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东方锦却看出来了。
他浓眉一挑，眼神带着几抹玩味看向季全。
季全连忙向他拱手行礼，“奴才参过小四爷。”
春桃看到是季全，立马丢下手上的动作，慌忙擦了擦手，笑着行了个礼，“季公公。” ＷＷw．5Ｗx.ＯRG
“哦，果然是陛下醒了？”
“是啊，这不，醒了就想吃春桃姑娘做的冰激凌，差遣奴才过来看看呢。”
他说看看，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看看的意思。
“不劳烦不劳烦。”
春桃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对这个老皇帝那般好，顿顿要送餐，而且，一有好吃的就必然要送去，但她知道，她家小姐做事，从来都是很有道理的，再者，陛下都开口了，她能不做吗？
不能啊。
是以，她很快就跑到自己的小厨房了。
但是，在去小厨房之前，她还是对季全说了句，“请季公公回去跟陛下回话，就说奴婢马上做好给他送过去。”
“好。”
季全笑着离开。
东方锦站在门口，看着季全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又扭转过身，看向春桃离开的方向。
最后，脚步一抬，跟着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有冰窖，这是做冰激凌的必备之物。
冰窖里是冰，冰能做冰棍，但没法做成香喷喷的奶油冰激凌，是以，温婉写给春桃的食谱以及做法上面，就添加了一项牛乳。
牛乳在古代不是什么奢侈之物。
因为古代是以农耕为生的封建土地制，在没有机器盛行的古代，农民赖以为生的“耕地机器”就是牛。
所以，牛乳几乎遍地都是。
这种材料比较好找，也利用率较长。
而温婉之所以会选牛乳而不选羊乳，是因为，牛乳有补虚损，益脾胃，养血之功效，而这，正是老皇帝需要的。
但是，要把牛乳加工成香喷喷的冰激凌，还得现代技术。
这技术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目前，除了温婉，只有春桃一个人懂，就是容妈妈，她也不会。
前两天鹏远阁卖的冰激凌，也都是用盛冰的桶装了拿到店铺里面去的。
春桃进了小厨房之后也没关门，因为她知道，没有人敢来偷窥。
是以，她很放心地开始着手处理牛乳。
却没想，刚把几种水果汗与牛乳混和放入冰窖之中，门口的光线陡然一暗，有人挡在了门口。
她一惊，将冰窖的风箱一拉，扭头，就看到东方锦站在那里。
她抱臂冷哼，同时，也挡住了东方锦往里面打探的视线，“小四爷堂堂男子汉，竟也做这等宵小之事。”
这话，带着讽刺，也带着鄙夷。
东方锦听出来了，他没有生气，只是非常好奇，“你刚在做什么？”
“恕奴婢不能讲。”
东方锦蹙眉，“是你家主子不让你说？”
春桃没吭声。
东方锦就认定是温婉不让她说的，他冷哼哼地一撇嘴，“所谓好东西要知道分享，一个人独享多没意思。”
春桃真是觉得这个小四爷油嘴滑舌的很，不然，上次也不会被他忽悠地用阴墓边上长的甘草香料给小姐做牛排了。
想到那次事件……
春桃眯了眯眼，“小四爷不是说想学做牛排吗？”
“是啊！”
“改天奴婢有空的话，可以教小四爷做。”
小四爷很激动，“真的？”
“嗯！”
“那这冰激凌？”
“奴婢还要给陛下送过去呢，不能耽搁时间，若是小四爷也想吃，奴婢可以多做点，但是，现在，怕是要请小四爷先出去了。”
说着，春桃往前走一步，意思就是要关门。
东方锦站着没动。
他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春桃，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后抬脚一跨，直接把那双富贵踅靴的鞋尖抵在了春草软面描金的鞋子尖端。
春桃一愣。
东方锦则是垂头，淡淡地对她说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说罢，又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就走了。
春桃摸摸脸，一脸疑惑——他刚是在对她傻笑吧？是傻笑吧？那笑怎么那般怪异！她几乎是嫌恶地抖了一下肩膀——实在是被东方锦那笑瘆的！
她将门一关。
东方锦倚在那道宽木门上，嘴角噙着一丝笑，带着吊儿郎当的嗓音唤，“常青！”
“哎，小四爷。”
御膳房的管事常青连忙跑过来。
东方锦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那道门，问他，“这个丫头平时都是什么时间点来做饭？”
常青微愣地“啊”一声，“小四爷，你这是……”
“就随便问问。”
“哦。”
常青小心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带笑的脸，斟酌道，“春桃丫头每次在饭点前的一个时辰，必然会来御膳房。”
吃饭前的一个时辰么……
东方锦摸摸下巴，挥手让常青下去了。
常青一下去，那表情就越发的怪异了，他想了想，还是差遣宫人送了一封信去炎王府。
拿到信的是裴根。
炎烈此刻还没有回府，是以，裴根将信拿着，等在了门口。
春桃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做了两大冷瓷樽盛装的冰激凌，外加一个小冷瓷樽。大的两个，一个是做给老皇帝的，一个是做给她家小姐的，至于小的那个，当然是备给东方锦的。
她将小的递给东方锦，提着冷冰盒子，去了龙阳宫。
东方锦拿着小的冷瓷樽，又看了一眼春桃拎着的超大的厢盒，撇了撇嘴，边吃冰激凌边跟在她身后。
春桃问他，“小四爷也要去面见陛下？”
“不是。”
“那你跟着奴婢做什么？”
东方锦挑眉，“也没规定这条路只允许你一个人走啊，本少爷正巧也走这条路。”
春桃额头微抽，正巧也走这条路？
这条路，往前是龙阳宫，往左是玉锦宫……
玉锦宫？
玉锦宫里住着谁？东方宛熙。
春桃立马恍悟，“原来小四爷是要去看熙妃娘娘，那奴婢与你不同路，也不同道，就先走了。”
东方锦，“……”
他能说，他不是要去找熙妃的吗？
但貌似，不去找熙妃，他跟来干嘛？
他郁闷地看着春桃从他眼前走开，而他，看看左边的岔道，只得挪步，走了过去。
春桃去龙阳宫，还没到宫门口，季全就笑着喊了一声，“春桃姑娘。”
“季公公。”
春桃将厢盒递过去，“这是为陛下跟娘娘做的冰激凌，季公公赶快拿去吧。”
“春桃姑娘辛苦了。”
“不辛苦。”
季全将厢盒过来，“那杂家就去伺候陛下了。”
“嗯。”
季全将厢盒拎进去，拎进去的时候，温婉跟老皇帝正在下棋。
下棋的地方，是枫棱阵地穴处的一个风凉亭。
亭凉中摆着棋盘，那棋盘的质地并不是很好，不是玉，不是千年铁石，更不是名贵的材料，只是普通的黄木。
而且，看上去年代很久远了。
老皇帝带着温婉走到这里，看到了那个棋盘，就心情很好地邀她下棋。
温婉其实很想拒绝。
但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个老皇帝似乎知道了她的意图，淡淡道，“难得朕今天心情好，本后就当陪朕散散心。朕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了。”
这话简直把温婉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坐下去，什么话都不再多说。
一个皇帝，对着你说——“朕命不久矣”，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坐下去之后就平静地下棋。
老皇帝的棋一如他的人，阴晴不定，时而风，时而雨，而温婉的棋，也如她的人，智慧千章，棋路层出不穷。
下着下着，老皇帝就笑了，“自古棋路正心眼，观王后之棋，平淡安逸，却暗藏玄机，一步棋，三步杀，倒是高手。”
温婉一听，立马去观自己的棋，她可不认为自己有暴露什么，在这个老皇帝面前，她当然不会把自己显露出来。
可是，他是怎么看出她是一步棋，三步杀的？
她忽地心境一沉。
老皇帝却是面色依旧藏着几丝血气的虚弱，神情冷淡，在又下了几子之后，他就觉得有点疲累了。
正准备将棋子放下，打算回宫去休息一会儿，季全的声音，在风凉亭外传来，“陛下，春桃姑娘将冰激凌做好送过来了。”
“拿过来。”
“是。”
季全将厢盒拎过去。
老皇帝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将手上尚没有找准备位置放下去的白子收回旗盒里，对温婉道，“这局棋，暂时放到下次再下吧，朕有点累了。”
温婉连忙应声，“陛下身体要紧，棋什么时候都能下。”
老皇帝朝季全伸了一下手。
季全立马揭开厢盒的盖子，顿时，一股凉气冲天而来，季全一愣，老皇帝却是惊叹连连，“好一个盛冰厢盒。”
他从季全手里接过冰激凌，看着那碧绿色的冷瓷樽里白雪皑皑的固体，问温婉，“这冰激凌是西商独有的么？”
温婉正在接季全递过来的另一个冷瓷樽，听到老皇帝的这个问话，她手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将冷瓷樽接过来。
接过来之后，她才回话，“不是。”
“那就是楚府独有的？”
这个……
要怎么说呢。
温婉道，“不瞒陛下，这是温婉无事的时候，一不小心捣鼓出来的，起先也不知道能吃，后来一次，温婉误食了一口，发现这东西异常美味，又冰丝丝的，而且吃后并无不适之感，多次食用之后，发现这东西特能解暑，故以冰激凌命之。”
“也就是说，是王后你发明的。”
“算是吧。”
“朕还以为是楚老将军呢。”
这句楚老将军一出，温婉面皮一紧。
老皇帝却又道，“不日前，朕的皇儿炎雷，王后大概不会陌生，他出使西商，应该与王后多有接触，而后，他又护王后来北烈，王后应当知道他的性子，向来是个做不出大事的人，可是，近几天来，他的两个铺子，一个鹏远阁，一个御牌银铺，都在云京城中掀起不小的风波，朕在想，难道是这么多年，朕看走了眼？还是说，其实朕的这个儿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温婉不知道老皇帝向她说这么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试探她？
而且，他说也。
也的意思是，他认为，他的三个儿子里，有人是深藏不露的，是指——炎烈？还是指另一个人，东玦王？
而实际上，他口中所指的两上店铺，暗地里，都是她在打理，跟他儿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那么，他提到她爹，是何意？
温婉定定心，“镇西王既是陛下的儿子，当然也是能力很强的，毕竟，温婉可听说，北烈皇室，不出懦夫。”
“那只是听说。”
“想必也是有所根据，才会那般传言的。”
老皇帝赞同道，“确实如此，就如同王后在西商的名声一样，而帝师牌烧鸡从储城一路传到云京，朕倒是借王后的光，吃了几次，味道确实不错，但朕听说，那烤鸡是用铁桶所做？”
铁桶。
温婉这下子终于抓到了问题的中心点——炎烈。
据说，铁桶阵是炎烈发明的。
而她不知道，真正发明铁桶的，却是铁十九。
而目前，铁十九在她老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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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一股抑扬顿措的调侃和逗弄之意。
但是，她没有明显的拒绝。
就是讲条件的意思。
东方锦笑道，“难得能在这里看到季公公，季公公这个时候来御膳房，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季全道，“还是小四爷深知杂家啊。”
小姐上次跟她说过，让她跟这个小四爷套套近乎，打探打探东方府的内幕情况，所以，她没直接拒绝。
这就给了东方锦很大的鼓励，他立马“嗯”一声，“怎么样，能教爷不？”
春桃跟在温婉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是明白的，她连忙擦了擦手，说，“奴婢这就给陛下做去。”
“劳烦春桃姑娘了。”
但是，这话还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门口，走过来看到她的季全，笑着扬声一喊，“春桃姑娘你在这儿呢，让杂家一阵好找！”
可是，春桃行罢礼，季全脸上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之色，但这抹惶恐之色他表现的很淡，春桃没看出来。
到底，皇上身前的季公公大，还是王后身边的一等侍婢大？
好像，季公公的身份要大些，毕竟，他是太监总管嘛。
春桃呵呵一笑，那张稚嫩的脸微抬，露出眼中精俏灵动的光，东方锦看的一时失神，却听见剥着韭菜皮的丫头幽幽地开了口，“教你啊？……”
啊字拖了很长很长的尾音。
“也不是……”不能。
不能二字还没说，原本，春桃想说的是，“也不是不能，但奴婢不能让小四爷白白地学了奴婢的一门好手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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