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王郡守这番话,比任何书面凭证都更有分量。
他亲口给了“懒得过问”的承诺,这意味着姐姐不仅此刻能离开,未来也大概率不会被追究,只要她们不主动生事。
她立刻深深低下头,将所有情绪掩藏在恭敬的姿态之下,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
他等于明确地告诉宋念云:人可以带走,从此是生是死,是归是留,只要你们宋家处理干净,别再来烦我,别闹出丑闻,我就当没这个人了。
她将“绝不”二字说得清晰而郑重,再次许下无声的承诺。
王鸿畴对她的反应似乎颇为满意,这少女不仅貌美,而且极懂分寸,知进退,比她那姐姐不知强了多少倍。
他再次深深看了宋念云一眼,那目光中除了审视,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猎人对心仪猎物势在必得的光芒,随即挥了挥手:“去吧。”
周嬷嬷暗自松了口气,连忙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抬出去,别挡着路!” WWw.5Wx.ORG
抬着门板的两个婆子不敢再耽搁,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将门板抬出了侧门。
门外,宋壮壮和钱嬷嬷早已焦急等候,见状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姐姐连同门板一起接过来,安置进铺好厚软垫子的马车里。
他的动作比郡守府的婆子轻柔了无数倍。
姜氏几乎是扑进车厢,紧紧握住大女儿枯瘦冰凉的手,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但这一次,眼泪里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揪心。
宋念云最后看了一眼郡守府那巍峨却冰冷的门楼,眼神复杂。
这里吞噬了姐姐的青春与健康,今日虽然侥幸逃脱,但王郡守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却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知道,事情恐怕没完。
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去仁心堂!快!”她利落地登上马车,沉声吩咐。
车夫扬鞭,马车立刻疾驰起来,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的辘辘声响,迅速远离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官邸。
车厢内,姜氏一边用沾湿的帕子轻轻擦拭宋依兰的脸和手,一边忍不住低声啜泣:“念云,我们真的……真的把依兰救出来了?郡守大人他……他会不会反悔?”
“娘,他亲口允诺,众目睽睽之下,反悔的可能不大。”
宋念云轻声安抚,目光却紧紧锁在姐姐惨白的脸上,
“现在最要紧的是姐姐的命。仁心堂的刘大夫是陵阳郡最好的大夫,希望他能救回姐姐。”
“嗯嗯嗯!”
姜氏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大女儿身上,她拉住宋依兰的手,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
马车在街道上飞快穿行,很快便到了仁心堂。
仁心堂是陵阳郡最大的医馆,门面宽敞,药香浓郁。
宋壮壮小心地将宋依兰背进医馆,立刻引起了坐堂大夫和伙计的注意。
实在是宋依兰的模样太过凄惨,气息微弱,浑身污秽恶臭。
“大夫!快救救我姐姐!”宋念云急声道,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坐堂的是一位五十多岁、面容清癯的老大夫,正是刘大夫。
他见状,眉头紧锁,立刻示意将人安置到后堂干净的诊床上,也顾不上污秽,迅速上前查看。
当他掀开宋念云那件盖在宋依兰身上的外衫,看到那遍体鳞伤、尤其是双膝处已经溃烂流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饶是见多识广,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刘大夫面色凝重,迅速诊脉,又查看了瞳孔、舌苔,脸色越来越沉,
“高烧日久,外伤感染极重,邪毒已侵入脏腑,加之长期饥饿虚弱,气血两亏,脉象悬若游丝……姑娘,她这伤,耽搁得太久了!”
刘大夫认识宋依兰,以前她曾找过自己拿过疗伤的药,也隐约知道她在郡守府的处境艰难。但亲眼见到这般惨状,饶是他行医多年,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与怒火。
这哪里是病,分明是活活磋磨、虐待至此!
姜氏一听“耽搁太久”“脉象悬若游丝”,眼前一黑,若非宋念云及时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只能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宋念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刘大夫,求您无论如何救救我姐姐!需要什么药材,用什么法子,您尽管说,我们倾家荡产也一定办到!”
刘大夫看着眼前这双虽然充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眸,又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病人,叹了口气:
“老夫自当尽力。但丑话说在前头,令姐伤势太重,生机已十分微弱,老夫只能勉力一试,能否撑过来,要看她的造化,也要看你们照料得是否精心。”
“我们明白!多谢大夫!”宋念云立刻道,“请大夫开方施治,我们一定按您说的做!”
刘大夫不再多言,立刻吩咐伙计准备热水、干净布巾、烈酒、剪刀和最好的金疮药、祛毒散,又迅速开了一张极为复杂的药方,吩咐立刻煎煮。
“既是病重,接回去好生医治也是正理。夫人既已准了,本官自然不会阻拦。”
“就带走吧!至于病好了……”
“若是这病……总不见好,或是养着养着,觉得娘家更舒坦,那也是人之常情!
“民女叩谢大人恩典!大人宽宏仁厚,民女与家母感激不尽,定当铭记于心。
我们定会竭尽全力为姐姐医治,绝不……绝不让姐姐之事,再扰大人与夫人清静。”
王郡守说到这里特意看了门板上的宋依兰一眼,那眼神平淡无波,仿佛在看一件已经废弃、即将被丢掉的旧物。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再无多言,他转身,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步履沉稳地朝内院走去,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那官袍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廊拐角,周围凝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本官事务繁忙,这等小事,只要不闹到台面上来,坏了府里的清静,本官……也懒得过问。”
这话,与王夫人那番“养病”“看造化”的说辞异曲同工,甚至更加直白和冷酷。
宋念云的心也骤然一松,那悬在喉头的巨石仿佛瞬间落地。
这话一出,姜氏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住,被宋念云及时扶住。
她眼中瞬间涌上狂喜与后怕交织的泪水,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再次跪下谢恩,却被宋念云暗暗用力拦住。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语气似乎缓和了些,
“……至于病好了,若是她自己愿意回来,或是有那个福分能回来,府里也不差她一口饭吃。若是……”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重新落回宋念云那张极力保持镇定、却难掩紧张的脸上,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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