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天子这么一说，一直绷紧着一根弦的文武百官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天子！
这门面功夫已然做足，也算是给足了孟铸的面子了，如今让孟铸自行处置，哪里有朝臣会有胆子处置皇子？
可这毕竟是不成文的规矩，更何况，孟铸乃堂堂宰相，他若说让七皇子赔数倍的嫁妆岂非在这朝堂之上当众侮辱宰相？
刚才天颜眼见暴怒，七皇子都咬死了不愿吐露一个字，如今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皇甫昊也给了台阶下，想不到孟铸一句话却又绕了回去。
天子亲问，皇甫渊都不开口，这孟铸何苦来的？
“孟相……”皇甫渊吐出两个字，脸上再次露出了迟疑之色。
那人姓谢名容，今年已经整整六十岁了，当年皇甫昊还是皇子的时候，这人官居太傅，后来，皇甫昊成了太子，钦点其为太子太傅。这是人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可这谢容却辞官不受。
本来，待皇甫昊登基，人人觉得那谢容得罪过天子，好日子怕是到头了，谁知，皇甫昊却又重新授了谢容太傅一职。
说来也怪，那谢容居然坦然受了。这些年来，七位皇子皆算是拜在他的门下，倒是不曾见他对哪个皇子特别亲近。
时间一久，众人也就习惯了，想来那谢容是个自命清高的书生罢了，这么看来守着个毫无实权的五品太傅，实在是太适合他了。
任谁也想不到，一向从来不在朝堂上发表意见的谢容居然选在这个当口站出来开了口，这倒是有些奇了。
更奇的是，一直跪在那里，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皇甫渊，一听那谢太傅出声，居然闪过一丝慌张之色：“谢太傅……” ＷＷw．5Ｗx.ＯRG
“哦？谢太傅有事要禀？”皇甫昊似乎一下子心情大好起来，居然还轻笑了一声，看向那谢容的眼神倒是颇有些兴味：“那就先请太傅说说看。”
谢容倒是不慌不忙，稳着声音答道：“微臣前几日，给几位皇子下了一道论题，几位皇子都交了文章上来，老臣以为，七皇子今日要在朝堂上退婚的原因，或许可以在这其中可窥一二。”
“哦？”皇甫昊看了跪着的皇甫渊一眼，再看垂首立出来的谢容，今日谢容会突然站出来也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那太傅倒是说说看。”
“禀皇上，几位皇子的文稿都在上书房，微臣以为还是皇上亲自过目的好。”
“孙德英，你去取来……”皇甫昊挥挥手，示意孙德英去取。
孙德英领命而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这种时候，谢容居然还有兴致卖起了关子，可奈何皇甫昊都已经发了话，文武百官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都耐着性子等着孙德英回来。
“你先起来吧。”皇甫昊终于对一直跪着的皇甫渊冷冷说了一句。皇甫渊应声而起，倒是难得长跪了这么久，皇甫渊应声而起却是从容。
可怜还跪在那里磕头如捣蒜的曹桓面色苍白，他倒是个实在人，这几下磕头每一下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这几下下来，额头已经被磕得见了血，可不见有人搭理他，他自也不敢自行停下。
“曹尚书，你也退去一边吧。”好在皇甫昊终于也算是想起了他。
“是，是……”曹桓如蒙大赦，又扎扎实实磕了一个头，这才屁颠屁颠地起来了。
“哎呦。”
谁知，因为跪了太久，这突然起身又起得太急，曹桓的腿都已经麻木了，还不等他站稳，双腿一软，四脚朝天又摔了回去。
那曹桓也顾不上面子，又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众人等得心焦，总觉得孙德英这一趟跑得脚程略慢了一点。
曹桓心中一声哀嚎，怎么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可现在对着他发问的人毕竟是堂堂七皇子，他又实在是不敢不答，只好把心一横，说道：“七皇子与孟小姐尚未行大婚之礼，以七出下堂之条论之，的确不妥。”
曹桓心头一凛，只得磕头如捣蒜：“臣惶恐，臣不知，臣不知，臣惶恐。”
果然，孟铸闷闷咳了一声。总归只是道了一声：“想来是臣的女儿，臣的女儿福气不够，微臣不敢有所求，只请七皇子给个说法就是了。”
刚刚缓下脸色的众人，脸色又都蒙上了一层霜。
皇甫渊闻言脸上的神情倒是有些古怪，非但不见缓和，倒是更沉重了一分，但见他对孟铸深深一俯：“渊自知对不起孟小姐。”
见皇甫渊对他俯身，毕竟君臣有别，他面上一惊，但瞧着上座的皇甫昊脸色仍是非常难看，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老臣有一事要禀。”眼瞧着，朝堂上的气氛又冷了下来，突然左列最下首闪出来一个人。
此人一出声，畏畏缩缩地百官，都忍不住侧目。
可怜那曹桓奉行这中庸的为官之道大半辈子了，今天这一回可算是白白引火烧身了。
民间自是有临时退婚之事，下了婚书又没落聘，中途退了婚的，多半都是以多陪几倍的嫁妆了事的，远的不说，他下辖的礼部侍郎长卫前段时候犯浑，还给个烟花女子下了婚书，最后就是按着聘礼的十倍又改纳了人家做小。
“既然别无二话，这事儿朕就把处置你的权力全权交给孟爱卿了。”一顿火气过去，皇甫昊的情绪才终于平了下来，脸色也略见缓和。
但他官居礼部尚书，偏生这合该他答。
这合计来合计去，他决定把心一横，只管埋头叩地。
第五十五章
“曹大人，我以为，我今日退婚孟小姐一事，似乎并不适用于这七出之条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甫渊虽是有些不敢和孟铸眼神交汇，却仍是问了和他一样跪在着的，在他身侧的曹桓。
“尚未行礼，便可退婚？”果然，皇甫昊的脸色愈发得沉了一分。
“儿臣自是知道这事，儿臣无颜多辨，无论孟相有何要求，儿臣都绝无二话。儿臣只是斗胆请问曹尚书可有什么遵循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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