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看着女儿苍白如纸的面容,那眉宇间化不开的哀愁,心疼如绞。
他终究不忍女儿如此煎熬,长叹一声,眼中泛起泪光:
“罢了,罢了……你既心意已决,散散心也好,只是记得早点回家!”
一月时光倏忽而过。飞燕的身子总算是渐渐好了些,可往日那娇俏灵动、顾盼生辉的模样却已是荡然无存,只余下一脸的形容憔悴与挥之不去的哀伤。
当晚,月色如水,洒满长街。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悄然驶出庞府侧门,踏上了前往未知的路途。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马车里,白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轻声问道。
“西蜀。”飞燕望向车外空荡荡的街道,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淬了寒冰。
飞燕何尝不知蜀道艰险?她心中苦笑,
“江南?那是八王爷赵元俨的势力范围,他耳目众多,她的行踪定会被他了如指掌。唯有西蜀,路途艰险,远离京城,或许……或许能让她暂时逃离那无尽的悲伤,逃离那个她不愿再面对的人——赵元俨!
“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飞燕心中涌起深深的怨恨,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赵元俨,姐姐姐夫或许就不会死……” WWw.5Wx.ORG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的八王府,亦是一片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与庞府如出一辙的压抑与悲伤。
“飞燕……”八王爷赵元俨独自站在窗前,手中紧握着一支早已枯萎的梅花,那是飞燕曾送他的。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昔日温润如玉的面容此刻写满了疲惫与痛苦,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与思念。
他想飞燕,想得心口发疼,痛不欲生。他担心她的病情,担心她的安危,可是他更清楚,飞燕对他的怨恨有多深,她不愿见他。
“王爷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王府总管站在门外,看着王爷日渐消瘦的身影,忧心忡忡地对身旁的侍卫低语。
“谁能去劝劝啊?王爷现在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侍卫流云唉声叹气。
“王爷,这又一天未曾进食了。”琪瑞端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看着案上纹丝未动的点心,焦急万分,
“王爷您这样不眠不休,茶饭不思,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个月来,赵元俨何尝不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飞燕的避而不见,她的不肯原谅,像一把钝刀,日夜切割着他的心,让他痛彻心扉。
“飞燕,原谅我……你痛,我心里更痛……”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破碎,“明冲和二小姐的事,我……”
他自认无辜,却无从辩驳,飞燕的痛苦,他感同身受,这份无力感与心痛,几乎将他彻底压垮。
“王爷,暗卫急报!”门外传来急促的禀报声。
“讲。”赵元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庞小姐……庞三小姐已于昨日离京。”
“什么?!”赵元俨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声音颤抖,
“她竟昨日便走了?去了何处?为何今日才报?!”
一向温文尔雅的王爷此刻勃然大怒,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势,厉声质问,
“去了哪里?!”
“回王爷,暂……暂时不知去向!属下失职,请王爷降罪!”暗卫惶恐地跪地,头也不敢抬。
“废物!”赵元俨怒吼,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案几,
“速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本王查出庞小姐的行踪,随时来报!"
他猛地起身,不顾案头堆积如山的政务,抓起披风便向外冲去。刚迈出迈出几步,一阵眩晕袭来,他一个踉跄。
“王爷!”琪瑞赶忙上前扶住。
赵元俨一把推开他,眼神急切而疯狂:“让开!”
“庞飞燕,你好狠心!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你就这么恨我吗?你身子刚好,独自远行,怎么受得了?”
他跨上骏马,缰绳一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王府。
“庞飞燕,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赵元俨心中充满了恐惧,飞燕那脆弱的身子,那悲伤到极致的心境,独自远行,如何能叫他放心?
他更怕,怕这一去,便是永诀,他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她的痛苦了!
“王爷!——”琪瑞见状大惊失色,他不敢怠慢,急忙带上流云,策马紧随其后。
“报,王爷,江南方向的官道上没有发现三小姐的踪迹!”
“报,王爷,在城西发现三小姐一行乘坐的马车痕迹,似乎……似乎是往西蜀的方向去了!”
一路之上,八王爷马不停蹄,靠着暗卫们断断续续传来的消息,四处追寻,不断调整方向,日夜兼程。
他风尘仆仆,心力交瘁,却丝毫不敢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飞燕,一定要找到她!”
“王爷,您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再这样不眠不休,身体会垮的!”琪瑞和流云见王爷憔悴至极,终于忍不住齐齐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跪地苦苦哀求。
“放肆!”赵元俨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二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走!继续追!尽快找到庞小姐!”
两人看着王爷形槁心灰、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样子,心中难受不已:
“王爷对庞小姐,真是爱入骨髓,情根深种啊!”
终于,在一处偏远的村间茶社,眼尖的琪瑞指着前方,激动地向赵元俨汇报:
“王爷,您看!三小姐……三小姐在那间茶室里!”
“飞燕……”赵元俨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与失而复得的悸动。
庞飞燕正临窗而坐,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出神,眉宇间深深的忧愁,挥之不去。
“飞燕,我终于找到你了!”赵元俨几乎是立刻翻身下马,心中百感交集。
庞飞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眼,当看到出现在茶社门口的八王爷时,整个人都怔住了,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险些跌落。“赵元俨……”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瘦了太多,原本丰神俊朗的脸庞此刻消瘦得只剩下一副皮骨,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密密的胡茬,显得有些狼狈。
一身原本华贵的锦袍也沾满了尘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雍容气度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焦灼。那样的憔悴,那样的失魂落魄,让她的心猛地一揪,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悄然蔓延开来。
她恨他,恨他在姐姐、姐夫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袖手旁观,恨他的“冷漠”与“无情”,可看到他这副为她奔波劳累、形容枯槁的模样,那份恨意似乎也不那么纯粹了,变得有些复杂。
赵元俨看到窗边的飞燕,目光瞬间定格,再也无法移开。她也瘦了,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那脆弱的模样,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将她拥入怀中。
"飞燕!——"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上前去,伸出手,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汲取那一丝失而复得的温暖与真实。
“啪!”庞飞燕猛地抬手,用力推开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冷漠与抗拒所取代。她霍然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决绝与冰冷:
“赵元俨,请自重!我说过,我们不必再见的!”
“飞燕……”八王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口像是被她这一掌狠狠击中,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抗拒,那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利刃,再次刺穿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飞燕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猛地转过身,冷冷地说道:
“从今以往,勿复相见!”
说完,便快步向茶社外走去。
八王爷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痛如绞,几乎要滴出血来:"飞燕,你的心好狠!"
“不……绝不……我绝不会放手!”赵元俨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无尽的痛苦,但随即被更深的执拗与坚定取代。他迈开脚步,依旧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飞燕,无论你如何狠心,无论你走到天涯海角,我赵元俨绝不会再放手!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肯回头,直到你肯原谅我为止!”这份不离不弃,是他此刻唯一能做,也唯一想做的事。
“轩一,快点,离开这里!”飞燕快步走到马车旁,对驾车的侍卫轩一急促地吩咐道。
“是,三小姐。”轩一闻言,立刻扬起马鞭,狠狠甩在马背上,马车“驾”地一声,便向前疾驰而去,企图甩开八王爷一行。
马车每走一步,飞燕的内心都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一面是对姐姐的深切思念和那份尚未消散的怨恨;一面是看到八王爷憔悴模样后,心底深处涌起的那一丝无法忽视的心疼与悸动。
“轩一,再快点!”她闭着眼,低声催促道,仿佛只要跑得够快,就能甩掉身后那个身影,也甩掉心中的那份矛盾。
马车疾驰,卷起一路尘土。可八王爷就像一块甩不掉的膏药,骑着骏马,紧紧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却始终在她的视线之内。
“小姐,天色已晚,前面便是入蜀前最后一个城镇了,也是唯一一间客栈,今晚我们在此入住,可好?”白薇撩开车帘,看着前方隐约可见的灯火,轻声询问。
飞燕疲惫地点点头,她确实累了,身心俱疲。
一行四人刚在客栈二楼安顿好房间,便听到楼下传来八王爷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二楼的房间布局,补充道:
“就在刚刚那位姑娘的旁边。”
“小姐,八王爷他……他又跟来了。”青蓝脸色有些发白,小声对飞燕道。
“小姐,看这情形,八王爷是不会放弃的!他这是打算……打算和我们一同入蜀啊……”白薇也忧心忡忡地说道。
飞燕紧紧咬着嘴唇,心中又气又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这个赵元俨,他到底想怎么样!”
白薇看着自家小姐痛苦纠结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劝道:
"小姐,八王爷如此执着,这份情谊,世间男子少有,想必他对您是真心的。小姐,您……您是不是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呢?”
“住口!”飞燕厉声打断,眼中满是痛楚与愤怒,
"真心?他若有真心,为何对姐姐、姐夫见死不救?若不是他,姐姐、姐夫又如何会死?他这般无情之人,哪来的真心!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赵元俨走在二楼,听见飞燕这番充满怨恨的话语,脚步猛地一顿,心中疼痛不已。他站在飞燕紧闭的房门前,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又迟迟不敢落下,
“飞燕,你就不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你就真的这么不愿看看我吗?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庞府上下,往日的富贵荣华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愁云惨淡。丫鬟仆妇们往来穿梭,脚步匆匆,脸上却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太师与庞飞燕,皆因二女儿庞惜燕及崔明冲之事悲痛欲绝,双双病倒。
“小姐,风大,小心身子。”丫鬟白薇连忙上前,将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上,柔声劝道。
“侍女和侍卫必须带上,寸步不离地护着你,这样爹才能稍稍放心。”
“爹爹……”飞燕再也忍不住,扑进父亲怀里,失声痛哭,将连日来的委屈、悲伤与无助,都倾泻在这短暂的拥抱中。
深夜,太师的卧房内,烛影摇曳,映照着老人苍老而痛苦的面容。“惜燕,我的惜燕啊……你这又是何苦……”太师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被,指节泛白,每一声呼唤都如同泣血,老泪纵横,夜不能寐。
东边的院落里,庞飞燕斜倚在榻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绣帕,那是二姐惜燕亲手为她绣的。
“小姐,西蜀?”青蓝吃了一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啊!我们为何要去那里……”
话未说完,对上飞燕那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神,硬生生咽了回去。那眼神里的决绝与哀伤,让她不敢再多言。
“小姐,该喝药了。”青蓝端着刚温好的汤药,小心翼翼地递到飞燕唇边。
太医每日都来太师府诊脉,开方抓药,日子就在这苦涩的药味和压抑的悲伤中悄然流逝。
““爹,女儿……女儿只是……””飞燕望着父亲斑白的鬓角和眼中的担忧,心中自是万般不舍,只是这京城的每一处景致,都能勾起她对姐姐姐夫的回忆,那悲伤如同潮水般日夜将她淹没,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爹,”飞燕走到太师书房,声音带着初愈的沙哑,“女儿想离开京城,出去散散心。”
“离开?”太师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些,眼中满是不舍与惊惶,“飞燕,连你也要离开爹爹吗?”
“太师已经两日未进米水了!”管家庞福忧心忡忡,声音里带着哭腔。
“三小姐也昏睡好几日了,水米难进,这可如何是好呀?”贴身丫鬟青蓝端着一碗早已凉透的药汤,急得眼圈通红。
“二姐……二姐……你怎么能丢下我和爹爹……”她一遍遍低唤,泪水早已湿透了枕巾,连日来的悲伤与绝望几乎将她吞噬。
“咳咳咳……”一阵寒风从窗隙钻入,庞飞燕猛地咳嗽起来,脸色愈发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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