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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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溪轻轻一笑,不理睬我的嘲弄,作个请的手势,将我让进指挥所厢房。倒来两杯茶水,递给我一杯, “朱某算命不过谋生手段而已,仅仅雕虫小技,哪能撒把豆子就变成了兵。”喝一口茶,仍旧笑着,“将军可否想过,镇江投降对您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WWw.5Wx.ORG

    “将军连日参加会议,后又筹划作战方案,一直没空细究整个战局。你看,”他翻出扬州、健康两份地形图,点着上面的一座座城镇说道:“北兵攻占芜湖、宁国、隆兴、江阴、太平,直至健康,为防民变,得需分多少兵力驻守?为取扬州,先后派兵攻占谢集、东沟、新城、高资,一个完整的包围圈业已形成,并将前线直推扬州当面,布置这个包围圈用了十一万人。如今镇江再降,便如大堤露出漏洞,北兵这股洪水迫不及待从洞中汹涌而去。嘿,伯颜立遣两万人前驻镇江,遣都元帅宋都带率三万人北上,直攻淮西。派阿刺罕提七万水军精锐,以镇江为依托直趋扬中。另一路约八万人由阿里海牙率领直扑常州,企图打通南下临安的交通线。将军想想,镇江一降,伯颜旗下三十六万大军分成三路往南北而去,健康城守军不过三五万人,虽盘踞大城易守难攻,兵力却不占绝对优势。何况,将军曾说过,南派道教与您交情极深,而道观就在健康城中,信徒也众,便留给我们可趁之机。”说完了,秀气双眸炯炯有神,专注而期待地看着我。

    这人年不过三十,相貌清秀儒雅,初见时行为莫以测度,屡遭陈昭讥笑,随军后倒越显机巧百出。我突然浮出古怪笑容,有趣地看着他,问一句毫不沾边的话:“告诉我,你从何而来?”

    人影纷杂跑动,立即把激烈的战争气氛送入眼帘。朱溪不管那么多,走到一幅高挂墙壁的木制地图前,用力敲打着标有“健康”二字的小红点上,说:“将军取了这里,便是一件天大胜利。”

    沉默中过去良久,朱溪抬起头,眉头挑动,现出一丝自嘲,“只想为将军立功,心切了些,竟露了马脚。”拱手一揖,腰身挺直,长吁口气,郑重说道:“朱溪绝无恶意,自芜湖跟了将军,便决定鞠躬尽粹,以此身报了将军。”

    “是么?便我请你吃了一碗面,给了算命的钱,就使你倾力助我?”脸上笑容越来越盛,心底的怀疑却越来越深,我端起他倒的茶,拿在手里抚弄,“我能相信么?”

    朱溪神色微微一变,立即辩道:“在下以相士身份行走江湖已逾六年,无一人正眼看我。正如舍己救人的陈吊眼所说,公子以国士对人,人则以国士对公子,正付之而必得之。”难得他情急,已把将军换作公子称谓.又对我深深一揖,“以德服人不过其一。公子作战是我亲眼见着的,再加之行善江南,建设城邦,早有耳闻,朱溪除公子外,不知还能到哪里去找托附的主公。算命术相虽雕虫小技,但朱某自信绝不会看错人。公子相貌不凡,日后必会飞黄腾达。”

    哦,原来如此.难怪这人见识不凡,兼得熟知天下大事,原来高中过榜眼,还是明教中的前辈。他又笑道:“公子原谅。朱某常州与你相识,还有芜湖巧遇,均事先安排好了的。军中明教待众也有不少,如今便倾囊相授吧。”

    “替公子挡过金盔将军一枪的傅良玉、马军都头白大虎也是我教中人,三军步卒便有五百人在二人属下。呵呵,明教可对公子全力相助了。”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这个道理我已从贾似道那里知道,他们下这么大力气又是为什么?

    “明教需要徐某做什么?”

    朱溪摇摇头,缓缓坐回木椅,说道:“公子算无遗策,天纵奇材,明教不敢要求你做什么。便真有一份希望,朱溪也不能说,自有更重要的人来见你,他会亲口说起。”

    我哈哈大笑,长身而起,大步走到厢房门口,连唤胡应炎、牛富、张顺、余显、包圭入内。

    朱溪被弄得莫明其妙,我却在想:小说中出现过的明教中人正坐在我对面,苏墨在战场中露出一身传说中的强横武功,历史里奸佞的贾似道、英雄的文天祥和李庭芝,他们一个个登场,让我目不暇接,被动地接受着一次又一次的惊骇。

    时代一片混乱,我也身处混乱之中。嘿嘿冷笑两声,胡应炎等五人已应声而入.

    朱溪显然不知道唤他们进来的意思,便在他的怔忡里,说了那个看似荒唐的计划,又命包圭禀报敌军驻扎情况,尔后,开始和五人商议此计的可行性。

    这是一个富有想像力的大胆的进攻方案。无论北洋义军或官军将军,五名各镇一军的都统制无不被作战计划吸引。胜利,一次巨大的胜利是每一名军人的梦想,随着我低沉声音慢慢高昂,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变得神采飞扬。

    “------兵者诡道也,以正合奇,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兵家之胜不远。霍去病逐匈奴,八千人长驱千里,直捣黄龙。班超孤身犯险,以数十之众击杀数百番使,复一国之归顺。如今之议同样险恶,但敌人绝防不到我军敢冒如此大大凶险,趁敌不备却也有可行之处。只等诸位周密庙算,当可决定。”

    便在紧张而又激昂的气氛中,包圭开始作战情汇报。

    扬州战场的态势如下:忽必烈专立健康行省,委伯颜知行省事,军政合一归他指挥之下。阿术任行省左丞相,阿里海牙任右丞,阿剌罕为参知政事。阿塔海知健康行省枢密院事,董文炳行中书省,又用西夏人宋都带为都元帅,契丹人李恒为副都元帅,汉人武秀、张荣为汉军万户长,皆受四万户奥鲁赤总管。

    受降健康、镇江二城后,伯颜命阿术率万户张弘范、两浙大都督范文虎正面作战,强攻瓜洲;阿塔海、董文炳驻镇江以防扬州;宋都带率李恒、武秀、张荣三将,提兵直取江西,以切断南宋东西联系,阻淮东宋军南援;参政阿剌罕、四万户总管奥鲁赤等为左路军,率舟车攻扬中;命右丞阿里海牙为右路军,南下常州、直逼平江(今江苏苏州)。而他坐镇健康自领中军,以期攻克扬州后立即掉头南下,准备和另两军会师临安。

    此时进攻扬州的元军自长江以北之谢集、东沟、新城,经长江以南之高资、镇江至六圩,布下第一道战线,乃造楼橹、置营栅、修战具,屡立军寨屯兵戍守,并陈置树桩木于江中,再以铁链横江,分布战舰数千艘于江上,封锁了江面。第二道战线的健康和镇江两座大城支撑起各镇驻军。

    众将听完包圭的战情通报,复又瞧向地图,开始了纷纷扬扬的商议。我放下茶杯,离开座位背手绕众人踱步,一面听他们提出的各种,一面在脑子里综合总结。

    牛富提议放弃瓜洲,偷渡江去,以南派道教作内应,强攻健康。张顺不同意,说道:“鞑子环扬州十几支部队,瓜洲一失,必蜂拥而去,扬州危殆。万不能得一城失一城,此计不可行。不如分兵佯攻包围圈中之某一点,吸引敌人注意力,而后主力渡江,迅雷不及掩耳偷袭健康,得手后立即回援瓜洲。”

    胡应炎摇头,搬着指头计算我军兵力:“统共四万人,强征青壮,超不过四万五千之数,区区人马,不容分兵。不过以佯攻作势,掩护我军真正目的还是可取,只要做到敌人全力防备某点,而无暇发动对瓜洲之攻击,那么,便可唱一出空城计,使全军出动,倾力攻打健康。”说出这等剑走偏锋的计策,自己脸色阴沉下去,咬牙切齿补充道:“将打得鞑子不敢攻瓜洲,这空城计便能得逞。”说罢,目不转睛看着我。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停止踱步,回望几张激动脸孔,从中找出朱溪,问他:“你认为呢?取健康的计划是你想出来的,便帮我斟酌一二。”

    胡应炎和牛富、包圭都知道朱溪不过算命先生,此际听说是他策划攻健康,无不飞快地扭头瞠目视之,满脸皆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呵呵,不相信么?朱溪真人不露相,可是大大的才子,不但看相看得准,打仗也有一整套。”不满明教偷偷摸摸的举动,我毫不客气奚落朱溪。他却不动声色,笑着称谢,尔后说道:“胡将军言之有理。我军日前挫败阿术,杀敌二万六千,已损其士气。北兵看似以十几万人包围扬州,但战线宽广,首尾不能顾,形强而实弱,用各个击破之法,再度扩大胜利,却也不难。只朱某从未带兵打过仗,不敢纸上谈兵,还是请子清将军定夺吧。”

    越发看不透这人了,元军战线过长,导致兵力分散,确实是最大弱点.而我欲采纳强攻健康的方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看看谦虚的朱溪,我说道:“鞑子形强实弱倒是说对了,乘胜追击也没错。这出空城计想要唱好,务必选好发动攻击地点,那里敌驻军不能太强,免得我们啃不动骨头反磕坏牙,又不能太弱,捏软柿子没有威慑力。”俯下身子指向地图上的新城,抬头朝他们说道:“包圭已探明此处驻军三万余,士卒多是安南和大理来的,战斗力不强,我便选它。”

    因为镇江新降,元军那里驻有重兵,加上降军一万五,便有近五万之众,同时左右两路南下的大军刚出发不久,以镇江为依托的高资至六圩防线兵力倒不甚多。西北战线是他们攻击扬州的重点,新城驻军三万一千,谢集驻军三万五千,东沟驻军二万二千,选择新城最是恰当。见众将无异议,我于是下达战前准备的命令。

    失去威力巨大的火器,对于我这样的现代人来说,便如失去双臂一样痛苦,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即使它简陋得近似于滥竽充数。

    于是学习现代的阵地防御战术,设计拒马桩:以三叉木架支立,两两相距三五米距离,其间用麻绳相连,又在绳上缠绕尖锐的三角铁菱。此物由陈昭集合全城木匠制作。

    炮弹消耗殆尽,利用它的原理,大规模生产土法地雷。这东西王勇已在制造了,我进入指挥所时,他教训的那名匠人便是负责生产的首脑。但瓜洲不过小小城池,搜刮百姓所有铁器仍是不够,于是王勇召集全城石匠和百姓,去附近山坡采来石头,凿成粗糙圆形,再将之凿空填装入火yao,而后又放进铁钉、瓷片,一切可以杀伤敌人的碎屑。沾上硫磺的草制引信外露,长达二十米,随后拿黄泥封其口,粗陋的石制地雷便现出雏形。

    后又下令尽征全城瓦罐,制造燃烧弹。油料倒是不必从百姓家里征收,元军撂下的都用不完了。然后又集合匠人打造铁钉,削制木尖,使其铺上地面,作刺伤敌军腿脚之用。

    如此等等,这一天所有将军都被我派出指挥所,去执行各种生产任务。而我却在想,必须争取十到十五天时间,才能够顺利发动胆大包天的计划。

    不过,贾似道能抵过十几天吗,现在他多半度日如年了。唤来朱溪,我已把他当谋士看待了,让其到扬州送两封信。一封信给贾似道,“丞相身染重疾,子清深受重恩,亦日夜难安。彻夜苦思之下,已有治病良方,但诸多物事筹措不齐,还望丞相忍耐二十日,以留给子清宽裕时间。”至于他怎么去躲过朝庭催逼履任,相信老谋深算的丞相自有法子。

    他不是找了几个替罪羊么,当可使临安亲信以此为凭,借机与陈宜中等人争吵,扰乱局势,让谢太后晚几天下定罢免他的决心。

    另第一封则给李庭芝,向他重复我曾说过的话:“子清汉家子弟,为天下苍生效命,为保家园不遭蹂躏,为自家不做鞑子奴隶而奋斗不息。”我希望维持和他关系,毕竟文天祥、李庭芝大名鼎鼎,千年以来威名不坠,我对他们从心底里抱有深刻的敬意。

    如今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对胜利深深渴望,他应该不会对刚取得大胜的将军有多大反感吧.又一个黑夜来临,我站在敌楼上向长江岸堤眺望,夕阳在那里藏下了最后一丝光芒.

    面前一根被烧焦的小半截屋梁,挂着半块已经发臭的腐肉,三两只苍蝇嗡嗡狺狺围着乱转。朱溪跑过去,捂住鼻子将屋梁踢飞,肉块便和木头分离,往旁斜斜飞远,苍蝇扇动翅膀追逐过去------断垣残壁与残肢断臂共在,乌黑老鸦和绿头苍蝇同飞,战争把瓜洲变成一座人间地狱。

    一队士兵擦肩而过,低头让过横飞的屋梁,对我们打个立正,躬身致意。回过礼,又往前走去,便到了城墙根。

    他说急盼!我知道他的焦急,因为镇江在健康都统徐王荣、翁福的劝说下刚刚降了伯颜。扼守长江的两座要塞一个半月时间相继投降,在临安看来,我的局部胜利便很是微不足道的了。

    朱溪一怔,立即明白我在怀疑他怎会如此清楚局势,对整个战场变化了如指掌。

    低下头沉思,却不回答。我看着他,回忆起袁筝子等人,他们隐瞒身份,结果使我之计取了襄樊,心里于是一惊,对朱溪的身份更是非要弄明白方才罢休的了。

    这里布满新坟,崭新的黄土包在初春夕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光。站在被炮火炸得光秃秃的树底,眯起眼睛透过几根干枯的树枝看那晕黄夕阳,淡薄阳光已经不能刺痛眼睛,只在瞳孔里慢慢放大,最后成了一团温柔的晕黄。刮来一阵江风,形影不离的苏墨递来大氅,我披在身上,轻轻叹息,声音被风扰乱,变得若有若无:“唉,有什么胜利能使朝野上下闻之动容?”

    ------瓜洲大胜,以弱胜强,斩敌二万六千,彻底击溃当面阿术之军,扬州所受压力大大缓解。这个消息跟着使臣郑虎臣一道传回扬州城诸将耳里。

    笑容布满脸庞,盯住他的眼神却充满冷意,“我要知道你的身份。”

    也许知道再也避不过去,朱溪反而干脆了,“勇猛天王与公子相识,在下与他同在明教之中,忝为护教使者。我还有个身份,”公开身份使他轻松不少,笑笑说道:“咸淳二年殿试榜眼。”

    什么胜利可以使朝野上下闻之动容?朱溪低头深思半晌,拉着我回了指挥所。

    临时征用的指挥所里,胡应炎正在训斥一名没完成土雷制造任务的匠人,牛富拉着尹玉、余显、王勇,布置防守线,包圭和张顺为了敌情的准确度而争吵,余显却在旁边看热闹,王富和马军指挥白大虎低声商量着什么,柴旺坐在屋角愁眉不展,还在为他的主将陷入牢笼而伤心,陈昭一边拿绸布擦拭从北洋带来的百练钢刀,一边和许夫人商量安民文书的草拟,希望以此稳定瓜洲悲惨百姓的焦虑情绪。其余将领不是巡察城防,便是低头研究各军传来的战情,还有十几名签事、斥候窜来跑去,寻找主事人想要汇报工作。

    在喧哗的吵闹声中,我侧目冷冷盯着朱溪,讥讽道:“失心疯了?除非你能撒豆成兵,变出二十万人,也许还能如愿以偿。”

    随着他手指不停划圈,小红点在瞳孔里蓦然放大,“健康”二字跟着扑来,直落入心底。

    “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途九轨,左祖右社,面向后市。”《周礼.考工记》关于都城建设的规制。东汉建安十七年,孙权据周礼而筑石头城,始称建业。东吴、东晋、五代十国,共七个皇朝建都于此。一千多年时间,这座长江重镇被修筑得固大根深,无数箭楼、敌台、碉塔环城而去,还有里外三层的瓮城紧缩深约三米的护城河内,构筑牢固的防御圈。而今,这个狂妄的相士叫我取了它,凭手里四万将士就想取了它。

    举首望去,满目尽是颓败苍凉。整个城市一片废墟,虽经战后清扫,在墙角残壁,随处可见一滩滩发黑的血迹、零散的内脏和肢体。

    愁苦百姓拿着竹夹躬身捡拾散发腥臭的肉丁,又在余火未灭的破烂房屋中穿梭往来,仔细搜罗残存财物。低头弯腰之间,泪水一滴滴扑打地面,把烤焦的泥土砸出小坑,无声诉说着家园尽毁的悲伤。

    正月十五,过大年的日子,宋京送来贾似道的一封信,里面写道:子清英武过人,不枉老夫提携,欣慰之至。因得子清助力良多,今日扬州风和日丽,阴霾不再,李祥甫(李庭芝)受封枢密右使,与老夫同掌大军,却尊崇有加,对原芜湖撤来此处之军,任事不管,尽由老夫执掌。而夏贵领一万军外放淮西,孙虎臣部将姜才调归祥甫管属。只是老夫近来身染重疾,无法接见使臣,使其居于驿馆,并派百名士卒保护之------老夫抱病难支,医师有言,病由心生,心情好转自然全愈。何谓好心情,如此形势当以战局决定。若子清再有一次大胜利,老夫便无牵挂事,而病魔自退。急盼!

    满篇都在暗示,他已厘定局势:以亲信大胜为由,镇住李庭芝;外放夏贵,消除掣肘之患;调孙虎臣帐下虎将姜才归李庭芝管属,分化瓦解自己提督军队给予他的压力;将郑虎臣放在驿馆,派士兵以保护为名,行软禁之实,留给自己扭转局面的时间;也许临安亲信又送来情报,朝庭仍对他顾虑重重,于是要求我再打一次胜仗,最好是大得足以使临安闻之动容的胜仗,那么,他便能扭转乾坤,一举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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