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大着胆子半步半步挪过去，短短七八米硬是走了半柱香，伸手刚要去捧那脑袋，又把手缩回来：“你可不能咬我！” ＷＷw．5Ｗx.ＯRG
“不咬不咬，我不吃人…”
“真不咬？”
老李问道。
“不骗你。”
“你咬我怎么办？”
“赶紧的，好像有蚂蚁钻我耳朵…”
老李依旧不放心，权衡再三，灵机一动，摆正玉盒，拿了根粗树枝插进发髻，把刑天提进了盒里。因为手抖，还差点戳进眼睛，气得刑天几乎又骂老李彼娘之。
一回到玉盒，刑天舒服了许多，老李赶紧问他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山海经你知道吧？”刑天扬眉道。
老李：“啥？”
“就是一本书…”
“哦…”
“上古有三大奇书，分别是《山海经》与《易经》、《黄帝内经》，内经我就不说了，先说《山海经》，此书著于先秦，其内容从天文、地理、动物、植物、矿产，到民族、宗教、神话、巫术等，天南海北，包罗万象，堪称我国古籍中唯一自成体系者。书中详细记载了五百多座山系的地理走向，三百多条河流的源出流向，四十多个“国度”以及“民族”的风物习俗，涉及一百多个神话人物，百多种药用动植物，四百多种神异怪兽，保存了大量远古神话传说。同时，它以其图文并茂的形式以及独特叙事风格，开启了志怪古籍编著传统之先河…”
老李听得头大，打断了刑天的长篇大论，“那跟你有啥关系？”
“你听我说嘛，大有关系！我就是《山海经·海外西经》里面说的那个刑天…”
“杏甜？”
“刑天！无期徒刑的刑，顶天立地的地！”
“是顶天立地的天吧…”
“一时嘴快说错了…顶天立地的天！我原本无名无姓，跟随神农氏南征北战，后来神农氏被轩辕氏打败，我又随神农氏到了南方侍奉其左右，神农战败后重伤难愈，尝百草以治伤，最后一次尝到断肠草中毒身亡，神农氏死后我不甘心，究其原因，还是因轩辕而起，于是我就去找轩辕氏报仇，结果被他砍了脑袋…”
“等等，神农氏轩辕氏？你说的是炎帝黄帝？这么说你是远古时代的人哪？”
“你才明白啊…当年轩辕氏…也就是黄帝，黄帝那时候已经飞升成了天帝，我安顿好族人，便一人拿了斧头和盾，直杀上中央天帝的宫门之前，黄帝亲自披挂出战，竭尽全力才胜了我，书里说我与天帝争神，帝断吾首，葬之常羊之山。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啥意思？”
老李又没懂。
“就是说黄帝砍了我的脑袋之后，把我身体埋在了常羊山，我那具尸身却不肯屈服，以残缺之体复活，没有头，就以胸为眼睛，以肚脐眼为嘴巴，拿着斧头盾牌继续战斗。黄帝很佩服我，叫我刑天战神，不愿与我再战，最后跑回了天宫，所以后世人皆称我为战神刑天。”
“哦哦…那你的头…”
“其实在常羊山上复活的那具肉体根本没有意识，只是凭着本能打斗，徒有其表而已。真正的我，不知多久才醒，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只剩下一个脑袋，被埋在常羊山底，周围又黑又冷，你都不知道我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可怜的娃…然后呢？”
兴许是那些年被埋过太久，常年寂寞孤单冷，刑天有点话唠：“后来姬昌把我挖了出来。姬昌是黄帝二十六世后人，知道我被埋在常羊山，此人通八卦知阴阳善卜算，能卜筮吉凶的《易经》就是他写的。他居然用一个乌龟壳测出我的埋头具体方位，命人挖出我头颅，又令其子姬发拜我为师，学习武功韬略，之后姬发灭殷商建西周，史称周武王。”
“那玉盒也是这个…姬…姬昌给你做的？”
“非也，这盒子材质奇特，有非常神奇之功效，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以后再跟你说。”
老李心里一阵紧张，本来想把这玉盒拿去卖钱，又不知这人头如何处置。听他说“以后”二字，看来是想跟自己长期相处长相厮守，缠缠绵绵到天涯了…
“再后来咧？”
“再后来西周变东周，东周变春秋…几百年间我几经辗转，见过老子孙子鬼谷子教书，看过孙武孙膑写兵法，终于有天我到了嬴政手上，我看这小子还算顺眼，便教他如何一统七国。我一生征战无数，武功韬略仅输天帝一人而已，又跟姬昌学过趋吉避祸奇门遁甲之术，区区齐楚燕韩赵魏，嘿嘿…还不是手到擒来。喏，这玉盒便是嬴政为感谢我而给我做的容首之处。”
一番话听得老李心潮澎湃，这刑天可真了不得，大名鼎鼎的秦始皇都认识。可这刑天怎么又会到了白家三兄弟手上，看三兄弟神情，对刑天又敬又怕，这里面肯定还有故事…
“喂……老头，来根烟，烟瘾犯了。”
老李赶紧摸出身上的烟袋，给这位历史老师刑老师卷了一根，点着火递到他嘴里。刑天狠狠抽了几口，平日抽惯了白家人孝敬的高档烟，老李卷的烟丝分量足味道冲，烟雾缭绕上升，熏得他眼睛眯眯眨眨的十分难受。
“那个…后来咧？你怎么会被白家人装进棺材里，又为什么把你埋在这儿？”
“嘶……这烟真有劲！当然，后来的历朝历代我都有参与，人人得我如获至宝，什么李世民啊、刘邦啊、朱重八啊，哪个不是供爷爷似的供着我，要么问吉凶，要么学兵法。只是前人打下江山，这些人的后辈却一代不如一代，我看不顺眼，也就懒得管了。”
刑天噗的吐出烟屁股，“至于白家人嘛，正所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我能算人却不能算己，一九六三年那年我在北京待得实在无聊，就让人带着我到广西旅游，这边山水甲天下嘛，白天我不能见人，晚上还是可以叫人带我出来看看风景的嘛。第一天刚到这，在招待所房间，带我来的那人水土不服，吃了一碗米粉就拉稀，鬼知道广西小偷那么厉害，跑个厕所的功夫，三下五除二就开了锁把我给顺走了，哎，都怪我的包装太高级，怎么看都是值钱货…我十分怀念中南海啊…”
老李这下心知肚明，不用说，这小偷就是白家老爷子。
正想问后来的事，刑天脸色突变，喊道：“小心！”
砰！老李后脑剧痛，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摆在玉盒当中的，赫然是一个男人的头颅。
此脑袋剑眉虎眼目光灼灼，雾鬓雅髻白颜古貌，偏偏苍白之中又透着俊伟。老李当即吓得灵魂出窍，将玉盒甩了出去。玉盒摔在地上，脑袋西瓜似的骨碌碌滚了出来，一边滚还一边龇牙咧嘴的喊疼。
“鬼你个头！我是人！你可以叫我刑天…”
“不咬！”
“没骗我？”
老李双脚仿佛筛糠，想跑又没力气，想叫又叫不出。那人头沾了一头脸的烂泥才终于停稳，大声道：“诚彼娘之痛哉！”
老李不懂，鬼使神差脱口而出：“啥？”
“我还是怕你咬我。”
“汝娘之……”
老李心中嘀咕，你现在不就剩一个头，还真是名副其实鬼你个头…不过貌似这个头除了会说话之外也没什么威胁，总不能飞起来咬我…杏甜杏甜…这名字有点像女人…
“我说你怎么被装在这盒子里头？死了剩个脑袋还能说话？”
也罢，看你这满脸泥巴实在有些可怜，好像还沾了一些鸟屎，我老李向来心软，就先装你回去罢。
刑天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你先把我老人家装回盒子里去，地上冷，我再慢慢跟你道来。”
这杏甜虽看发型是老气了一点，一副古人的盘头梳髻，模样却只有三十多岁，自称老人家颇有些不伦不类。
一个人头！
一个会说话的人头！
“现在的人啊，文言文都听不懂了！我说真他妈的痛啊！”
老李一乐，恐惧稍减，听这人头还会骂娘，于是问道：“你你你…你…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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