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见黑，春岚亮上了两盏灯，周临简就着灯光，临窗翻阅着林皓城送来的画册，上头人物花鸟，皆是京都的日常风貌，画册内杨柳轻摇，窗外的风却是冷的。
“喂！舒呆子！”元顺一手揣着暖炉，不知是怎么混进院子的，仰着头，看着屋顶上那个有些朦胧的身影，压低声音道：“下来喝甜酒啊，我还带了烤鸭，天香楼的。” ＷＷw．5Ｗx.ＯRG
屋顶上的黑影原像固有的屋顶摆设，听见这声音才微动，月光散漫地穿出云层，恰照在黑影身上，可不是舒鸿靖。他提步纵身而下，无声无息，三秒后落在了元顺面前。
“可铁云坞与青州官府斗了这十几年，倒也未见衰落。”
“不会，现在家里出了点事，他没空管我呢。”元顺浑然未觉，拉着舒鸿靖找了棵背风的银杏树坐下，撕开了包裹的油纸，扯出只鸡腿递给舒鸿靖，满眼期待地看着舒鸿靖：“快吃吧，还热着呢。”
“元顺，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咦？为什么啊？！”元顺一瞪眼，显然不高兴了：“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
“你不懂，她还在生我的气呢。”舒鸿靖想到这儿就有些难过，临简的事，还是后来林皓城解释给他听的。他知道那天在集翰书院，自己是大错特错了，更糟糕的是，他还说了林皓城与临简相配的话：“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了，说了好多不该说的，叫她丢了脸，又生了气。”
“那你就去和她道歉啊，你不是还救了她，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啊？不提？难道她现在已经非常讨厌你了？”元顺不解地看着舒鸿靖，转而抱着安慰舒鸿靖的心态，笑道：“其实讨厌就讨厌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不是吧。”舒鸿靖眉头皱了皱：“林大哥说，她其实是……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她上回受了惊吓，回头就病了。我眼下只想就这么保护好他。”
“自古深情留不住，你也忒痴了。”元顺惋惜这枚傻子，故而心疼地摇了摇头：“可为何你在这深情不改地犯傻，我偏还要陪着你呢？如此一来，岂不是我比你还要傻……”
元顺一旁还欲喋喋不休，谁知下一刻便被舒鸿靖捂了嘴巴，拉着退到了树后。只见舒鸿靖眸中露出几分谨慎，凑耳细语道：“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元顺瞪大眼，登时一个激灵，心里有点小发憷、有点小紧张，上回劫匪要绑架周临简的事他可听说了，一枪在手，力挫雌雄双煞，舒鸿靖眼下就是他唯一的偶像啊。其实像元顺这般年纪的少年，哪还能没个大侠梦呢？劫富济贫，惩强除恶，尽诛宵小，再来个仗剑天涯，笑看江山如画啥的，一生何其恣意……然而，受困于“残酷”的现实，还是白日黑夜做梦的居多。这回舒鸿靖能打退劫匪，就连舅舅都夸他颇有侠义本色。于是乎，在一帮还停留在抡着细胳膊打群架的熊孩子眼里，这便是不了得的大侠了。可元顺瞧着瞧着，不对劲啊，灯火摇晃中，没刀没枪的，竟是林皓城提着灯笼过桥走向了临水轩。
“话谁都会说，我还是倾向于亲眼看看你的本事。”
“五千架连珠机弩，再额外送公子十万箭羽，如何？”
“你挑凌老大挑得不错。”第闵言扬眼看着南宫云，终于明白凌飞为什么会叫他找上自己，因为这笔买卖实在要命，他凌飞与官府尚有生意要做，可不能因为这些个机弩便自掘坟墓。
“你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元顺没见过什么武林高手，在他看来，舒鸿靖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你怎么又跑来了？你舅舅知道要生气的。”舒鸿靖皱着眉，他原想默默保护周临简的，可元顺三天两头的造访，让这种默默的保护变了味。
“五千架？”第闵言眉梢微挑：“南宫你好大的手笔啊。”
“第当家的说笑了，南宫可没有那么多的本钱。这批机弩是你青州的知州暗地里请徐州名匠打造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听说劲力可直接射穿成年的野猪。”
“不、不是。”舒鸿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你脚步重，会打扰到周……休息的。”
“可屋里还亮着灯呢，她没睡呢。”元顺解释了两句，突然觉得这样很孬，换了语气：“我说你也太没出息了吧，她哪里是泥人，一碰就碎了？真的是，别逼我看不起你。”
“第当家的就不要再嘲笑了。”南宫云摇了摇头：“这笔买卖兹事体大，在下知道，第当家的一定还在犹豫。”
“何止兹事体大，一个不好，我铁云坞可就彻底完了。”
经过上次黑衣人的意外，春岚警惕了许多，只是对屋顶上雷打不动的“小贼”视而不见。
“南宫虽孤身一人，心和胆子倒是常人难及。”第闵言远望着寂静的海面，扬唇笑了笑：“我铁云坞虽素来做的就是不要本钱的买卖，与官府也多有摩擦，但还知道拿捏轻重，故而才能活到现在。南宫先生的野心太大，我铁云坞庙小，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是吗？”南宫云面上笑意不减，继续说道：“很多年以前，南宫曾听一位老前辈说过这么一句话：疾风如若还在，夏朝必然改朝换代。”
“你觉得我会？”第闵言好笑地瞧着南宫云：“你我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你便要背弃旧主，我也不放心用你啊。”
“第当家的这话可是错了，无论是凌老大还是第当家的，于我南宫而言，都只是暂时合作的朋友，没有所谓的旧主、新主，南宫只和愿意信任在下的人合作，并给他带去利益。”
“难道这批机弩近日便会从渤海海域经过？”第闵言眉头微蹙，抢官府的货资，这事倒还真没干过。
“正是，航行路线我也已经知晓，欠缺的，只是和我一起做成这笔买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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