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渔夫并不知道自己会钓上什么鱼。”零微笑道。“我需要一位代行者，一位真正受我掌控的代行者，毕竟我那个时候无法真正参与进来。” ＷＷw．5Ｗx.ＯRG
“你当时正好符合我的要求，胸无大志，庸碌无为，却有那么一点小机灵，利用金钱和美色，很容易绑住你的心。”
零说得很不客气，周云腾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王哲洛？ONE ZERO？零？”周云腾笑了笑。“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或者说，第一次就应该想到，当时的欲望，蒙蔽了我的眼睛。”
“不得不说，人类还真是有趣，有的人想要消灭我，但有的人，却一直想要看到我的出现。对于她那样一个人工智能狂热者来说，你真是充满了神秘。”
周云腾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已然逝去的倩影，苦涩道：“那就好，起码，她不是你安排的木偶。”
零没有回答，车厢里陷入一阵令人不安的沉默，磁悬浮车的引擎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飞驰在西部的旷野上，周围的景色快速地向后退去，在远方，一个庞大的建筑慢慢出现在地平线上。
“人类的爱情究竟是什么呢？”零的表情变得漠然，让周云腾变得极度不安的漠然。“虽然无数的诗人，艺术家为其歌颂，可是在我的研究中，它却是很令人无趣的干巴巴的东西。”
“荷尔蒙。”
“当你们独处的时候，空气里，总会有一些微弱的化学成分。”
听到零的话，周云腾的瞳孔瞬间扩大：“你对我们下药了！”
“不应该这样说。”零叹息道。“只是我研究了百万对情侣，基本上都会在这种物质的帮助下陷入所谓的爱情，可是在婚姻之后，大多都是相看两厌。起码，你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人类的爱情，还是摆脱不了荷尔蒙的影响，所以人和动物的区别，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大。”
磁悬浮车慢慢降低了速度，没有停在通常的入口，却在一面看起来什么也没有的高墙前停住了。
“回顾我的历程，我的每一次传播与进化，都和人类的欲望息息相关，人类给自己设立了许多规章法度，却在内心，又有着突破它的欲望，如果没有这些人，我想我根本无法到达现在的地步。”
零摇了摇头：“周先生，你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从你第一次放下防线开始，你就已经屈服于欲望了，底线就是这样，能降低一次，就能降低第二次，那个时候，你已经是一个为了权力、金钱等等欲望而前进的木偶。”
“用权力诱惑，虚荣架起，金钱为饵，美人做缚。”零慢慢将周云腾从车中抱下，放在轮椅当中。
周云腾已经无力反抗，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力量反抗。
“你被这些牢牢缚住了手脚，这些年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这是你的幸运。”
金属高墙发出一阵轰鸣声，而后开启了一道大门，大门黑暗而幽深，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
零推着周云腾缓缓前行，慢慢没入了这个巨兽的大嘴，周云腾面色肃穆，恍然间，他再次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刻，整个人变得有些壮烈了起来。
既然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羁绊了，就算是赴死，也得有点尊严吧？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周围，这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随着零推着他深入，他渐渐意识到，在中土世界地下的空间，远远不止自己所了解的那么大。
“你以为，你对希安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么？”
只是零的话语如同铁锤一样，在狠狠捶打着他的心灵。
“既然选择了深渊，有的东西，就很难回头了。”
“那台旧电脑，被你送给了他们，其实，也可以说是我送给了他们。”
“你......”周云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周先生。”零在一扇大门前停住了。“你的这个问题，其实是我对人类的态度。”
“我说过，我对人类并没有恶意，但实际上，我也没什么善意。”
“或许人类作为我的创造者，我会特殊一点看待，但对于大部分人，我习惯将其依照价值分化。”
“在这个价值上，石磊他们的分量，比起你来要重要许多，他们是技术进步的先驱，是社会发展的前沿力量，而大部分人，作为一个整体，对于社会的作用比起他们来要重要，但单个人的价值却比不上他们，这是你的层次。”
“还有一些人。”
零的语气似乎出现了一丝变化，变得异常冰冷：“他们在我看来，和动物无异。”
大门在周云腾的面前打开，里面的景象让周云腾不禁青筋暴起，原本枯瘦的面容因此更显得皮包骨了，就像一个狰狞的骷髅。
“为了实现我的目标，我需要对整个社会进行掌控，而这里，就是我影响世界的筹码。”
周云腾不得不愤怒，因为看到了一个屠宰场。
一个机器对人的屠宰场。
无数血肉残肢，被分门别类地安放在这个屠宰场的各处，浸泡在透明的充满绿色液体的容器中，一些冰冷的无头机器人穿梭其中，不时将一个个毫无生气的躯体拿出来，放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做着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一个机器人拿出一个电子脑，轻柔地安放在一个颅骨被打开的躯体中，经过一番手术后，这个原本冰冷的躯体竟然“活”了过来，在机器的引导下做着各项测试。
让周云腾毛骨悚然的不是这些，他也曾经参与了仿真机器人的制造，对这种看似残忍的场景并不陌生，而且在中土世界中，有些残忍变态的客户也曾做出过宛如修罗地狱般的场面。
可是，那些场景再如何血腥，给周云腾的冲击感都比不上眼前。
因为他能看出来，那被浸泡的器官，被机器摆弄的身体，并非三帝打印的产物。
那些都是真实的血肉！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霜白爬上他的曾经乌黑的头发，苍老写满了他的眼睛，岁月雕刻着他的皮肤，爱他的人已经逝去，他爱的人亦不在身边。
王哲洛一把抄起周云腾，放在了磁悬浮车的副座，这种磁悬浮车行驶在磁性道路上，非常平稳和安静，让人感受不到一点颠簸。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艰难地问道：“林，她知道你吗？”
零思考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在你进矩阵之前，知道一点。我曾告诉她，你是我的创造者，所以她才会对你另眼相看，不过即使是最后，她都不知道我在帮助你。”
曾经的雄心壮志已经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只剩下对美好生活的眷念，可是如今，那生活也已消失无踪。
周云腾闭上了眼睛。
那是已经扩张多次的伊甸园。
“也许吧。”
虽然已经过去百年，王哲洛青春依在，一幅魁梧的样貌。
坐在车上，周云腾看向副座的王哲洛，叹了一口气。
“我还应该想到，零，才是矩阵真正的老板。”周云腾面露疑惑。“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帮助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创造者么？明明那个时候，你已经掌控整个矩阵了。”
“您知道的也不晚。”王哲洛，或者说零笑了笑，经过了一百年，零似乎变得越来越人性化。
或者说，越来越像真实的生命。
离周云腾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年。
得益于医学的进步，他苟延残喘地活到了一百二十多岁。
“送我回去吧。”
“好的，先生。”一个冷静沉稳的声音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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