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雪晴那抹诡异的笑,宁华知道自己拦不住母亲,想去提醒皓祥警惕,别造成什么大事连累了整个硕亲王府,她知道有时候母亲和姨母急了眼是没什么分寸的,也不希望伤害了皓祥或是吟霜,将来额娘被报复。
她看得清楚,皓祥得八阿哥重用,额娘继续和他为难讨不了好,只是如今母亲越来越偏激听不进去。宁华左右为难,想起今天额娘那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和额娘跟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只是因为她没有“同仇敌忾”,一同敌视庶出的弟妹,心里难受。但说到底她自然还是偏心额娘亲姐的,拦着她们也是为了她们好,明明惹不起还有上杆子的折腾,这算是什么道理。这样想着宁华心也有点凉,索性万事不管,家去了,还是先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吧,这些时日也不打算再回娘家了。
她却是没想到,她的姨母撺掇的她额娘又做下错事,结果却是招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皓祥不打算正面冲突,省得有心人抓着这件事歪派他不敬嫡母,不尊长辈,便是打了个照面便是告退了。雪如也没心思为难他们,这几年和吟霜皓祥打多了擂台,今儿她敢说什么难听的,晚上吟霜就能拉着硕王给她上眼药。雪如想着便是悲从中来,若是她的四格格还在,必然比翩翩的女儿出彩一万倍,哪里会让这个不知高低的丫头得脸,秦嬷嬷还说这个丫头有点像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她比当年的自己差一千一万倍!
吟霜看着他脸色不好,忙岔开话题“阿玛在外面淘腾了一只水色好的玉钗,送到了额娘房里,我瞧着额娘也是真心喜欢的,今儿心情很好。”皓祥点点头,额娘对阿玛总还是没有死心,又想了想“府里可出了些其他的事?”吟霜漫不经心道“还能有什么事?左不过是主院福晋那里她姐姐都统夫人又多来了两次。富察皓祯常出去,似乎是去那见不得光的地方,气得阿玛动了家法打了板子,福晋也是骂他不争气。”吟霜顿了一下“还有便是福晋身边的秦嬷嬷看着我的眼神不大对劲,连带福晋看着我时表情也有些奇怪。”皓祥也紧张起来,秦嬷嬷是多年事件的知情人,莫不是看出来了什么,毕竟额娘说吟霜和早些年的福晋还是有两分相似的。
皓祥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求了八爷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再有,若是我要解决了府里的麻烦,你待作何想法?”吟霜一愣,嫁人她却是没有想过的,自己的养父养母在皓祥的帮助下过上了富足的小日子,颐养天年,娘亲身体不好如今有了照顾她的下人也能好好安养着,父母安好,她便是觉得此生再无所求了。
宁欣扫着吟霜娇艳的小脸,不得不承认吟霜这样娇滴滴的样子显得乖巧又柔顺,着实讨男人喜欢,宁欣联想起自己相公房里柔柔弱弱的妾室心里便是不痛快,嘴比脑子要快,想都不想出言讥讽道“吟霜你还是多吃些吧,别这幅尖嘴猴腮的样子,倒像是我们硕亲王府短了你的嚼用似的。”又拿着帕子捂嘴笑道“也是,男人最是喜欢那些扬州来的的做派了,你如今还没能定下亲事了,确实应该多想想这些呢。”吟霜脸色顿变。宁华脸色也难看了,扬州来的,自然是指的扬州瘦马了,她知道姐姐素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只是这样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一下,何况到底是同父所出,这么说吟霜,难道她们姐妹面子便是好看么。
至于府里,她实在无法与只想着把自己送予贵人做妾来攀上宗室重臣的硕王太过亲近,即使硕王府能给她提供锦衣玉食,但论道为父之道,硕王却比不上清贫之家的白父,吟霜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在雨天为生病的她四处寻医问药的阿爹。而她的生母雪如福晋,吟霜从一开始的怨愤不解,用几年的时间让自己心如止水,这个生了她却扔掉她的女人,如今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路人。翩翩额娘对她却是很好的,皓祥在府里的时日少,便是她们相依为命,感情日深。
但是,说到底,那两个奇葩的夫妻也是她的生父生母,皓祥说要解决麻烦,她也免不了踌躇“你想怎么做?”皓祥眼神坚定“这件事托着若是被别人捅出来,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患。不过……”皓祥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微笑“王府长子非王爷亲子,这事若是王爷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他们是知情者,所以知晓是偷龙转凤的把戏,但旁人第一反应,便是硕王爷头上的帽子颜色对不对了。吟霜有些犹豫,硕王爷那样的人若是这么想,那福晋的性命都未必保得住……
宁华刚开口道“姐姐……”便被人打断了“大格格乐意自降身价却是不要拉着我姐姐一起。”雪如听到这个声音脸色登时放下来了,皓祥从吟霜后面转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厌烦之色的宁欣“大格格有时间回娘家操心妹子的婚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家的事情吧。”大格格最近日子也不算太好过,相公为官考评不好,明年些许要降职,婆婆虽是个慈和人,但因着偏心幼子、幼子媳妇,和她这个长子媳闹得不大愉快。好在大格格按品级好歹是个和硕格格,虽然乾隆不喜欢异姓王,连正式的册封也没批下来,而硕亲王也不敢为女儿去再递折子,也就不了了之了,但亲王嫡女这样的身份夫家还是敬着她的。如今看着皓祥争气夫家催着她回来和庶弟联络感情,宁欣这辈子没瞧得起过皓祥,如今却是被婆婆相公催着攀附讨好这个小子了,心里落差极大、难受至极,瞧见比她颜色还好些的吟霜,便是一股郁气冲上了头,开口就是难听的话。
雪如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皓祥“你倒是真是个争气的。”该死的小兔崽子,救了公主的独子受皇上夸奖,更衬的她的皓祯不出彩了。偏偏王爷护着,甚至宠着翩翩那个小贱人给自己没脸,她却是不能明着为难这个贱妾多出的杂种,让王爷更嫌弃自己苛刻严妒了。雪晴看着自己烂泥扶不上墙的妹妹,直想翻白眼,当年就不该让这个庶子平安落地,更不该让这个庶子成材还得了宫里贵人的眼!当年她劝妹妹把皓祥抱到主院养废了,偏偏她不乐意养着庶子,结果看她养出的皓祯,结果是那样沾花惹草的性子,年轻人爱玩了一些不算什么,但在选驸马的关口闹出金屋藏娇的事情,闹到了那种地步得罪了公主和皇室,真真是个蠢钝不堪的,结果这个庶子倒是猴精猴精的。
宁华张了张嘴,还是沉默了下来,同为嫡妻,她当然也不喜欢小妾庶子,只是如她额娘这样折辱庶子庶女又有什么作用呢?宁华十分头疼,嫡妻不喜小妾庶子没错,皓祥这样从小被忽视被打压的庶子本身也没做错什么,要怪就怪她阿玛纳妾伤额娘的心,又十年如一日的忽视庶子,直到皓祥得八阿哥的青眼展露头角,导致了家里的矛盾。但是如今皓祥得势,额娘姐姐这么折腾他激化矛盾,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难免惹来报复,皓祥若是记恨大姐,在大姐夫的仕途上下绊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宁华苦笑,去硕亲王书房辞别阿玛,准备家去了。
秦嬷嬷看着吟霜的背影,她陪着福晋多少年了,最了解福晋年轻时的样子,再说这么巧,福晋这里偷龙转凤,翩翩就能突然多个失散在外的双胞胎女儿,十几年可都没听翩翩那里传出过丢个女儿的事。且她越看富察吟霜越觉得她眉眼间有点像年轻的福晋,若是……秦嬷嬷不敢想,想想当年福晋做出的事和这几年福晋对吟霜的态度,还有福晋时不时对四格格的悼念与牵挂,秦嬷嬷只能盼着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不然福晋情何以堪啊。
雪如不知晓秦嬷嬷除了觉得她和吟霜长得有点像之外还有这样的猜测怀疑,她正看着两个“儿女”的背影脸色阴郁,雪晴看着却是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笑得宁华打了一个寒颤。雪如察觉到,扭头看向宁华,冷冷的扫视她两圈,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看得宁华发毛,雪如冷不丁一句“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宁华刚想分辨,却见雪如牵着宁欣扭头就走,雪晴也没扫她一眼就跟着离开了。
皓祥回府后脸上还带着沉思之事,他留着福晋和皓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看这曾经高高在上的母子两人的笑话,和吟霜一起挑拨硕王逐渐发现那对母子的真面目,逐步对他们失望。皓祥对这个阿玛不抱有一点幻想,但在这个女子无法和离改嫁的时代,他还是希望额娘能受夫君的爱护尊重,能顺心如意的生活,所以费这些个心思。
皓祥回到自己的房间,便见吟霜的侍女来请他去小花厅,皓祥大步过去了,却见这姑娘优哉游哉的给一盆盆景修枝剪叶,好奇又是好笑“你自己的事可是能上心些不成?”吟霜头也不回道“上不上心又如何?难道我自己还能做的了那个主不成?我倒是乐意在家里过,只怕将来得个厉害的弟妹容不得我。若是我和额娘一样遇人不淑,还不如在家里过一辈子呢。”皓祥一噎,吟霜回头看着她又叹道“你安心跟着八爷做事便好,何苦来操心我的事呢,阿玛嫡母俱在,你作为弟弟插手这些,难道能得个好名声不成?我嫁了,额娘这样的性子又怎么应付后院的磋磨?”皓祥看着吟霜如花似玉的芙蓉小脸,心里不是滋味,这样好的姐姐,若是寻常家里必是极疼这样的女儿的,偏偏自己家……
吟霜迟疑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皓祥缓缓颔首,吟霜静默了一会儿,姐弟俩寂寂无语,皓祥看着姐姐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温言道“这也是要好好打算的事,你先别想这么多,等着出嫁便是。”吟霜泄了口气,又白他一眼“整顿府里哪里有你随便说说这么容易,你还是专心做这些,我的婚事便是放一放也无妨。我是你姐姐,你若是好了,我几岁也嫁得出去。”吟霜低头道“若是可以,保住她一条命吧,也算是我还最后一点儿十月怀胎之恩了。”皓祥“嗯”了一声,王府里主要的问题不是那个拎不清又自我感觉良好的福晋,而是她抱养回来的同样拎不清又自我感觉良好的富察皓祯。富察皓祯假儿子的身份是硕王府一颗随时可以被引爆的□□,更何况他那样的性子,就算继承王府也是个“坑爹”还要把一家子都搭进去的主儿。
吟霜出了花厅,准备去翩翩房里请安,便是半道上碰见了雪如福晋和她姐姐雪晴,带着回硕亲王府归宁的大格格宁欣、二格格宁华,雪如牵着女儿的手,宁欣笑着靠在额娘的怀里,一派母女情深的样子。原先瞧见这样的场景吟霜还会心痛,甚至还会想着若是当年福晋没有狠下心换了孩子,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再深的感情都禁不起如此糟蹋,更何况是吟霜和福晋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母女情。吟霜早就麻木了,一张笑脸迎上去,礼数周到的请了安。宁欣瞧不上庶妹,两人明明是吟霜个子高些,可怎么看她都是拿眼角扫着吟霜的。宁华性子平和些,按规矩还了礼,还被姐姐狠狠瞪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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