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如今,豪强兼并之家,高利盘剥,百姓走投无路,卖儿鬻女,学士可知否?新法,正是要断此辈之根!” WWw.5Wx.ORG
这话一出,富弼、文彦博等人脸色都变了。
新法要断的“豪强兼并之家”,在座的旧党官员,谁家没有几千上万亩地,谁家没有做些借贷的营生。
他身形清瘦,目光坚定。
“王相公好大的口气。老夫只知祖宗之法,乃是维系天下安稳的基石。轻言变法,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国本?”
邓绾在旁阴恻恻地开口了,他是新党中的急先锋。
文彦博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旧党众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翻来覆去,只有一句“祖宗之法不可变”。
可国库没钱是事实,边患严重也是事实。
他们拿不出解决的办法,只能空喊口号。
龙椅上的年轻天子赵顼,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内所有人都知道,官家已经不耐烦了。
他需要钱,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王安石给了他希望。
而司马光这些人,只会在他耳边嗡嗡作响,重复着过时的道理。
“够了。”
赵顼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殿内安静下来。
他看着下面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们,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青苗法之意,在于富国强兵,解百姓之困。朕看……”
他正要说出那个决定。
一个声音,清朗又突兀,从大殿的角落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年轻人,手持笏板,从御史台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身形挺拔,面容平静,站在大殿中央,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与他无关。
王安石眯起了眼,打量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官。
司马光也愣住了,这是谁?御史台的人,难道是要弹劾新党?
御座上的赵顼脸色沉了下来。
在他即将做出决断的时候被人打断,这让他很不悦。
他盯着那个年轻人。
“你是何人?”
“臣,御史台监察御史里行,赵野。”
一个从八品的实习御史。
殿中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一个连转正都没的御史,也敢在垂拱殿上打断皇帝说话?
赵顼压下心中的火气,冷冷问道。
“你有何事?”
赵野抬起头,目光直视御座,没有丝毫闪躲。
“臣,欲弹劾参知政事王安石、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吕惠卿、知谏院邓绾三人。”
一语既出,满殿皆惊。
弹劾王安石?
自新法推行以来,弹劾新党的奏疏堆积如山,可从未有人敢在垂拱殿上,当着官家的面,直言弹劾这位圣眷正浓的宰相。
还是一个从八品的实习御史。
赵野仿佛没有看见众人惊愕的目光,继续说道。
“王安石等人,罔顾民生,轻启变法,名为富国,实则与民争利,动摇国本,乃是大罪!”
他将笏板交于左手,空出的右手指向吕惠卿。
“青苗法,名为惠民,臣却只看到了害民!”
“州县之间,各有常平、广惠仓,本为赈灾而设,如今钱谷尽出,充作放贷之本。”
“敢问吕学士,若遇灾年,百姓颗粒无收,仓中空空如也,官府拿什么去赈灾?又拿什么去逼迫百姓还贷?”
“届时,百姓走投无路,官吏为求政绩,催逼不已,岂不是逼民为盗,自乱阵脚?”
赵野转过身,面向王安石。
“王相公言,新法自有监察之法相随,可保官吏清廉。臣不敢苟同。”
“监察之官亦是人,孰能无私?”
“下官奉上钱粮,上官得其政绩,新法推行,层层皆有好处,唯独百姓受苦。”
“这监察,是监下官之贪,还是保上官之位?”
他没有引用经文,也没有空谈祖宗之法,只是将青苗法中最可能出现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
最后,赵野的目光扫过王安石、吕惠卿和邓绾三人,声调陡然拔高。
“臣敢问王相公,吕检详,邓知谏院,此中关节,三位可曾思量过?还是说,为了诸位的赫赫功业,便要将这天下万民,置于水火之中而全然不顾?”
“一派胡言!”
吕惠卿面色涨红,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赵野的鼻子。
“你只是一御史,哪知其中关节?危言耸听!妖言惑众!新法乃是利国利民之善政,岂容你在此肆意污蔑!”
赵野看着他,眼神平静。
“下官所言,是与不是,待新法推行一二年,自见分晓。只怕到那时,百姓流离,国基动摇,悔之晚矣。”
虽已命内侍搬来了冬日窖藏的冰块,置于殿角四隅,但那丝丝寒意,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垂拱殿内的焦灼。
而这焦灼的源头,正是御座之下,新旧两党重臣围绕“青苗法”展开的激烈交锋。
司马光脸上肌肉抽动,他扶着笏板沉声道。
王安石这一句话,几乎是直指他们就是盘剥百姓的根源。
文彦博涵养功夫最好,此刻也忍不住冷笑一声。
吕惠卿上前一步,手中笏板一扬。
“司马学士,富相公,文枢密,三位皆是国之柱石,为何偏要抱着祖宗之法不放?”
“国库空虚,连边军的粮饷都快发不出了,西夏、辽人虎视眈眈,这才是动摇国本!文枢密守着祖宗之法,可能变出钱粮来?”
“你!”
“与民争利!自古以来,朝廷何曾与商贾争利?此法一开,官吏皆成放贷之人,百姓受其盘剥,其害甚于商贾百倍!祖宗若在,必不容此恶法!”
王安石一直闭目养神,此刻缓缓睁开眼睛。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旧党诸公。
“司马学士此言差矣。”
“官吏为何会盘剥百姓?因其无所约束。新法推行,自有监察之法相随。官吏奉法办事,贷钱于民乃是惠民,何来盘剥?”
垂拱殿内,熙宁二年八月。
盛夏的暑气透过厚重的宫墙,依旧蒸得人发闷。
他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今国家之困,在于民不加赋而国用饶。青苗法贷钱于民,民得其利,国得其息,两全其美,何悖于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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