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有那么善良无邪,我帮助别人也有自己的目的和打算;
其实我骨子里没有那么看重那些繁文缛节,我只是为了适应环境过得更好;
其实我……”
紫薇却只想捂脸,富察家的三公子情窦初开却如此不解风情,能把表白的话说成这样硬邦邦的也是没谁了。却不知福康安可不是情窦初开,而是钟情于她很久了。
所以当你看到的是这样的我,会不会失望。
福康安听着紫薇近乎于刨白自己的话,知道紫薇肯说这些,已经算是接纳了自己,却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她数落自己的话,认真道“人生在世,谁不为自己而活,谁不会顺应和融合社会。要么改变世界,要么改变自己,在做不到第一点时,我们只能先选择第二点,以免笨拙的自己在现实的冷硬面前磕个头破血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既在其位,便谋其政,当然应该做好这个身份的本分。难道我便不是处处考虑富察一族的利益吗?
再说,无论你有何打算,你都是待人以诚,用自己的真心温暖别人。对别人好与对自己好并不矛盾,舍己为人是高尚,但利人利己才是最理想的情况。紫薇,为自己谋取获得利益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只要手段没有伤害到无辜的人,没有辜负他人的一片真心,便是无可厚非的。若你真是单纯无知,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那又何谈保护身边的人呢?”
善良,不等于蠢和无知。
有手段有能力,也不等于内心毒辣。
把无知当做善良才更可怕,有原则的善良,有能力去保护他人,才是她应该坚持的。
虽赐婚已是板上钉钉,但他心里还系着结,赐婚于他是如天降大礼一般令他欣喜若狂,那于她呢?愈是多思心里边愈难以安定,仿佛她的一举一动都暗藏了别的涵义。盼着她也心悦自己,又担心着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一厢情愿。紫薇于此事太过内敛,他如雾里看花一般,怀着朦胧的美好却不免内心忐忑。即便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少年将军,对心尖儿上放的人,也总是无可奈何的,他想知道她可曾向自己一样,为了一个对视的眼神而心跳不已,会同喜同悲,会习惯性的用眼神去追随着她的身影。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情根深种。
回溯完曾经的种种,夕阳的余韵中,福康安看着坐在回廊边,悠闲的往水塘中撒鱼食的身影,想起她幼时的古灵精怪,小姑娘的娇俏可爱,娇弱身体里坚毅的性子,宫廷浸染下依旧坚持有原则的善良,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把这道身影刻在心底,也不知道最喜欢她的什么方面。他只知道,这辈子就是她了,再没有能让他为了几句想说的话,而如此牵肠挂肚、进退维谷的人了。
她从来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格外关心爱护晴儿与十一,为他们撑腰,是因为前世私生女的身份让她尝尽人情冷暖,让她更能感同身受,这些无法选择自己出身的孩子的,面对的他人的恶意。
她也自私,所做所为皆是为了他们母子现在与将来的平安顺心,也为了哥哥有朝一日能坐在最尊贵的位子上,只是这话,便是对瑶琳也不能说。
当年那个满肚子坏水却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每每欺负他,她偶尔闯祸了,自己总免不了背背黑锅,再和那两个妹控的哥哥一起收拾烂摊子。但那个水晶一样剔透轻灵的小人儿,也会在他被罚入小佛堂思过时,带着香甜的点心与素菜,陪他谈天说地,托着下巴扑闪着大眼睛,听他一边啃着饽饽,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将来成为能征善战、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的梦想。她会听得听得耐不住困意,打着哈欠嘟着嘴看着喋喋不休的自己,像极了和亲王那里那只傲娇又可爱的波斯猫,让人想摸摸她的小脑袋。
明明心里害怕被马踢着,连给小马驹顺毛都是小心翼翼的;明明身娇体软耐不得风吹日晒,蹲一会儿马步便是摇摇欲坠了。偏偏坚持要学骑马,从要兄长抱上马、要他牵着缰绳,才敢骑着马小步溜达,到在马上英姿飒爽、自信明快的提出要和他们比试一二,她一日日咬着牙的坚持,突破心理障碍的勇气,他都默默看在眼里。偏偏要坚持修习武功筑基,刚开始马步都扎不稳,学套拳法也是动作无力、花拳绣腿的厉害,到后来能像模像样舞出一套剑法,不说她那三脚猫一般的防身本事,至少身体健康许多难得生病。福康安当时便想,这样小小的、娇娇软软的小丫头,哪里来的这样的毅力,能做到对自己的目标坚持到底、永不言弃?他想着紫薇小姑娘能做到的,自己如何不能,便也以此激励着自己永不言弃。
紫薇默默听着福康安的话,对比着前世满心善良无知,却一直给自己与身边人带来伤害的自己,与这一世会算计谋划但能照顾庇佑周围人的自己,深深呼了口气,是自己魔怔了,才会一时思绪引入歧途。
见到金锁之后她便梦见不少前世的片段,便有些苛求自己了。她只想着对比前世单纯如一张白纸的自己,如今的自己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却忘了一个人的手段非凡、城府深沉与她心性儿的善良真诚并不矛盾。
第一次出宫时她拿着杏花甜美的笑容,扎马步时额角流下的汗滴,五台山重逢时她一身汉装轻颦巧笑的惊鸿一瞥,南巡时她巧起菜名的七窍玲珑心,一切一切的过去与记忆,在福康安脑海里如放映一般一一浮现,福康安深呼吸做好准备,一步一步往紫薇的方向走去。
紫薇撒着鱼食,看着红尾鲤鱼甩尾争抢鱼食,时不时火一样色彩明亮的鱼尾拍打水面,溅珠淬玉,十分有生机勃勃的野趣。背后却传来有些熟悉的脚步声,紫薇扭头见是福康安,也不躲不避,默默调整坐姿正对着他,笑道“怎么,你也来喂鱼么?”福康安绷着脸,少年的剑眉星目,轮廓已然分明,抿嘴的时候便显得面色严肃,既然下定决心了,福康安便咬咬牙单刀直入道“我不是来看鱼的,我是来,看你的。”紫薇有点讶异又有点了然,许是因为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福康安面色薄红咬牙道“我心悦你久已,从……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你可也有意于我?”
其实我不是时时刻刻都识大体顾大局,只是因为身处公主之位我不得不这么做;
福康安心一横阐明了心迹,却见对面的少女僵在了那里也不回话,心里七上八下仿佛是等待宣判一样。紫薇看到福康安眼里的快要溢出来的认真与执着,想了想道“皇阿玛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福康安认真注视着紫薇的眼睛“即便皇上一开始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会努力争取。我不是因为皇上的意思、富察家族的利益,所以,所以心悦于你,我只是非常庆幸,庆幸……”喜欢的人恰恰也是有媒妁之缘的人,所以他们没有太多波折,十分顺利。但即便乾隆没有赐婚的想法,他也会因势利导,一点点谋划着求娶紫薇,当然这是以不伤她的闺誉为前提的。事实上,他如今也做了不少,比如在富察福晋面前为紫薇刷好感度,比如一直在乾隆面前不大掩饰自己的求娶之心。
紫薇看着少年略显执拗的样子,即使些离经叛道会让瑶琳意外,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道“我和你看到的我,还是有区别的。
日沉薄暮,天边的云霞被渲染出橙红的明丽,暖阳洒下金色的余晖,少年少女便沐浴在这温暖明亮的暮色之中,泛着浅浅的光晕,美好的不像现实。
回宫之期一日迫似一日,福康安便有些着急了。皇上给他这个南巡的好机会培养感情,如今虽日日得以相见,两人关系、默契都增进不少,但究竟是隔了一张窗户纸,福康安想着回宫前表明自己的心迹。奈何这个小祖宗似乎故意躲着他单独相处似的,所以竟是今日才寻摸到了机会。
还有长大一些后,那个即便身处深宫,也保留着有原则的善良的少女。宫里没有什么不透风的秘密,更有永琮这个一心牵线的哥哥,在自己这个准妹夫面前,时不时感慨自家妹妹的好,所以福康安清楚的知道,长辈的偏爱并没有养出紫薇娇纵的性格,这个姑娘依旧保有内心的澄澈纯净。丧父丧母的晴格格初入宫廷没有根基之时,被人当做宫斗的筏子,她费心费力、想尽方法护着这个还不不熟识的王府格格;十一阿哥因为“双生皇子不祥”不受宠爱,嘉妃早逝,四阿哥永珹早立府出宫了,对这个连累母妃失宠、牵累自己的弟弟也不过是面子上的情谊。宫里人忌讳着这个皇子,出生不祥,连累生母,甚至有流言说是他克死了嘉妃,养母愉妃性情平和却有几分软弱,否则也不至于让亲生的五阿哥被令妃笼络了过去,因此十一的日子并不算好过。紫薇发现十一处境之后对这个弟弟施以援手,教训拜高踩低的奴才,开导关心从小被缺爱、还不断被忽视被伤害的十一阿哥。十一有些阴沉、不爱说话的性子慢慢在紫薇的引导下,逐渐有了几分小孩子的活泼,也开始慢慢在乾隆太后那里得脸。在帮不帮忙之间,这个好心肠的姑娘即使在考虑可能带来的一些麻烦之后,依旧选择了伸出了援手。
但她也不是个完美无缺的姑娘,紫薇戒备心重,也会有明哲保身的一面,也爱闹些小性子,斗嘴时说话能噎死自己,偶尔也喜欢耍耍赖。但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福康安眼里,这些缺点自然都是无伤大雅,甚至是可爱而鲜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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