赢。”
“更是要打给全天下看的。”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人民的血肉之躯,在国家机器的钢铁洪流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说完,她径直离去。
只留下沐渊亭,和一众将领,呆立在原地。
一股寒气,从每个人的脚底,直冲头顶。
他们终于明白了。
沐瑶要杀的,不只是陈庆之。
她要杀的,是那股刚刚在北境燃起的,名为“人民”的火焰。
……
十日后。
相箕山脉,如一条匍匐的巨龙,横亘在北境与京畿之间。
龙首,已然嗅到了战争的血腥味。
陈庆之的二十万工农革命军,如绿色的潮水,抵达山脉外十里。
军旗猎猎,那柄铁锤与镰刀交织的红旗,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格外刺目。
临时指挥部内,气氛压抑而又亢奋。
一名年轻的将领,指着沙盘上共和国军那奇怪的布防,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总司令,这沐瑶是昏了头吗?”
“她把几十万大军,像撒豆子一样,沿着相箕山拉出一条数百里的长蛇阵。”
“这根本不是防线,这是在送死!只要我们集中兵力,从任何一点突破,就能将她的防线拦腰斩断,然后分割包围!”
另一名将领也附和道:“没错!南边那些少爷兵,哪里打过硬仗!只要我们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
“总司令,下令吧!全线总攻!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在相箕山顶上,插上我们的红旗!”
指挥部内,群情激昂。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沐瑶狂妄自大,犯下的致命错误。
这是天赐的良机!
唯有陈庆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沙盘,看着那条被众人视作愚蠢的长蛇阵,久久没有说话。
他太了解沐瑶了。
那个女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她走的每一步,都藏着十步的后手。
这看似漏洞百出的防线,绝不是什么愚蠢的错误。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他将二十万人的性命填进去的,巨大陷阱。
绞肉机。
沐瑶在演讲中,将他的理想斥为“笑话”。
如今,她又用实际行动,为这个“笑话”,准备了一座最华丽、也最残忍的坟墓。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传来阵阵钝痛。
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
从他决定与她为敌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那个曾经的“子由哥哥”,连同那份可笑的爱恋,一同埋葬了。
现在的他,是北境工农革命军的总司令。
他身后,是二十万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他的同志。
他不能输。
也输不起。
“传我命令。”
陈庆之终于开口,他的决断冰冷而清晰。
指挥部内瞬间安静下来。
“全军,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李虎率领,作为左翼,沿山脉西侧向前突进。”
“第二路,王猛率领,作为右翼,沿山脉东侧穿插。”
“我亲率中军主力,正面推进。”
下达的命令,与众人预想中的总攻并无二致。
那名年轻的将领脸上露出喜色。
但陈庆之接下来的话,却给所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三路大军,不求速胜,以试探性进攻为主。”
“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攻城略地,是找出她这条防线的真正核心在哪里。”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无谓的牺牲。”
“一旦遭遇强力阻击,立刻后撤,重新组织,绝不可恋战,更不可冒进!”
“都听明白了吗?”
“是!总司令!”
尽管心中仍有不解,但军令如山。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绿色的潮水,开始缓缓向前涌动。
战争,打响了。
……
相箕山,沐瑶帅帐中。
庞万里站在一旁,缓缓道:
“陈庆之果然还是老一套的打法,三路齐头并进。他以为我们是纸糊的吗?”
“第四集团军已经按照您的部署,在第一道防线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们一头撞进来!”
沐瑶转向沙盘,决断不带一丝情感。
“传我命令。”
“命令第四集团军,放开正面缺口,让他们进来。”
“然后,关门,放狗。”
“是!”
庞万里轰然应诺,转身快步离去。
……
相箕山,西侧。
工农革命军第一路军的士兵们,正以一种昂扬的姿态,向前冲锋。
战况,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对面的共和国军,几乎是一触即溃。
他们只进行了零星的抵抗,就丢盔弃甲地向后逃窜。
阵地上,到处都是他们丢弃的武器和物资。
“哈哈哈!还以为有多能打,原来就是一群软脚虾!”
“南方的娘们兵,也敢跟我们工农军叫板?”
“兄弟们,冲啊!追上他们,抓活的回去!”
革命军的士兵们,士气空前高涨。
长久以来被定义为“绿匪”的屈辱,和对南方富庶生活的向往,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穷的动力。
他们追着溃逃的敌军,一路向前。
不知不觉,已经深入了山区腹地十几里。
带队的将领李虎,也有些上头。
总司令那“不可冒进”的命令,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功劳,正摆在自己面前。
只要击溃了这股敌军,他就是打响南北战争第一功的英雄!
然而,就在他们冲过一道狭长的山谷时。
异变,陡生!
哒哒哒哒哒!
毫无征兆的,如同死神咆哮般的巨响,从山谷两侧的高地上,猛然炸开!
那是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密集到令人窒息的金属撞击声!
无数条火舌,从两侧早已伪装好的暗堡中,疯狂喷吐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身体就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撕碎的破布娃娃,瞬间被打成了漫天血雾!
“趴下!有埋伏!”
李虎目眦欲裂,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但,太晚了。
那不是弓箭,不是火铳。
那是由沐瑶的军工厂里,最新生产出来的,水冷式重机枪。
是超越了这个时代数百年的,死亡收割机。
密集的金属弹雨,构成了一张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将在山谷中拉成长蛇阵的数千名革命军士兵,彻底覆盖!
血肉横飞。
残肢断臂,被狂暴的动能抛向半空。
前一刻还充满欢声笑语的队伍,在短短几十秒内,就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士兵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血肉之躯,在那钢铁风暴面前,脆弱得同一张纸。
所谓的冲锋,所谓的战斗意志,都成了一个笑话。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屠杀。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沐瑶。
整个议事厅里,气氛凝固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火焰与背叛。
他们大多是南境地区富户、商贾的子弟,是共和国成立后,第一批享受到时代红利的人。
他们衣食无忧,装备精良,脸上洋溢着一种高人一等的自豪感。
沐渊亭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那份《锦州日报》的头版头条,用血红色的特大号字体,刊印着一行字。
“总统大人万岁!”
“保卫京城!打倒敌人!”
沐瑶接过了报纸。
她看得非常仔细,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漏下。
她只是走到了总统府外的广场上,那里是自由民主军第一集团军的驻地。
她站起身,走出了议事厅。
沐瑶没有去任何地方。
京城,总统府。
一份来自北境的报纸,被庞万里用双手呈上。
“告共和国全体人民书:战争来了!”
下面,是陈庆之那篇慷慨激昂,将沐瑶和整个自由民主党钉在“人民公敌”耻辱柱上的宣战檄文。
阅读谋反后,被恋爱脑王爷宠上天最新章节 请关注舞文小说网(www.wushuzw.inf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