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这门婚事可是你自己求的？”闻言，皇甫昊的语气略松动了一些：“你可知退婚对一个女子意味着什么？
”儿臣……儿臣……还请父皇责罚。”皇甫渊俯身，再一叩首，那额紧紧抵住了地面，许久也未见抬起。
瞧那谦卑的样子倒真像是惶恐已极，可细细去品味他的话，却依旧是丝毫没有服软退让。
可，很显然地，皇甫渊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祈祷，面对暴怒的天子，依旧是不为所动，仍是说得字字清晰，彷如金石击玉。
自那日在朝堂上挨了训斥，孟铸看起来真的是颇受影响。这事儿关系到他的女儿，他倒是沉得住气，眼看父子之间的气氛如此剑拔弩张，他居然依旧纹丝不动。
“孟小姐，才貌皆举世无双……是儿臣……是儿臣不敢高攀。”一直笔直跪着的皇甫渊身躯终于微微一动，脸上似乎闪过一个几不可察的痛苦表情。
不过，那都是一瞬间而已。
“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ＷＷw．5Ｗx.ＯRG
曹桓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把那七出之条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朝堂上百官都屏住了呼吸，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倒是曹桓的直属下属，礼部侍郎张卫低着的头的面容上有些嘲弄之色。
前些日子，他瞧上了一位百花楼里的姑娘，因着他家里已经有了六位妾室，那姑娘一时有些矫情，他色迷心窍，居然起了摒弃糟糠之意，因此恰被顶头上司曹桓搬出七出之条好好斥责了一番。
当时，曹桓可是说得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害的张卫后来费了好大的周章才摆平了百花楼的姑娘，如今看曹桓那种畏首畏尾，冷汗直流的畏缩样子，他倒是觉得心头畅快无比，出了一口恶气。
“曹桓，你说与七皇子听听，这孟相府里的千金，这是犯了七出之中哪一条？”
曹桓心中叫苦不迭，他一向自诩他这礼部尚书相较其他职位，可谓是个闲差了，谁曾想，今天竟然会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
“臣以为，孟小姐并无不妥之处。”他一边应着，一边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实在有些奇怪，天子所斥之人分明是七皇子，他充其量只是应声出来答话，他今天这一跪，日后只怕少不得要被朝中同嗤笑，但眼下他却顾不得这许多了。
“孟某斗胆，敢问七皇子一句，既然小女并无不妥之处，七皇子可有想过，你今日退婚之举对小女的闺誉会造成如何影响？”
眼见，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僵，孟铸终于还是开了口。皇帝突然开口问曹桓什么七出之条，为的不就是逼自己出来么？
方才，即使面对暴怒的天子依然对答自如的七皇子，这一次终于保持了沉默。
孟铸眼睛的余光飞速地扫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
皇甫渊的俊颜微有些纠结之色，虽是看不出大的情绪起伏，但比之之前坚定的样子，倒是面对他的质问，显出了一分迟疑之色，显得颇为愧疚。
大晋民风开放，女子便是被夫家下堂，也有再嫁的不少先例。
可这被夫家退婚一事，可是非同小可，更何况孟晚歌和皇甫渊的这桩婚事可是满朝皆知的，这桩退婚之事，对孟晚歌的闺誉的影响，皇甫渊应该一早便知，何以还要等孟铸再来当朝质问？
金銮殿上一身蟒纹龙袍的皇甫昊龙颜大怒，本就颇具帝王威严之相的脸上因着怒气未消更是让人瞧着心生畏惧。
“你简直是胡闹！”皇甫昊指着下首直挺挺跪着的皇甫渊气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在这般的情况下，唯这始作俑者皇甫渊还是不慌不忙地俯身叩了一首。
“你可是觉得孟三小姐配不上你？”说话间高高在上的皇甫昊的目光几次有意无意地落在垂立一旁的孟铸的身上。
后者却只是恭顺地立在那里，好像如今说到的事儿，和他并无关系，只有那微微抖动的眉心，才略略显示了他此时真正的心情。
天子坐回龙椅，却仍是在那扶手上狠狠拍了一记。天子龙椅扶手的前端自也是以龙首作为装饰，那龙首虽是栩栩如生，却也狰狞可怖。
皇甫昊一拍之下，虎口碰到那虎口装饰突出来的部分，几个血珠子立刻就冒了出来了。盛怒之下，天子自是浑然未觉，平日里贴身伺候的大内总管孙德英却是看得背后都直冒冷汗。
“曹桓，你出来把我朝的七出之条好好给七皇子说一边。”眼见，皇甫渊咬死了不松口，天子反是从最初的暴怒中渐渐缓了过来。
“臣遵旨。”被点名的礼部尚书曹桓是个身形微胖的四十余岁的男子，他为官之道素来奉行明哲保身，可现在却是被天子钦点，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踏出一步。
“逆子，你再给我说一遍，你要如何！”因为暴怒，皇甫昊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孙德英迅速地擦了一下自己额上的冷汗，视线却还是死死盯着皇甫昊虎口处的流血伤口，心中默默祷告，这七皇子可莫要再犯牛脾气了，他伺候在皇帝身边多年，以他之见，再闹下去皇帝怕是要起杀心了。
听他依旧固执己见，朝堂上，除了皇甫昊，几乎人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儿臣想要退婚。”
天子肯再问一声，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给七皇子的最后一个台阶了，却不想一向温润如玉的七皇子今日就是犯了浑了。
第五十四章
“胡闹！”
然，此时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一个宦官自然是连抬手擦汗的胆子也没有。
“父皇，儿臣……儿臣还请父皇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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