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室内,屏风外一群胡子发白的老太医绞尽脑汁想着救治之法,内室里夏雨荷和她身边的璇夕姑姑与大丫鬟燕紫,太后身边的桂嬷嬷、叶嬷嬷和皇家专门备着的护理嬷嬷,衣不解带地照顾永琮永璇。永璇年纪小些,病得也更重,发着高热涨红着脸直着脖子喊额娘,夏雨荷听着心都碎了,抱起永璇不住地哄着,永琮难受地睁开眼,便是看到这样一幕,心里也觉得羡慕。好不容易永璇睡着了,夏雨荷转身便看到永琮,高烧倒使他的眼睛分外明亮,夏雨荷用酒擦了手,帮永琮掖掖被角,低头温柔地陪着永琮低声说话。
为了不让永璇永琮自己挠痘留疤,他们的手指上皆缠了绵软的丝绒,又时不时用烈酒为他们擦身降温。
紫薇心里叹着气,世事皆是权衡,那她要做的便是加重自己母子三人的砝码。她之前只想着自己得皇阿玛与太后喜欢自然万事不愁,却忘了求人不如求己,若自己一分势力也无而盛宠在身,那便是生生的软肋,谁都想借着光分点宠,若是他日失宠,便是别人开刀祭旗立威的活靶子。娘亲不擅此道,皇后也不会容得她擅此道,她和哥哥便要更早的立起来。而她皇额娘,紫薇心知肚明,即使有讨好乾隆太后之意,皇额娘待她确实真心,至少比待哥哥真心多,皇额娘对哥哥的所有疼爱都建立在哥哥对七哥哥的太子之位没有威胁的基础上,若让她教养哥哥,必教养他成没什么能为却贴心的好弟弟,这本就正常,但到这攸关生死之时,却又不一样。永琮活,永璇死,皇后会陪着太后乾隆伤心一阵子;永琮死,永璇生,皇后会觉得这是夏雨荷为了自己儿子他日登临大宝而铺路,所以绝不会放过夏雨荷,即使永琮是因她自己的疏漏得欢天花,即使天花本就致死率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皇后的逆鳞是和敬永琮,次一层或许可以算上紫薇,紫薇的逆鳞是夏雨荷,永璇,乾隆和太后,次一层才是永琮和敬和皇后。天花之事将皇后永琮与夏雨荷永璇之间隐隐存在的矛盾推到了极致,这样的事不常有,来一次就要命了,紫薇也不得不为以后早做打算。
宫室里众人一心与死神斗争,宫室却是人人自危的状况。
皇上彻查天花之事,长春宫死了四个宫女三个内侍,其余宫中更不知几人;沾染了天花的毒物进宫之事颇有权势的满州贵女恂嫔经了手,恂嫔赐死,一家人流放边疆,与之密谋的还有苏嫔,之前由乾隆从宫外带回的女子,乾隆亦是赏下了一杯鸠酒,只传闻苏嫔一饮而尽,从容赴死前留下四句绝命诗“一入宫门深似海,万般柔肠成路人。自省毒行累稚子,最是无情帝王家。”而不为人知的是,比她先走一步的,是她被禁闭后皇后暗中发现让人生生堕去的两个月的孩子。乾隆最近心情差脾气更是差,慧妃都得了他的罚禁足,往他面前凑指望得眼的都降了位分挨了罪,如此三四人,后宫诸人再没敢触乾隆的霉头。
紫薇胡乱想着,来躲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忧思,什么都是后话,眼下是,永璇永琮和夏雨荷都平安无事才是重中之重。
转眼和敬大婚九日,按礼便该是回门之期。只是和敬一早便得了乾隆的口谕,将回门之期推迟一月,原因无他,永琮永璇皆出了花。而福康安不知是命好些还是更苦,没出花,却是更早些被诊出猩红热,挪到另一宫室,富察福晋请旨入宫照顾。
太后下谕旨民间不许炒豆,不许点灯,不许倒垃圾,这便是明着昭示皇位继承人出痘了。大臣们一边叹息皇上与嫡子缘分恐怕略薄,一边感概若是两个皇子熬过这一劫,立储的风向便定了。
两个儿子出着花,乾隆忧心不已,结果****又因忧思过度病倒了差点急死他亲娘,乾隆更觉得焦头烂额。儿子他不能去看,女儿却是恨不得日日带在身边。看着紫薇消瘦了不少的小脸和越发衬得大的含着水意的眼睛,乾隆只觉得心疼,若是往日有人和他说有三岁的孩子因忧思过度而病倒,他必是嗤笑一声便抛之脑后,如今换成是自己女儿,便只是心疼了。紫薇这孩子与两个哥哥感情极深,与永璇更是双生的灵犀,如今连雨荷也冒险去照顾兄弟俩,她一个孩童,怎么受得了?太后坐镇后宫,担忧孙儿,花白的头发连乌发膏都遮不住,还要顾着紫薇,乾隆深感不孝,将紫薇安置在养心殿侧殿,太后想着儿子心疼小女儿养在身边一段时日对紫薇也是好的,紫薇以柔克刚也能压一压乾隆最近的暴躁脾气,也就应下。
皇帝亲自教养女儿可是难得,从秦至明也不过是长孙皇后的****由唐太宗李世民亲自教养长大。紫薇虽只是一小段时日,却也是凭此与其他寻常皇女不同了。紫薇心知肚明,却只想着若无母兄之事她许是欢喜之至了。天花,天花,她自然知晓娘亲得过天花,自是无虞的,只是哥哥若死了,娘亲恐怕存了死志,若是哥哥活了七哥哥却没了,那娘亲恐怕也会以死明志,以保全自己与哥哥免遭皇后,富察家的暗恨追责。她日日忧思,惶惶不可终日,直到那日听了皇阿玛吐露的对娘亲的承诺,方知为了慈母之心,自己也不能如此作践自己,更何况谋害中宫嫡子,便是钻了皇后的空子,这手眼通天的本事也不是两个嫔妾能有的,前台的木偶被烧了,挑事儿的枪被折了,幕后之人却还在。她皇阿玛心里有数,没挑出来要么没找着线索方向,要么没捏着把柄证据,要么就是后宫千丝万缕与前朝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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